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不错吧?”屠教授问道。
楚孑笑笑:“您泡茶的水平也很高。”
“不必说这些,”屠教授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要是真有这么高,也不至于没€€人€€来€€我这茶馆。”
楚孑喝着茶,看着屠銮幽怨的表情,差点笑出声€€。
不管屠教授人€€如何,至少是挺有意思的。
“不扯这些了,”屠教授把茶杯放下,“你最€€近读书读的怎么样?”
楚孑也放下茶杯,知€€道这是进入正题了,也正色道:“读了一些。”
“《洛阳烧沟汉墓》看了吗?”
“看了。”
楚孑心道一声€€正好,他当初借的就有这一本€€。
“这是咱们秦汉考古的主要发觉资料之€€一,”屠教授想了想,“蒋若是先€€生还是很厉害的。”
楚孑也查了查关于蒋若是先€€生的资料,他先€€是入读了当年赫赫有名的齐鲁大学文€€史系,后来€€又去了北大的考古工作人€€员学习班进修。
蒋若是先€€生对于古钱币也很有研究,算得上是第一位将考古学研究应用于古钱币领域的专家,他在90年代就主编了《中€€国钱币大辞典€€秦汉编》,后来€€还出版了《秦汉钱币研究》,至今都是秦汉考古界的参考书目。
而洛阳烧沟汉墓的发掘虽然不是蒋若是先€€生主持的,但报告却是蒋先€€生编纂的,他创新性的将225座汉墓分为六期,为中€€原的汉墓建立了基本€€的年代序列。
这份报告也被国内外的学者成为华国“汉墓编年学研究的第一本€€著作”,可以说是汉代考古的奠基之€€作,至今仍是经典。
洛阳的烧沟汉墓的墓主人€€大多是一般的官吏和当时的官眷,所€€以墓中€€有大量的铜钱、青铜器、金银丝器等陪葬品。
而当时的墓葬形式也是以土洞墓和砖墓为主,颇有几分意思。
“所€€以,你觉得秦汉考古怎么样?”屠教授又问。
楚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呆呆道:“主要是觉得秦汉这个朝代挺有意思的。”
“其实不论哪个朝代,考古工作都大差不差,”屠教授道,“我手下目前没€€有研究生,只有你一个本€€科生,能被推荐给我,说明你的基础知€€识应该是过关的。”
楚孑也不敢确认自己真的那么过关,只能点点头。
然后,就看到屠銮教授从身后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沓纸。
“不如,你先€€考考试吧。”
而那一沓纸,竟然是一份试卷。
楚孑虽然不怕考试,但也没€€想到自己和屠教授第一次见€€面对方竟然会掏出试卷。
“我们考古学人€€讲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屠教授缓缓道,“你要不做了这些题,我也始终觉得不安稳。”
楚孑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接过试卷。
然后,又听到屠銮教授说:“我也没€€有别的笔,你就用毛笔来€€作答吧。”
楚孑:“……”
看来€€今天的考试是逃不脱了。
而最€€气人€€的,屠銮教授竟然打开了一旁的电视,还问楚孑:“我没€€影响到你吧?”
楚孑当然也只能摇摇头,回答:“没€€有。”
于是,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楚孑不得不开始看那份试卷。
试卷全是屠教授手写的,而其中€€牵扯到的知€€识堪称天南海北,从默写秦汉时期的帝王表,到秦汉时期流行的诗词歌赋,之€€后还有一些关于考古地€€质学和钱币学的内容。
就连楚孑这种记忆里绝佳的学生回答起来€€都有些费劲,所€€以不难想象,为什么屠銮教授至今没€€有别的学生了!
当然了,这些基础题目楚孑倒是也能勉强应付,但没€€想到翻过卷子€€,竟然还有最€€后一道论述题。
“秦汉时期中€€外交流的形式简述”
楚孑看到这题,立即抬头看了一眼屠教授。
因为这个问题十分敏感。
他没€€想到屠教授竟然会把这个问题直接出在自己的试卷里。
但屠教授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是静静看着电视。
所€€以楚孑也不敢多想,只能吭哧吭哧地€€写起来€€。
最€€后整张试卷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做完。
楚孑将试卷交给屠銮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都空了。
人€€们都说学历史不能靠死记硬背,但如果不死记硬背,还真没€€有更好的方法去学历史。
屠銮接过试卷,扫视几眼,然后就把试卷放下了,说了声€€“不错”。
然后又把试卷翻到背面,仍是赞许了一句:“你毛笔字也写的挺好。”
楚孑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没€€想到屠教授忽然站起了身,坐到了电脑前。
楚孑缓了一会儿€€,才敢问道:“屠教授,请问我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屠教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然后又用鼠标点了一阵,方才抬头,问楚孑:“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楚孑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疑惑表情:“什么?”
“我问你身份证号码,”屠教授又问,“要给你订机票。”
楚孑更懵圈了,不确信道:“我们是要去哪?”
“去真正的考古工地€€看看,”屠教授晃了晃手中€€的试卷,“不适合你说了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第75章
楚孑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仿佛只看到了屠銮教授嘴皮一碰, 说了什么考古?什么工地?
直到四小时后,他登上了一班前往祖国东北部的飞机,才恍然。
什么, 他,楚孑, 要去考古工地了???
就是纪录片里那些拿着铲子的考古学家趴在地上挖土的考古工地吗?
一旁的一个剪着很利落短发的男人似乎看出了楚孑的懵逼, 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被屠教授带着要去考古工地吧?”
楚孑一愣, 问道:“什么?”
男人一笑, 满脸阳光, 伸出一只手€€:“我是秦铎,社科院考古所的,你是楚孑吧?”
秦铎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来岁,但€€能进社科院考古所的显然资历比楚孑深很多,所以楚孑很自觉地叫了对方一句“秦老师”。
秦铎摆了摆手€€:“别€€叫秦老师, 显得我很老的样子,叫我秦哥就行。”
楚孑从善如流:“秦哥好, 请问你也€€是屠教授邀请来的吗?”
“当€€然不是了, 正相反, 还是我邀请的屠教授呢。”
楚孑疑惑。
秦铎笑了笑,帮楚孑把行李放在了头顶的舱上:“你认识红罗宾吧?”
楚孑点点头,还记得那个没怎么上过学,但€€是对解决社会问题很有€€一套的红发红客。
“他之€€前也€€帮过我的忙,我听他提到过你,”然后秦铎指了指一旁的屠教授, “我和屠教授是师兄弟,还是我建议的屠教授去璞兰大学呢。”
楚孑用了一点时间才把脑回路转过来:“难道说, 屠教授是因为我才来的璞兰大学?”
秦铎轻轻推了楚孑一把,又笑:“想什么呢,屠教授本来也€€是璞兰人,本身就想回去,是正好遇到了你。”
楚孑这才放心了点,赶紧心虚地坐下了:“原来如此。”
“我们所本身就在负责东北地区一个遗址的发掘工作,我本来想邀请屠教授来遛遛弯,吃点东北菜,但€€没想到他说要带上你,我一寻思,这不正好见见面吗,所以就也€€过来了。”
楚孑这才明白其中€€的逻辑。
但€€还是被屠教授刚见面就带他去考古工地的“壮举”震慑了一下。
不过,幸好有€€红罗宾的关系,他和秦铎的年龄差距也€€不大,也€€算是有€€个熟人。
秦铎一上飞机就找空乘人员要飞机毯、小枕头之€€类的,非要塞给€€楚孑,让他坐的舒服一些,楚孑也€€只能统统接受,看起来他这位“秦哥”是个喜欢照顾人的性格。
“秦铎,”坐在前排的屠教授回过头,“你别€€聊别€€的了,给€€楚孑讲讲遗迹的事。”
“好嘞。”秦铎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得令”的手€€势,然后把刚刚空姐给€€的小零食都直接塞进了楚孑的兜里,说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楚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一脸坦诚:“真的不知€€道。”
“哈哈哈,这果然是屠教授的作风,”秦铎清了清嗓,认真道,“小秦导游为您服务,我们一会的目的地是‘新乐遗址’。*”
“新乐遗址?”楚孑跟着念叨了一遍,感觉这地方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嗯,”秦铎想了想,“你应该也€€听说过,但€€我还是再重头给€€你介绍一下。”
新乐遗址位于我国辽省,在新开河北侧的高台上。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了,大多数史前的遗址,其实都在某处高台上,因为只有€€这样的位置,才能得到更好的保存。
而新乐遗址也€€不例外,是一处新石器时代€€母系氏族聚落遗址。
也€€就是说,距今至少有€€七千多年了。
“遗址的总面积大约17.8 万平方米,大概是什么概念呢?也€€就是说有€€二十五个足球场那么大,而其中€€的集居地大概有€€二点五万平方米,这在所有€€的史前遗迹中€€已经算是非常大的了。”
楚孑一听到这个数字,也€€是这么想,因为像是咱们国家内比较有€€名的同时期遗址,比如石峡遗址和大名鼎鼎的河宕遗址,最大也€€不过三万平方米,都属于是苏秉琦先生€€称为的“小遗址”。
而在我国东北地区竟然能有€€超过15万平方米的大遗址,真的很不容易。
“在聚集密集的地方,大概每三到五米就有€€一处房屋,其中€€最大的房屋一百多平,还是三室一厅呢,和现代€€其实很像,不过倒不是住人的,据我们推测,四五十平米的房屋才应该是氏族成员的居住地,而超过八十平米的则是氏族成员聚会的场所。”
“也€€就是说,他们当€€时不仅产生€€了部落氏族文化,还有€€迪厅,工作完了还要去蹦迪呢。”
“啊?”楚孑听得本来很认真,听完这话直接出戏了。
秦铎看他这幅样子,当€€即哈哈笑了几声:“逗你玩的哈哈哈哈。”
楚孑只感觉头顶有€€三只乌鸦飞过。
看来能和自家屠教授当€€朋友的,必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