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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东极门,距离太和殿及议政殿都很近,群臣时常往返此处,故而布防人员相对更加紧密一些。然而今日,侍卫们却无暇顾及防卫等问题,只是化作一道人墙,堵着各位大臣们。
众人七嘴八舌,闹得乱糟糟。
“陛下何日上朝?”
“陛下身体可好了?为何还不上朝,可是有谁软禁了陛下!”
“福公公,可要劳烦你再去催催陛下,朝会不可再延误了,我等还有要事与陛下相商!”
“议政殿的折子,便是有摄政王殿下从旁辅助批阅,可还有需要陛下过目的,不可再推迟了!”
小福子脑袋迷迷糊糊,不明白往日里对他不苟言笑的诸位大臣,怎么这些天都像疯了一样蹲守在宫门外,争先恐后要进宫面圣。
今日这样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勉强应下,“诸位大人稍候,稍候,奴才这就去办。”
一路绕过殿前卫,小福子走进养心殿,见他们陛下正斜靠在美人榻上,赤着足,常总管则拿着两个泛着淡粉珍珠颜色的蝶贝壳,在陛下的脚心按揉。
美人榻上的天子闭目养神,许是熟睡了。
小福子顿时将求助的眼神望向常总管。
陛下可不能再睡了,殿外的大臣们要吃人了!
常无恩动作一顿,本不欲搭理,可他停顿的动作不巧,让姬洵有所察觉了,那双眼睫颤颤地睁开眼。
小福子见天子慢慢醒过神来,立刻插嘴禀报:“陛下,梁太傅等人求见。”
姬洵一揉额头,直泛疼。
又来了。
自从温城壁的卦辞昭告天下,其他地方消息滞后,还不清楚,京都金雪城内却是人尽皆知。
这几日那群大臣像油锅里的蚂蚱,一改往日头疼脑热见不了朝会的毛病,疯了一般往皇宫里钻,哭天抹泪求姬洵快些上朝。
姬洵翻个身:“朕不见,让太傅他们回去。”
小福子苦哈哈地又去传话,过了半晌,小福子又回来了:“陛下,太傅他……”
“别吞吞吐吐,说。”
“梁太傅说陛下今日不见他,他就携一众老臣碰死在殿前,以死明志……”
这老头怎么比他还能找事。
姬洵不用想都知道梁芝昀过来会说什么。
陛下须得勤政,陛下一心为民,陛下如今虽为天子,却要……
不过见一见,也不算全无好处。
已知问天卦已经失败了,常无恩也成了破黄名,万疏影和扶陵两个人要后期有兵才发力,萧崇江一时半刻回不来,留给他退位让贤撒手人寰的机会属实不多了。
试试从自取灭亡这一步来走吧。
先见一见梁芝昀,把梁太傅这老头的期待值降到最低,让保皇党清晰地认知到他姬洵是个祸国灾星,实在身无长物,不具备任何能力。
姬洵想通了,起身整理,“罢了,传他来御花园。”
小福子领命,下去带人了。
游廊牵扯着花影晃动,潮湿的水意弥漫在花蕊的清香里,经过一道圆拱门,细碎玉子石铺出一条小路。群芳争艳,彩蝶翩翩,御花园养育了天底下最珍奇的品相,可这些却都不能引起天子的瞩目。
姬洵伏在御花园的雕红木栏旁边,闭着眼,静心等人,也顺便在脑子里构建自己如何才算个合格昏君。
“侯爷,您别欺负奴婢了……”
“哎呀,侯爷~”
……这什么动静。
姬洵面无表情睁开眼,一瞬间还怀疑是不是系统窜频道了。
可声音似乎在近处,姬洵慢慢起身,顺着声音找过去一看……
这不是熟人吗。
渲公侯,尉迟璎。
原剧情里会被他动辄侮辱打骂的瘸腿侯爷,按书中剧情所写,此人是扶陵的至交好友,颇为欣赏扶陵文采,略略有些爱慕之意的欣赏。
尉迟璎是个奇人。奇就奇在,任何对扶陵不利的人,他都会想方设法把对方坑害一次,给个教训。
前世姬洵和尉迟璎接触不多,但总能听到此人在茶馆酒楼吟诗作对,讽刺姬洵配不上扶陵。
真挺可笑的,瘸子嘲讽瞎子这算是。
不过尉迟璎确实是个可以利用的人选。
早听说尉迟璎因为腿部自幼残疾,心理扭曲,行事作风与常人全然不同,且喜欢流连花丛,不论男女,姿色尚佳的都会收入侯府,又会在月余后遣散回家。
玩到皇宫里,胆子还真是不一般的大。
说起尉迟璎此人,前世万疏影和万太妃,甚至包括扶陵,都禁止他和尉迟璎这个饮酒作乐不务正业的人玩到一处。
尤其是万疏影,可以说是恐同直男的范本,他一直当姬洵和扶陵是君子之交,知己情深,但前世知道姬洵和扶陵有情爱之意时,万疏影用复杂又厌恶的眼光看了他好一会儿,缓了半个月才又和姬洵和好如初。
姬洵琢磨,扶陵不敢和万疏影表明心意,只做对方从属官,想也是因为万疏影其人,有些过于恐同。
再一想尉迟璎的所为,不正是一套昏君模板?能让前世他身边的人都厌恶非常,这可是个好人物啊。
姬洵心里有了计划,突然开口,打断了假山后面两人的缠绵,
“渲公侯,谁给你的胆子,胡闹到后宫来了?”
作者有话说:
工作太忙抽时间码字,没更一般是加班了!
辛苦各位陪伴,尤其谢谢留评的宝,第一次有这么热闹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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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青石堆做假山,垒起一方小天地。
一汪泉水自裂石缝隙穿透,淅沥沥落在翠绿兰叶上,滴滴答答浸入尘土,水流声音虽弱,却掩盖了些许暧昧的轻声调笑。
常无恩静立在姬洵身后半步,未曾抬眼,但他自幼习武耳力过人,轻易便能听到前方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交谈的内容。
“侯爷,有人来了,您快放开奴婢!”
“别怕,这宫里没人敢治本侯的罪,再叫我吻一吻……”
常无恩眉心一道竖纹凛然浮现。
竟然在陛下面前讨论如此污秽的事情,这两个混账,真是寡廉鲜耻。
侍卫欲要上前将两人扣下,姬洵抬了下手,示意他们散开些,不必管。
水雾朦胧处,显现出两道高矮不一的身影。
稍矮一些做宫女打扮的姑娘惊慌失措地抬头看过来,宫女不知是哪个宫的侍从,穿着统一的内侍服,长相清纯秀丽,模样比起宫女,更像富贵人家的小姐。
可惜见到姬洵的一瞬间,宫女便吓得跪在地上,她埋头不敢起身,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的家雀。
至于另一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渲公侯尉迟璎,正不慌不忙地撑着手杖,意犹未尽一般半弯下腰抚碰宫女的发尾。
宫女瑟瑟地躲了,发丝撩过指尖,他无所谓地直起身。
男人赤金长衣落拓不羁,满头青丝扎成一条侧边发辫,眉眼疏狂,下唇微显丰厚,是男子气概十足的一张俊脸。
尉迟璎上身的衣衫大敞,胸前风光半露,脸上还有几分有情人的笑意未退。
但他抬起头来,见到说话人是姬洵,神色立时冷淡了些。
瘸腿不便行动,他日常出行必须要支着手扶杖。阴天下雨则要坐在工坊特制的轮椅上,否则定要痛得抓心挠肝。
姬洵还听说过尉迟璎以头撞墙止疼的事迹。
这人其实还算有点意思。
天生残废之人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博人几分同情。更何况尉迟璎是个容貌俊美的风流贵客,京内无数女郎对他抱有一丝丝仰慕之意。
“臣尉迟璎,参见陛下。”
尉迟璎放平手扶拐杖,慢悠悠地跪着,他偏头看向那卑躬屈膝的宫女,见宫女跪伏在地不肯抬头,他全然不怕死一样又转头来看向姬洵,
“回陛下,臣只是求爱心切,并非有意惑乱后宫,望陛下成全。”
简简单单一句解释,不论姬洵信是不信,他都不打算再说了。
全然不将姬洵放在眼里。
姬洵倒也不需要他的敬重,最好尉迟璎还像前世一般对他全是坏心肠,姬洵反而高看他一眼。
敲了敲指尖,姬洵看热闹一样问这对方才还在互诉衷肠的临时鸳鸯,
“朕不会胡乱定罪,说吧,今日给你们机会自辩。”
宫女自知不能说是她引诱渲公侯在宫内行苟且,否则落到太妃娘娘手里这可是死罪一条。而渲公侯过往情人多如云烟,她委实不敢赌入住王府会有什么下场。
只愿陛下今日心情好,将她放过了。
宫女瞬间红了眼眶,
“……是渲公侯,强行欺负了奴婢,奴婢无力反抗……”
尉迟璎的视线又低下去,他脸上的表情不见意外,看了宫女的背影片刻,嘲讽地笑了笑,神色一转平静如常,“如她所说,陛下,是臣混账了。”
姬洵没心思理别人的感情债,刚巧小福子一溜小跑来到亭外禀报,“梁太傅已在外侯着,陛下,奴才将人请进来?”
姬洵:“带进来吧。”
“陛下!臣梁芝昀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