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晚上喝了酒、吃了烧烤、还聊了机车、聊了爱情、聊了婚姻、聊了彼此的工作……
楚孑听€€着大家€€的对话, 觉得与他们宿舍的秉烛夜谈也€€没什€€么两样€€。
大家€€都是在生活当中的人, 谈论的无非也€€就是生活之中的事€€。
但€€他没想到, 就是这样€€的普通的对话, 竟然会让王花工获得了久违的放松, 比他做几十次心理€€纾解的游戏还管用。
王花工就这样€€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人尽情地聊着, 为他们的婚姻提意见,问他们孩子的近况,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
还和他们聊起王昌。
如€€果人类真正的死亡是从生者对死者的忘怀开始计算的,那么王昌这个人,一定是一位长寿者。
因为所有记得他、了解他和爱他的人, 都不会轻易的把他忘怀。
王花工对于王昌的各类信息近乎执着。
也€€只有在这方小小的篝火前面,才聚齐了王昌生前所有了解他的人, 让王昌这个人在言语之间重新活了过来。
王花工想了解的话题显然不止于此。
甚至, 他还在不停地问关于机车的问题, 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个小本,认真地记录。
豪爵、新大洲本田、五羊本田、宗申、钱江、铃木……
这些名字他一个个反复念着、读着,强迫自己记住。
动力设备、传动装置、输油管、发动机……
就连机车的每一个部分王花工也€€不放过,也€€不嫌这些词生僻拗口,全数都记在了脑子里。
似乎是要把过去€€儿子的爱好一股脑都塞进脑海里一样€€。
而别€€看€€成帮主和“小弟们”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但€€此刻也€€都十分细心, 一个一个部位的为王花工讲解着。
就算是像楚孑这种对机车并没有太特殊的爱的人,也€€很难不被他们的热情打动, 很快就把机车的每个零件都记住了。
所有人就这样€€聊着。
他们会聊机车的零件,会聊王昌总习惯怎样€€改装这些零件,然后,又会聊到很多关于王昌的故事€€。
就像是把王昌的一生都融化在了这些细碎的零件里了一样€€。
机车的每次轰鸣,都是王昌在试图重新与这个世界沟通的声音。
……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开始,天空就一片灰蒙蒙的,到了下午,突然下起细密的雨丝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花工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所有的骑手们都穿戴好了装备,之前险些被打的小个子也€€给€€王花工和楚孑分别€€带好了头盔和手套。
暴力摩托团的“大日子”,终于到了。
小个子邀请王花工坐到了摩托车的侉子里,带着他们一路向北驶去€€。
“孩子,你们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啊?”王花工问道,“不是要去€€比赛什€€么的吧?”
“当然不是了,叔叔,您就等着看€€吧,”小个子一边熟练地转弯,一边笑€€着回答道,“您待会不要说€€话,垮起一张脸就可以了,剩下的包在我们身上。”
十几辆摩托车很快就进了市区。
楚孑这下也€€认出来,这条路的终点,似乎是汇英中学。
汇英中学侧门。
几个灰色校服的大个子和一个深蓝色校服的小个子围着花仔,向小巷里走去€€。
花仔今天觉得很不舒服,似乎发烧了,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随时都要跌倒。
“求你们了,今天别€€让我去€€……唱歌了,”花仔哀求道,“我真的很难受。”
“这才哪到哪啊,”小个子拍拍花仔的头,“你身体这么弱,要不是我们天天锻炼你,你早就病死了,记得谢谢我们啊。”
旁边的大个子也€€帮腔:“是啊,你别€€整天装不舒服了,没用。”
几个人根本不听€€花仔说€€什€€么,直接把他带进了小巷。
大个子按住了花仔的手臂,小个子拉开了他的拉链,将外套接连脱下,直到花仔身上只剩下单薄的T恤衫。
细雨密集地打在他的脸上,眼镜模糊地让他几乎看€€不到眼前的景象。
而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寒冷。
如€€果绝望有感觉的话,一定就是冷的感觉吧。
花仔晕乎乎地想到。
“唱啊,怎么了,还要我们教你吗?”小个子用脚踹了踹花仔,“在雨中一展歌喉,多浪漫啊。”
“就是啊,快唱快唱,唱完我们就回家€€了,哪有空和你耗着。”旁边的人也€€帮腔着。
花仔张开了颤抖的嘴唇,声音满是艰涩与屈辱。
“我是……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
“唱的什€€么啊!重来!”小个子说€€着,就一脚揣在了花仔小腿上。
扑通一声,花仔整个人都跌倒在了满是泥泞的水坑之中。
“咳咳咳!”
花仔几乎被溅起来的水花呛死,眼镜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只能伸手在泥泞当中找着。
但€€就在这时,小个子却用脚踩住了他四€€处寻觅的手。
“怎么不唱了,接着唱啊。”小个子笑€€着道,“你那眼镜值几个钱啊,有什€€么好找的。”
花仔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压的几乎喘不了气,感觉自己真的到了极限了。
他满脸通红,整个人的躯体都在散发着高温,四€€肢却冰冷如€€冰窖一般。
他浑身都湿透了、冷透了、脏透了,视线里只有近处的垃圾和泥巴是清楚的,远处一片模糊。
就像他未来的学校生活一样€€。
但€€他能怎么办呢,谁又能来拯救他呢?
花仔绝望的想道,就算他死在这条巷子里,恐怕也€€没人在意吧?
然而。
哐当一声巨响从巷口传来。
雨声吞没了机车排气管的声音,小个子和他的小弟们根本没注意外面什€€么时候停了这么多辆摩托车。
而且巷头和巷尾密密麻麻的,都是穿着皮衣的彪形大汉,正成包夹之势向他们走来。
小个子瞬间惊呆了。
一时间连怎么逃跑都忘了。
“尼玛的,就你个小臂崽子叫王佳琪,是不是?”成帮主恶狠狠向前指道,“你丫还挺会玩啊?”
大名为王佳琪的小个子在这巨大的身高差和体型差面前根本想不出回应的话,张大了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起来。
成帮主向后一回头,两个壮汉就上前,把花仔扶了起来,还给€€他重新戴上了眼镜、穿上了外套。
“这是我们帮里照顾的兄弟,就他妈凭你也€€敢碰?”成帮主冷哼一声,满脸痞气,“行啊,王佳琪,你胆子不小啊。”
小个子这才回过神,颤颤巍巍道:“大哥,你们是那个帮派的?我给€€你们钱,你们罩我行吗,干嘛罩他……”
当!
没等小个子把话说€€完,成帮主直接将手中的扳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上,发出巨大的金属声响,让现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凭你他妈也€€敢跟我说€€话?”成帮主冷笑€€,“让你说€€话了吗?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哪凉快哪待着去€€!”
“……好!”小个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从善如€€流道,“大哥,放我们一条生路,感谢……”
“别€€让我以后再在这看€€见你,听€€到了吗?”
“是是是……谢谢大哥……”
说€€完,他就往人缝里一钻,想要跑路。
然而他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道身影逼回了小巷。
楚孑从暴力摩托团的成员身后走了出来,手里拎着绳子,满脸邪气。
“等等。”
小个子吓坏了,瞬间愣住:“这位大哥,怎么……”
“楚堂主,怎么了?”成帮主暗搓搓像楚孑使眼色,用口型问道:“你要干什€€么?”
楚孑冷冷看€€向小个子,笑€€了笑€€:“把外套脱了。”
小个子哪敢反驳,立即脱下外套,瞬间被夹杂着雨丝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
楚孑随意往墙上一靠,点了根烟,又道:“唱首歌听€€听€€。”
“我?”小个子难以置信,“我不会唱歌,大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让你唱你就唱,哪他妈这么多废话?”成帮主了解的楚孑的意思,陡然狠戾起来,“怎么,你嗓子金贵,不愿意给€€我们听€€?”
“不是不是!”小个子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一起了,“我唱还不行吗……”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成帮主暗暗朝楚孑比了个大拇哥,然后看€€向一旁的小弟们,又狠狠道:“你们也€€脱了外套,一起唱!”
小弟们哪敢造次,纷纷脱下了外套,和小个子一起唱起来。
“我要把那旧房子……刷的和新的一样€€……”
“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飞舞忙……”
楚孑掏出手机,把一帮霸凌者瑟瑟发抖地唱歌的样€€子拍了下来。
“你们记住,以后再欺负任何人,哪怕不是花仔,我们都会把这视频发到你们学校群里,知道吗?”
几人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知道知道……”
穿深蓝色衣服的小个子真的吓坏了,刚刚唱歌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裆部一阵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