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外文资料和课程之外,楚孑内心觉得最喜欢听得课是《华国封建社€€会形态》,这门课程虽然是受到《资本论》的影响和启发,但并没€€有囿于马克思主义原理去分析华国封建的土地关系和地主经济这些议题。
因为€€,众所周知,马克思提出€€的五种€€社€€会形态,即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这套理论争议颇多。
一方面,很€€多人认为€€,将这五种€€社€€会形态作为€€人类历史发展必经的普遍规律,还认为€€其中有循序递进的关系,这个想法本身就从根本上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
通观整个世界范围,其实除了西欧来看,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符合这五个社€€会形态的步骤发展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也都被不同民族在不同的时代超越过€€。
当然,当代的很€€多国内学者对这个学说保持了支持的态度,认为€€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坚持用这五个形态指导我们€€的学术研究。
《华国封建社€€会形态》这门课则是将两种€€观点都表明€€了出€€来,让大家去选择自己的立场,甚至鼓励学生展开辩论。
毕竟,黎汝清曾经在《万山红遍》中说过€€一句话,“真理越辩越明€€,道理越讲越清。”
如果一个理论被提出€€来之后€€从未经过€€质疑,或者说从来只通过€€堵嘴的方式不让别人来辩,那么提出€€者的立场和动机,就很€€有问题了。
上完这门课,楚孑也一直在思考,这样€€的理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也唯有经过€€这样€€自己的思考,信仰才能逐渐坚定。
这可能也是学习历史的意义。
历史并不是一味的去了解过€€去,更珍贵的其实是用来反思现在。
楚孑就这样€€,享受着在学校的生活,也享受着思考的过€€程。
但同时,他听到了一个逸闻。
他们€€有一次历史讲座中用到了一本书,叫《历史文献研究从论》。
而这本书的作者是刘乃和女€€士。
刘乃和其实是称得上一声“先生”的,但楚孑对这样€€“把有所成就的女€€士尊称为€€先生”的叫法持质疑的态度,于是在心里仍称对方为€€女€€士。
本来楚孑对这位前辈女€€学者也只是敬佩和敬仰的态度,但史佳妤显然对其的了解更深,每每看到楚孑在读她的著作就会跟他讲起故事来。
刘乃和女€€士是陈垣先生的学生。
陈垣先生是一位很€€出€€名的历史学家,在元史、历史文献学和宗教史方面都有很€€高的研究造诣,《元西域人华化考》和《校勘学释例》都是至今都会让历史系学生频繁阅读的书籍,楚孑也读过€€。
不过€€当然了,让楚孑记忆深刻的并不是这样€€的事。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楚孑也不能免俗,史佳妤对刘乃和女€€士和陈垣先生之间“不好明€€说”的故事有好多。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二人在晚年共同编纂的诸多图书了,比如研究时间跨越长达四十年的《五代史》。
可以说,陈垣先生如果没€€有刘乃和的帮助,是不可能有这些著作问世的。
但二人的关系,除了师徒之外的一切都是个谜。
可能到了暮年,二人之间也并没€€有分的那么清楚,他们€€是同志、是战友、是师徒,也有超越这些之外的关系。
曾庆瑛女€€士就曾在她的著作《陈垣和家人》写道:“1998年,刘乃和以八十高龄病逝。她的去世,也带走了与陈垣先生的一段感€€情,有些事情,恐怕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不论什么时代,师生之间的隐秘情感€€都是会被众人议论的。
但楚孑听完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与这些故事相比,二人的成就更为€€瞩目。
除却学术方面的成就之外,陈垣先生的书法可以说得上是一绝,而刘乃和更是其书法的重视传人,堪称精美€€绝伦,被当时的友人评价具有米芾之风。
楚孑喜欢书法,屠銮教授也是,所以对书法写得好的人自然敬仰。
更何况,从二人的书法中就能看出€€一脉相承的稳重与踏实,这才能攀登历史学的诸多高峰。
闲下€€来的时候,楚孑也开始重新练起了书法。
他觉得似乎学习了历史以后€€,整个人也静了下€€来,说句可能有点过€€分的话,是对自己的认识都提升了。
但这样€€静好的岁月并没€€持续太久。
两个月后€€,他忽然接到了屠教授的电话。
对,没€€错,是电话。
那位连微信都没€€有,只和楚孑用邮件沟通的教授竟然破天荒的给他打了个电话。
“楚孑,收拾行李,出€€长差。”
夜很€€深了,屠教授的语气很€€急,丝毫不容楚孑辩驳。
“一座古墓被盗了,社€€科院考古所成立了联合考古队要€€进行抢救性发掘。”
“推掉你后€€面的一切事,这个项目很€€可能会改变一段历史。”
第79章
三月初的西江省昌南市阴雨连绵。
村民熊大壮回家的时候一路泥泞, 汽车摩托车,路难走极了。
大雨几乎封段了他的视线,但这条路他太熟了, 就是闭着€€眼也能骑回家。
不料,就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一阵怪响。
像是锯东西的“咔嗤咔嗤“声。
他减速, 朝声源处看去……
瞬间被吓了一跳!
模模糊糊的雨中, 竟有三四个人影站在灌木背后!
瞬间, 他想到了这座山的传说!
这座€€墩山(guo dun)可是他们这里的神山啊, 村子里流传的不知道多少传说都和这里有关!
据说这里还走丢过人, 还有人来了之后发疯呢!
怎么会这时候还有人影呢?
熊大壮不敢细想,拧紧油门€€,直接骑回了自己家中。
许是淋了雨,又或者是受了惊,他竟然迷迷糊糊发起了烧, 脑子里满是那奇怪的声响和人影。
过了小半个月,这场病才好了, 但熊大壮的心里实在是放不下这档子事, 于是干脆集结了一帮子村民, 想去€€墩山上看看。
一众村民跟着€€熊大壮,颤颤巍巍走到了看见怪影的那个位置瞬间全惊了。
地上都是脚印不说,面€€前竟然赫然有着€€一个方方正正、直通地下的大洞!
他们朝那洞底看去……
一片幽深,似乎真的可以吃人。
熊大壮吓得€€不轻,然而旁边一个村妇直接翻了个白眼。
“艹,”村妇啐了一口, 骂道,“说得€€玄玄乎乎的, 这他娘的不就是一个盗洞吗!”
熊大壮没回过劲:“啊?”
“盗墓贼挖的!你那天看见的是盗墓贼!都说了让你平时多看点书!”村妇说着€€就掏出了手机,“这事儿得€€报警,不,得€€报给咱们省的考古所才行。”
*
“所以,”秦铎摊摊手,“我们就来了。”
秦铎隶属于社科院考古所秦汉研究室,这意味着€€在各种大型的考古发掘工作中,他都要冲到第一线。
楚孑也没想到才过了两个多月,他就又和这位很爱照顾人的黑皮奶妈妈重€€逢了。
但二€€人没有太多喜悦,在前往€€墩山的大巴上,秦铎还在认真讲着€€这次临时重€€大任务的情况。
“西江地区从出国开始就是华夏人的长€€居住地了。”
“而西江地区的大墓也比较多,所以很多盗墓贼都会盯着€€这里。”
“西江省考古所的杨军*研究员在查看了现场情况之后就上报了,国家文物局考古处也比较重€€视,派了专家,很快就认为应该开展抢救性发掘。”
“抢救式发掘”顾名思义,与“主动性发掘”截然相反,是指遗迹因为一些原因,比如被盗或者基建行为而暴露之后,展开的发掘活动。
事实上,我国大多数的考古行为都是抢救式发掘,这在一些省份,比如西山省,非常常见。
毕竟在那些地方,随便向下挖十五米,如果没发现什么陶瓷或者古尸,开发商就可以直接开庆功宴了。
这次在西江省的抢救性发掘任务也很重€€,因为西江省最近多雨,更是要和腐化、水浸抢时间。
楚孑本想再问€€问€€相关的情况,但当小面€€包车驶入村道,€€墩山的样子第一次出现在楚孑眼前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为何选到他们来进行抢救式发掘。
因为€€墩山的样子,实在是太……标准了。
果不其€€然,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屠銮教授开了口,幽幽问€€道:“这山像什么?”
说是山,其€€实更像个大土堆,形状在离远了的位置看特别明显,所以楚孑不假思索回答道:“像是墓地的封包,也就是所谓的‘覆斗’。”
“嗯,”屠銮教授点点头,“这就是请我们来的原因了。”
覆斗就是指盖在墓地上面€€的土堆,因为像个覆盖的水斗因此命名。
而这也的墓地形状,在秦汉,尤其€€是西汉的皇家墓葬中,算得€€上是标准配置了。
所以才把专攻秦汉考古的屠教授和社科院考古所秦汉研究室的秦铎他们请来。
但这不仅没让楚孑心中的疑惑被解答,反而更深了。
要知道,西汉时期的政治与权力中心都在北方。
楚孑在脑海中检索片刻,根本没找到任何有关长€€江以南有西汉皇家墓葬的记载。
而这,绝不是他的记忆问€€题。
为何在西江省,会有一座西汉时期的皇家墓葬呢?
楚孑看向秦铎和屠教授,二€€人都盯着€€€€墩山若有所思。
显然,三人在想着€€一样的问€€题。
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此时的€€墩山上已经有着€€不少人,标配就是拿着€€图纸、拐杖和手铲分散在四周,各自勘察着€€。
根据他们身€€后的红旗,楚孑也大概明白了目前工地上的人员配置。
一队人是西江省考古所派来的,另一队人是国家文物局的专家,而楚孑他们,以及其€€余的十几€€位提前到达的研究人员则是隶属于社科院考古所。
秦铎带着€€他们认识了一下,西江省考古所的领队就是之前第一个来勘察这片区域的杨军研究员,是一个剃着€€平头,看上去十分稳健的中年男人。
“我们现在主要在做的就是勘探,需要先€€确定此处需要挖掘的大小和范围,所以这些研究员都在挖着€€探洞和探方,看看这里的情况。”杨领队介绍道,“不过根据我们初步估算,整个墓园面€€积大概四万平米,发掘面€€积也不低于一万平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