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万疏影被打偏了脸。
姬洵的掌心浮上一片血红色,他摸着太过用力而肿痛的手,漫不经心,“万疏影,给朕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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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朝臣哗啦啦跪了一地。
太和殿的金光洒下,唯有万疏影和姬洵站立不动,两人如同对局的龙虎,在这殿上以权,以人,以势侵袭对方,互不相容。
万疏影发冠倾斜,额间玉摇摇欲坠,俊美薄情的脸上浮起一个鲜明的巴掌印,五根手指印在脸侧,可见天子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
万疏影偏着头,没有转回来。
“好啊,”姬洵随意地抬起手,直接言明放权,“如果朕的话在诸位爱卿听来都是不懂局势的废话,这等琐事,以后都交由摄政王定夺。”
“朝会,朕便免了。”
跪在地上的众位大臣一听,立刻悔得想以头抢地。
要知道国师的卦辞可是从不出错,是以陛下如今并非只是陛下,还是堇国的“国盛之策”。
便是不从国之根本考虑,他们若想仕途或权力更进一步,有更多的“好”处,也是少不了天子的坐镇。
“陛下,万万不可!”
“朝会若没有陛下,岂非形同虚设?”
“摄政王当朝冒犯陛下,不如罚他禁闭半月,以儆效尤!”
“臣等附议!”
……你们都有病吗。
姬洵连虚伪的假笑都懒得给。
要是早知道温城壁会坏了他的好事,就应该给温城壁关在丹房里禁止他出门,没日没夜的炼丹。
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姬洵的心底又冒了一股火气。
再看万疏影,不知他是不肯看姬洵,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在原地僵持了许久。
“怎么,朕的摄政王很不服气?”姬洵单手背后,轻佻一抬万疏影的下巴,想将人扭过来,“何必像木雕一样站在这太和殿,有话不如现在说了。”
姬洵眼神一飘,看见万疏影手中还有剑。
他都这么挑衅了,万疏影倒是上手啊。
万疏影如被热油烫到了下巴,急匆匆后退半步,他一言不发,哐当一声扔了剑,全然不顾殿内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大步走出去。
整个人的背影像避开什么瘟神一般。
姬洵微微蹙眉。
没发脾气就算了,这么急着走?
情况不对,这不像他。
常无恩走到姬洵身边,手里捧着帝王的九重垂珠冕毓,低头劝谏道,“陛下,这是您的东西,您该收好。”
姬洵瞥了一眼,没接过来,“无恩啊,没有什么朕的东西,这分明是没人要的东西。”他随意地抬了下手:“诸位爱卿都散了吧,今日朕头疼,其他事情改日再谈。”
梁太傅紧跟着起身,走到姬洵身边,想劝一劝姬洵,“陛下,今日摄政王……”
姬洵拦下梁太傅的话头,
“太傅,朕和摄政王的情谊不必多说。”
“朕幼时便在他身边,他陪朕一同处理政务,彼此心意相通,他不会因此记恨朕,朕也不会因为此事对摄政王有任何偏颇。”
当然都是睁眼睛瞎说的。
梁太傅却安了心。
毕竟陛下身虚体弱,便是想勤政,也是条件受限,仍需有人从旁辅佐,万疏影此人是不得不用,他道:“陛下大善。”
善啊善啊,希望万疏影争点气,早点拍板谋反算了。
姬洵伸出手掌,凝看那被细微繁杂的线条弄得混乱的掌纹,在太和殿的金光下孤身一人,站了许久。
*
宫外,万疏影神色焦躁不安,略有慌乱地遮掩着紫金蟒服下摆。
他步履匆匆坐到王府来接他的马车上,刚进了马车,万疏影手掌捂着脸,半边下颚都在颤抖。
芳岁……姬洵,分明是在落他的面子!
万疏影喘着气,抖着手,手背青筋暴起,小臂上的肌肉都隐隐显出半分,他手指抓着衣摆,一边生气,还要狼狈地挡着腰腹处的不自然。
方才在朝会上,万疏影很难熬,很尴尬,很恶心。
万疏影不清楚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是太久不曾找人疏泄,以至于芳岁身上那股香味儿和巴掌一起过来时,他就不受控制地起了淫心?
芳岁帝刚刚打他的时候,那张冷艳的脸睥睨着他,掌心毫无顾忌地贴在万疏影的脸上,万疏影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这样。
太恶心了!
划拉€€€€
万疏影迅疾出手,五指成爪紧扣来人的脖颈,来人求饶,“殿下,属下是陈魁。”
这是摄政王府养的幕僚之一,平日负责出行陪从,在朝内有一些人脉,是特来接万疏影回府的。
万疏影松了手,脸色还是很难看。
幕僚陈魁掀开马车帘子,见周围并无其他人,坐到万疏影对面,温言提醒:“殿下今日过于莽撞了,梁太傅其人拥簇不少,现在不是与其硬抗的时机。”
可待陈魁仔细一看万疏影,他愣了一下。
只听说摄政王殿下在御前和梁太傅一方撕咬的很难看,以至于被帝王当庭打了一个巴掌。
可怎么看殿下的表情,像…………
少女怀春??
摄政王耳根处点染着如情热的薄红,仿佛艳梅争相竞放,含着苦寒尽处的傲然姿色。神情似有恨无穷尽,睫毛却煽动着,嘴唇微微抿直了,不自然地翘起腿。
这是种有失体统的坐姿,殿下可是极少数时间会这样。
陈魁:啊,这。
万疏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气得难过,连眼眶都泛红。他抻了抻衣袍,掩饰地转移话题,“倒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他儿子梁少成是扶陵好友,有扶陵替我游说,梁太傅一派闹不出多大的水花。”
“尉迟璎为何上朝了,先帝不是免了他的朝会么?”万疏影冷嗤一声,“芳岁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学不会看人,任是何等败类都敢与其厮混,不过也不怨他,深宫里那点事情能教会他什么。”
啊,殿下,这怎么还为皇帝开脱上了呢?这不是刚挨了个恶狠狠的嘴巴子吗?
陈魁纠结道,“此事属下不知,不过殿下放心,属下定会查探清楚。”
万疏影情绪渐渐稳定,状若无意,“如何,我走之后他们说什么了。”
陈魁正色,“殿下走了以后,陛下说他和殿下情比金坚,殿下不会因此记恨于陛下,陛下也不会因此事对您有任何偏颇,您二人的情感不会受影响。”
“但属下认为,芳岁帝近来变化莫测,由在朝会力压群臣,其背后的仰仗,基本可以确定是€€€€”
陈魁做了个口型。
“不可能,那人定然恨芳岁入骨,又岂会护着他。”万疏影哼了一下,有了点笑,“芳岁当庭给我难堪,还想我不记恨他?”他捏着手腕,“回头安排人把他身边那个常无恩处理了,看着碍眼。”
这关常无恩什么事?
陈魁一头雾水,抬手行礼,“属下明白。”
万疏影嗯了一声,单手揉着额头,压着燥火另问了一件事,“藩属国进贡来的那几名舞姬呢?今夜让她们到本王院前来跳几支舞。”
陈魁一惊,“殿下从不贪恋美色,万万不可沉迷于温柔乡,那醉里芙蓉易消磨意志,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是如此。”
“本王只是想看看那舞姬有何妙处,这也要多嘴,请你来给本王添堵不成?”
陈魁立刻低头:“是属下多虑了。”
万疏影回到王府,挥退下人,坐在房内,任由陈魁陪在身边,看了一夜异域舞姬的妖娆魅惑。
黑纱拂面,春色弥漫,舞姬身上自有女儿香,却并非是他期望的隐秘暗香,那夺人心魄的滋味……他饮了盏酒。
纵然舞姬姿色上乘,万疏影却觉得索然无味。
两酒坛空空,喝到后半场万疏影人已经醉了,他眸子微眯,半梦半醒间,院前的舞姬全都不见了。
王府渐渐褪色,周围的景象换做太和殿,他见到白日同他发脾气的姬洵,正神色郁郁寡欢的模样,抬起头看着他,这一眼又哀又怜,看得他心头肉顿时都软化了。
不顾君臣之礼,万疏影将天子压在龙椅上,低声下气地半跪下来,他半是威胁,半是诱哄,“白日里你不是威风得很?现在又闹什么不开心,我都被你打了,我有说不高兴么。”
“你摸摸我的脸上,是不是肿了?”他抓着姬洵的手,就要往脸上按。
谁料梦里的姬洵竟然也不随他的心意,反而惫懒地不爱理他,万疏影急得直起身,围着姬洵转圈,他指着脸上的巴掌印,生气起来,
“你狠心死了!”
“我不过是去宫里同你闹一闹,你便要在朝会上给我甩脸色,来这套!”
“我太纵容你了,芳岁,换做其他人,我早将他们放去叫野狗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姬洵还是苍白着脸,用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眸看着他,直要将他的魂儿都看迷了。
“你不说话,你将本王当摆设,我万疏影在你眼里是不是从来都不入流?是个不配和你并肩的下臣?”
“你这爱花爱草招猫逗狗,连刁民都要心疼的破烂性格,除了本王,谁还将你姬洵放在眼里。”
姬洵轻轻地垂下眼,似乎被他说中了伤心处,万疏影哪里肯放过,他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