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群臣背后如何探讨你,若非本王,姬氏的江山早亡了!”
天子闭上眼睛,呼吸都很微弱,眉眼之间的憔悴仿佛要从身体里满溢而出。
万疏影冷眼看着,双臂环胸,看姬洵虚弱不堪如一簇微微弱弱的将熄之火,他才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这人搂进怀里。
万疏影心满意足于姬洵安静柔和的模样,丝毫没有察觉他的行为远比那恶心的死断袖还过分。
万疏影压着唇上的笑,哼着道,“你要好好谢谢我,芳岁,你得想办法讨好我,不能讨好别人,知道吗?”
芳岁帝没有回应。
万疏影抱着怀中人,语含不自觉的贪恋,“你小时我也想这样抱你,可你不肯,父亲抱得,姑母抱得,偏我抱不得。”
“可后来我伤了,痛得几欲饮血,你却凑上来,准我抱你,芳岁,你在趁虚而入。”
芳岁帝沉沉地垂下头,似乎睡着了。
万疏影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之处。
他怀里的人越来越冷,万疏影像拥着一块即将融化的冰,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拦这人温度渐渐流失。
他将手指靠近病色难掩的美人,放在鼻翼下,发现姬洵早已没了呼吸。
在那一瞬间冷汗倾覆全身,万疏影一个激灵,满身是汗地从醉梦中惊醒。
殿前的舞姬还在扭动腰肢,黑纱在雪白的肌肤上隐约舞动,缓缓扯落,红烛摇晃,风情迷乱,晚宴正进行到绝妙处。
陈魁跪在下首,被他惊了一下,从欣赏舞姬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忙跪坐上前,“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万疏影浑身是汗,手臂抖得端不稳酒盏,他冷地心底泛着寒气,死死咬着牙关。
姬洵若当真死了,我该高兴才是。
可这样想,万疏影心底狂跳,心脏剧烈地撕扯着抽疼,逼迫他陷入溺水的绝境,这种心焦失措之感,无论如何都压不下来。
陈魁在一边关心:“殿下!?可是梦魇了?”
万疏影神色微微恍惚,他握着抖个不停的手腕,自言自语道,“若我和芳岁当真为亲兄弟,我势必会将他娇养长大,他的性格太娇了,在外面怎么会好呢?”
啊?陛下,娇?
陈魁:“……此梦魇,莫非与陛下有关?”
万疏影用筋骨抽疼的手掌捂着眼眶,平静道,“但本王深知这天下的主子是有数的,本王不止想做摄政王,帝位与我近在咫尺,我汲汲营营十余年,不上去坐一坐,实在不甘心。”
陈魁以为万疏影是因为情感有所动摇,便笑道:“春猎在即,不如小人提前将芳岁帝斩€€€€”
“啊!殿下,殿下饶命!”陈魁嘶声惨叫。
万疏影冷着脸,又是一刀捅在幕僚的肩膀,在陈魁哀呼声里,转动了那把锋利的冰刃,他阴森道。
“他的命,他的身,只能由本王来敛,其他人,谁都不行,记住了吗。”
“属下记住了。”陈魁忍着疼问,“若,若是扶陵君呢?”
“扶陵不敢。”万疏影淡然道。
陈魁:“……”
想起前些时日听到的流言蜚语,陈魁一言难尽,“……若,若扶陵君与陛下互相倾慕,背离殿下……”
万疏影捏着手骨,从那种惊慌失措的心悸里活过来,扯起嘴角,“若是都背叛了我,自然是都由本王来亲手处死,任芳岁还是扶陵,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魁:那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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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朝会不欢而散,万疏影这一闹气病了几名老臣,姬洵又有借口趁机休息两日。
奏请的折子堆到殿前,任凭梁太傅来养心殿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不肯再上朝。
问就是乏,朕要静养。
小福子侯在外殿,低声禀报,“陛下,太妃娘娘来了。”
姬洵扶着腰从小榻上起身,他一动,立刻闷喘一声。
不知昨夜里是落了枕,还是撞了身。
这后背委实疼得厉害。
缓了口气,姬洵吩咐,“让太妃去偏殿稍候吧。”
这是有意想晾着万太妃了,小福子心领神会,“陛下放心,奴才这就亲自去安排。”
殿内只剩下常无恩和一众女官,女官低着头瞧鞋尖,身姿高挑,站在那壁挂一样安静。
常无恩与她们不同,他虽然不会贸然窥看姬洵的脸,却时刻注意姬洵的状态,自然发现了天子的不对劲。
姬洵脸色有点发白,错眼一看像那纸画的人,全身上下唯有那一捧乌发垂落下来,水墨丹青一般稠密。
常无恩近到姬洵身侧,低声关怀,“陛下身子不舒服?”
“今晨起来朕这肩背一直疼,许是扭到了吧,没什么要紧的。”姬洵不在意,这具身体本来就虚弱,磕磕碰碰有点伤实在太正常了。
常无恩却不可能将此事轻拿轻放,他半跪在地,埋头恳求,“请陛下恩准奴才为陛下开龙背。”
姬洵:“……嗯?”
开龙背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奴才为陛下按摩一番,放松筋骨,免得陛下受此烦忧。”
他当什么东西呢,按摩啊。
姬洵本想拒绝,可刚动了一步,颈背顿时疼得像骨头里捆了荆棘,正扎入骨髓里吸他的血,钝刀子割肉也不过如此了。
姬洵站不稳,额头上顷刻之间有了一层薄汗,常无恩立刻上手扶着他,“陛下?”
姬洵汗涔涔地蹙起眉,“罢了,准你便是。”
没用上一炷香的时间,东西便准备齐全。
女官柔顺低头捧着银盆,水面泛起热气,颜色娇嫩的花瓣儿在常无恩的揉搓下碾碎在绣绢里。
常无恩撑开热气腾腾的湿热绢纱,低声提醒,“陛下,奴才先为您热敷。”
姬洵上身衣服半褪,两臂垫着下巴,伏在床榻上闭眼假寐。
许是因为闭了眼,姬洵能清晰感知到常无恩湿凉的手按在他的后背上,不过热敷以后,后背确实舒服了不少。
湿绢的热意麻痹了姬洵,他犯起困,睫毛低垂下来。
那双布满疤痕的粗糙手掌从天子的后颈一道,摸过脊骨精致的骨节,背弓的诱人凹陷,和腰上极为适合揉掐的浅窝。
常无恩仿佛是那寺庙坐禅的老僧,淡淡道,“奴才马上为陛下开龙背,许是有些疼,陛下准备好了?”
“嗯嗯……”
姬洵昏昏欲睡,随意应了一声。
按摩而已,能有多疼。
堇国最为高不可攀的人在常无恩的手掌下微微发抖,常无恩脸上的鞭痕像被热水滚过,也泛着烫。
他用滚热的手掌捞起天子水淋淋的手臂,牵引向后,接着错身一响,猛地用力,将骨节板正。
姬洵瞬间疼得眼前冒白光,隐隐有不受控的泪水外溢,他都疼懵了,
“……常无恩,你疯了,要给朕撅断了不成!?”
“陛下再忍忍。”常无恩嗓子微哑,抬起手蒙住姬洵的眼,睫毛扑在他的掌心,轻微搔痒,像只无路可逃的蝶。
常无恩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甚至语气都是一如既往地平常乏味,挑不出半点毛病,
“陛下肩背骨肉僵硬,需要奴才用力开解一番,只是刚动时疼,熬过这一阵便好了。”
姬洵是想寄,又不是想受折磨,他压着鼻腔闷闷地声音,挑剔道,“不按了,常无恩,你起来。”
常无恩并不回应,继续手上的动作。
身量高大的男人目视前方,不曾低头看那如一抹月色流淌在枣红锦被之间的白背,可掌心的触感骗不了人。
瘦窄的脊背,青紫色的淤痕被指腹推开,柔滑的热水湿淋淋地挂在姬洵的后背。
天子蹙眉忍疼,丹唇虚张,一手可以掌控的颈子低伏,丝丝缕缕的墨发绕在美人雪色的背,让人想用唇衔起来,为他拂去。
诱人坠入,诱人一吻芳泽。
芳岁帝的声音轻轻地,像身处床笫之间温柔问询。
“常总管,你这是想对朕做什么。”
常无恩的所有动作瞬间停滞,连呼吸都在一瞬间摒弃,原是不知何时,他竟然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
甚至靠近了天子的背。
“怎么不说话?”天子两臂支在床褥上,半扭过身,唇上是疼痛过后咬出来的一点牙印,脸上的神情与他的语气相反,冷冷淡淡,没有人气儿。
简直像一面镜湖之上映照出来的秋霜,将常无恩满心的不可言说打成碎裂的幻梦。
常无恩知道自己犯了错。
是混乱羞耻,不可饶恕的犯上作乱。
常无恩退了一步,刚弯下双腿欲要跪下,姬洵已经一脚将常无恩踹得倒在地上。
他踩着常无恩的肩,不准这浑人抬起头。
女官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陪着跪下埋起头瑟瑟发抖,告饶,“奴等知罪,陛下,陛下莫要动怒伤了身子!”
姬洵抬头一扫,常无恩头顶上的阵营标识已经变作友好的绿色,边缘处隐约还有道道黑色的细微裂纹。
那绿条像明晃晃的嘲讽,作为唯一能看见的人难免有点糟心。
姬洵足尖抬起常无恩的下巴,这是极具侮辱性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