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书案后,顾老爷子长出一口气,才道:“说吧,什么时候看上人家的?”
顾休与平静道:“我们不是因为有感情才结婚。”
顾老爷子:“?”
顾休与道:“汀汀喜欢吃我做的饭,我需要汀汀来塑造一个家庭美满的形象,所以我们结婚。”
顾老爷子心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当我老糊涂了?什么狗屁形象!你要是需要这形象,还用等到三十……”
他猝然卡壳,语气稍弱:“你今年三十几来着?”
顾休与:“……”
他并未回答,只道:“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顾老爷子连忙道:“哎等等,你还没说回风那怎么回事呢?侄子的男朋友,你个当二叔的说抢就抢?”
顾休与冷声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顾老爷子一时语塞,讷讷道:“什么时……”
顾休与却已然开门出去了。
云晚汀与顾休与并未选择在老宅留宿,吃过饭后便回了别墅。
主卧内,小夜灯光线昏黄柔和,温柔裹住床边坐着的人。
纤长卷翘的睫毛与面颊上的柔软绒毛镀着浅橘色的暖光,云晚汀眨眨眼睛,迟疑道:“要不然你去隔壁睡吧?”
顾休与正朝地上铺床单,闻言只道:“你晚上不是容易低烧?”
云晚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你经纪人告诉我的,”顾休与眉心深锁,道,“这么容易生病,还自己一个人住?”
云晚汀小声嘀咕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领地意识还挺强。
顾休与问他:“那你现在怎么就能和我一块儿住?”
云晚汀:“……因为这是你家,我总不能不让你住自己家。”
顾休与打好地铺,重又坐回房内小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道:“那就好,睡吧。”
云晚汀纠结片刻道:“不然你去其他房间睡吧,地板又硬又凉。”
“你经纪人说有次早上去给你送早饭,看你烧得都说胡话了,还一边说胡话一边哭鼻子,”顾休与望向他道,“我会让这种事再发生吗?”
云晚汀不服气道:“我才木鹅有哭鼻子。”
在他入住之前,顾休与将家里短期内能改变的布置全部改过一遍,床品都换成糖果色,还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绒玩具。
云晚汀抱着只粉色小垂耳兔的玩偶,一直坐在床边,也不躺下,间或揉揉小兔子的耳朵和爪子。
顾休与动作一顿,问道:“不睡吗?”
云晚汀歪歪脑袋,困惑道:“你不给我念故事吗?”
顾休与:“……讲故事?”
云晚汀闻言有些失望道:“你没有故事书吗?”
顾休与忽而想到一事,踯躅道:“……顾回风给你过吗?”
云晚汀十分诚实地点点头。
顾休与:“……”
他一面搜索,一面道:“当、然、有。”
往常云晚汀听上两三个故事便会困倦,可今夜他听了六七个故事,却一忽儿亲亲小兔子,一忽儿揪揪被子,迟迟不闭上眼。
顾休与低声问道:“都快一点了,睡不着?”
云晚汀赤着双足,脚趾淡粉,原本在床边轻轻荡着,闻言点了点顾休与那个简陋草率的地铺,道:“……你要一直这么睡觉吗?”
不知何故,他总觉得这床边的确该有点什么,但并非这个地铺。
顾休与敏锐地嗅到小猫心软的信号,当即旁敲侧击道:“在这屋里,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床可以分你一点点,”云晚汀裹紧自己的小被子道,“但是你要盖自己的被子,而且要离得远一点。”
顾休与登时合上电脑,拿了条新被子,坐到床另一侧。
两位新人各自坐在床另一侧,两道呼吸声一粗一细,在寂静室内此起彼伏。
云晚汀抱紧小兔子,先发制人道:“你呼吸为什么这么吵,小声一点,我都睡不着啦。”
顾休与:“……”
他踟蹰道:“你坐着……当然睡不着。”
云晚汀立时躺下,背对着顾休与,脸颊一边挨着枕头,另一边挨着小兔子。
他紧闭上眼,嗫嚅道:“……我、我马上就睡。”
一秒又一秒,秒针似裹上了胶质物,每一次前行都艰难而缓慢。
空气也仿佛混入了黏稠蜜糖,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沉重。
顾休与只觉喉头刺痒,不由得咳嗽一声。
装睡的小猫霎时间宛如被踩到尾巴,纤瘦脊背一弓,警觉道:“做什么咳嗽?”
顾休与:“……嗓子痒。”
云晚汀:“……哦。”
他贴着小兔子,长睫细微地颤动着,如同蝴蝶惊慌无措地振翅。
顾休与无声注视他片刻,蓦地一伸臂膀,单手便轻而易举将他掉了个个儿,面向自己。
云晚汀:“……”
顾休与揽住他后腰,带着他逐渐靠近自己,直至两道呼吸轻轻重重难分彼此。
气息交融,云晚汀才察觉顾休与呼吸不仅沉重而灼热,还比他急促许多。
顾休与凝视他,低声道:“害怕?”
“我才不怕。”云晚汀立刻道。
面对顾休与,他的确觉得危险,那种野兽盯来、如有实质的目光实在令他难以忽视。
可又不是畏惧€€€€如果他怕顾休与,就不会答应结婚了。
粉色底画白色小猫的被子和纯黑色被子挤在一处,由于大小的差异,瞧着那床小被子似乎要被黑色被子吞噬掉。
云晚汀小声道:“我总觉得,现在这一幕好熟悉。”
腰后大手立时收紧,顾休与皱眉道:“和谁熟悉,顾回风,还是别人?”
云晚汀:“……”
他分辩道:“不是这个熟悉……唔!干嘛咬我耳朵……”
顾休与叼住他柔软小巧的耳尖,可这么一叼,齿龈反而愈加发痒。
他忍不住在那一小片软肉上磨了磨,勾住云晚汀后腰的大掌也越扣越紧。
云晚汀不禁呜咽一声,在男人强势的掠夺之下沁出泪花。
他目不能视,永远无法察觉身前人望过来的目光里饱浸着多少炽烈的爱意与占有欲。
那床粉色小被子最终还是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最终孤零零地被遗忘在大床边缘。
而小猫则迷迷糊糊地被拽入黑漆漆的大被子里,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细说究竟是哪里“好熟悉”。
闪婚事件在热搜第一挂了一整日,云晚汀这边滚水入油,顾休与这边也没平静到哪去。
顾氏员工们的大群小群全在七嘴八舌讨论BOSS婚讯,就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何一夕之间结为连理,能延伸出八百个缠绵悱恻的版本。
可云晚汀毕竟还是大学生,自家老板却早已年过而立。
二人究竟是真有情,还是各自另有所图?
总助周箴训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公司,顾休与今儿要去视察酒店,有些文件得提前签好。
可周总助敲门许久无人应答,不禁满心困惑地给顾休与发消息。
俄顷,顾休与回过来简短的一句。
【送我爱人上学,半小时后过去。】
周箴训:“……”
阎王结亲已是不可思议,阎王秀恩爱更是旷世奇闻。
尤其这位阎王过往都一副对情爱过敏的冷血模样,周箴训往日毫不怀疑拉低结婚率必有自己BOSS的一份力。
员工们的讨论他也都看了,对于老板婚姻没有感情基础的观点,周箴训原本便嗤之以鼻,看过顾休与这条消息后更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任何人都有可能以婚姻为交易,但顾休与?天上下红雨都比这靠谱。
与此同时,顾休与正开车载云晚汀去往宣大。
“御清都离宣大还是有点远,”他目视前方道,“我在临天榭那有套公寓,不过不怎么过去,最近抽空收拾了一下,等你放学我来接你,过去试试喜不喜欢?”
半晌无人回答。
云晚汀盖着毯子,椅背压得很低,脸朝向车门,半阖着眼睛,眼尾还染着未褪的湿红。
被臭脸小猫无视,顾休与也不恼,给他掖了掖毯子边角,手背又被云晚汀一把拍开。
顾休与低三下四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云晚汀将毯子往头顶一蒙,抗议道:“那下次我说停你会停吗?”
顾休与登即语塞:“我……”
起床后顾休与跟疯了一样折腾一场,居然还不够,上了车之后又关门堵窗开始发疯。
云晚汀委实想问他这么多年是否憋出病来了……心理上的!
云晚汀声讨他时说的话可怜极了,愈发显得顾休与罪大恶极:“我都真的没有了,你还要碰。”
……其实还是有的,顾休与碰碰唇角,闷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