云晚汀低喃道:“顾叔叔,我好想妈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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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不宜洗澡,顾休与将云晚汀抱进浴室洗了手和脸,又接了盆温水,给云晚汀泡脚。
云晚汀在小板凳上坐不住,情不自禁想踢水花,又被顾休与按住双膝道:“别胡闹。”
他扁扁嘴,又蓦地想起和邱海心的聊天内容,好奇道:“顾叔叔,你素到三十一岁吗,素是什么意思?”
顾休与:“……”
他当即眉头紧锁道:“谁教你的,邱海心?”
云晚汀忽略了他的问题,径自道:“女孩子们的话真难懂。之前也是,她们问我如果三个人同时追自己的话要怎么选,说一个相处起来最自在,一个最懂浪漫,一个最体贴……说恋爱一会觉得酸一会觉得甜,最喜欢的人也是最讨厌的人……”
他越回忆,神情越晕眩:“我听不懂!”
顾休与不由失笑,语焉不详道:“……不懂才好。”
他拿来干毛巾,云晚汀在上面踩踩踩,骄傲道:“我会明白的……今天我就明白了一点点。”
擦干之后,顾休与抱起他走向卧室。
云晚汀到处跑了一天也累了,双脚被热水泡过后,乏意便重重涌来。
他掩唇打了个轻而长的呵欠,缓慢地阖上眼。
顾休与给他掖好被角,云晚汀闭着眼翘了翘唇角,忍不住道:“顾叔叔。”
“怎么了?”
云晚汀将被子往头顶一蒙,语气神神秘秘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休与身形遽然僵住。
良久后,他缓缓道:“什么?”
一直未等到云晚汀回答,顾休与加重了些语气:“云晚汀。”
又过了几秒,他忍不住去揭开云晚汀的被子,手下动作仍是轻的,只是话语有些压不住的情绪:“你还这么小,知道……”
第14章 甜眼泪小猫
话音戛然而止。
被子底下的小猫呼吸轻缓绵长,双颊酡红,竟是被醉意催得迅速入眠了。
顾休与简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保持躬身的姿势良久,他下颚依旧绷紧着。
床头柜上云晚汀的手机亮了下,显示“贺非序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底下还有条未读消息:“贺非序:晚安汀汀,明天吃不吃双酿团,还要绿豆冰沙吗?”
顾休与视线逡巡在这两条自相矛盾的通知之间,直至屏幕自动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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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湿凉,御花园内护花铃叮叮响,枝头流莺受惊,扑棱棱飞走。
“陛下,白日里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其实是黑无常,专抓夜里偷吃糖和糕点的小孩子去阴曹地府。”
掌事姑姑荷风一面给小皇帝放帷幔,一面严肃警告道:“地府不见日头,又湿又冷,还没有太医,饿了只能吃刀子。”
小皇帝云晚汀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诚恳保证道:“姑姑,我……朕再也不偷吃了。”
荷风欣慰地颔首,又给小皇帝加了床锦衾道:“阴了一整日,柱子下的基石也发湿,夜里少不得要下场雨。陛下盖好被子,可别掀了下床找糖吃。”
云晚汀再次点头,荷风道:“今夜由竹露侍夜,尚服局送了新衣来,奴婢去给陛下熏一熏香。”
送走了掌事姑姑,云晚汀乖乖地盖好被子。
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殊无困意。
……有点想阿耶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阿耶成仙去了,他不信,阿耶无论去哪都不会把他丢下的。
可他们又说他以后也能成仙,阿耶是提前去给他盖大屋子等着他,将来会把他与阿娘一同接去住。
可是阿耶昨儿答应给他雕一只小兔子……
成仙那么着急吗?阿耶把这个也忘掉了。
云晚汀怏怏地想着,揉了揉眼睛,有点忍不住眼泪。
“咕噜€€€€”
“……”好想吃糖。
窗外伸手不见五指,云晚汀支着耳朵,听见细碎凌乱的“沙沙”声,间或有花叶与水滴碰撞的“噼啪”声。
雨势不小。
又黑又冷,雨还这样大……黑无常也不想被冻坏淋湿罢?
云晚汀悄悄下床。
他人小,步子又极轻,落在栽绒地毯上一丝声响也不闻,跟小猫儿似的。
屏风隔开的另一端,侍夜的宫娥竹露愣是丁点不曾察觉。
多宝阁上搁着只胭脂水釉美人觚,云晚汀将它挪开,露出后头一颗桂花粽子糖,并一块百花糕。
他一手握糖,一手握糕,踟蹰片刻后选择先吃糕。
才咬了一小口,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云晚汀后知后觉地仰头。
陆长侵一身墨色长袍,无声无息地俯视着他。
“……”
云晚汀霎时间预见到地府吃不着这些甜食的凄惨未来。
下一瞬,他试图将手中的糕点和那块糖都一口吃掉。
只是五岁的小孩子还没有那样大的嘴巴,糕点将嘴巴都塞满了,徒留粽子糖卧在掌心里。
陆长侵在他身前蹲下,淡声道:“陛下万安。”
云晚汀不敢咀嚼,两腮圆鼓鼓地望着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陆长侵并未刻意降低音量,竹露不进来救他……是听不见黑无常的声音吗?
“陛下?”荷风熏过新衣回来,在殿外轻轻唤了一声,问道,“有没有偷吃,牙疼不疼?”
云晚汀在糕点的包围圈中艰难地挤出一句“没有”,言罢立刻闭紧嘴巴,紧张地瞥了眼陆长侵。
……黑无常应当没有发现吧。
陆长侵:“……”
荷风焉能听不出来他正吃着东西,先道:“雨太大了,小梧子他们几个正在挪院里的花,奴婢去瞧一眼,陛下稍待。”
又补了句:“既然现下吃了糕,明儿便吃不得了,否则胡太医又要开苦药给陛下治牙疼。”
云晚汀:“……”
惨遭揭穿,小陛下悲从中来,破罐子破摔地开始咀嚼,然而他最喜欢的百花糕眼下却有些咸咸的。
他擦了擦眼睛,把糕点咽下去,再把糖也剥开吃掉,道:“等……呜等一下。”
云晚汀去箱笼里找出件他最喜欢的羽缎小披风,是他阿娘在世时给他做的。
小孩子长得快,他阿娘提前给他八岁内每年都做了一件,这一件是七岁的,现在还大了些。
地府虽然冷,可是阿娘做的衣服都很暖和,穿上就不冷了。
小皇帝爱惜地摸摸料子,裹上明显不合身的披风,又拿上书案上的、他阿耶给他雕的木头小猫。
他抽噎道:“……走……呜走吧。”
陆长侵:“……”
视线模糊得厉害,云晚汀又胡乱抹了把眼睛,耷拉着脑袋,鼻尖红扑扑、双瞳湿漉漉道:“日后阿耶盖好了大屋子……我呜……朕还能去吗,地府收不收阿耶的信?”
陆长侵:“……”
小皇帝吃多了糖和糕点,整个人看上去甜丝丝的。
纵使真去了阴曹地府,掉些眼泪,怕也能熬出金灿灿甜蜜蜜的糖稀来。
陆长侵鬼使神差地抬手,指腹揩了一点小皇帝的泪水。
继而放到鼻下嗅了嗅。
“……”云晚汀瞪圆了眼,连哭都忘记了。
“怎地都睡了?!”荷风的声音愈来愈近,一路将沉睡的内侍宫娥喊醒,斥责道,“打量陛下年纪小性子软,一个个就是这样当差的,皮痒了不成!”
初醒的竹露一头雾水,匆促起身道:“姑姑恕罪,我也不知如何便……”
她急忙转过屏风来瞧云晚汀,惊慌失措道:“陛下怎地哭了?”
一时间里外众人乌泱泱围过来,十几张香香的帕子一齐给云晚汀擦眼泪鼻涕,哄小孩子的话儿此起彼伏。
云晚汀忙越过人堆去看陆长侵,可四下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
仿佛只一瞬间,陆长侵便如同一缕游魂般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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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晚汀醒来时仍有些回不过神。
梦中能将一切景象看得清楚明白的感觉实在新鲜又吸引人,陆长侵此人更给他一种不知何来的熟悉感。
云晚汀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或许自己此前也梦到过他,只是忘掉了。
毕竟大多数梦都会在苏醒后迅速被遗忘,除了这两夜外,云晚汀从未记住任何梦境。
更不必说如此详细,每一秒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