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身材壮实的秦铎也直呼腰椎受损,经常是过个几十分钟就得站起来溜达溜达。
“年轻真好啊,”秦铎看€€着投入的楚孑,语气十分羡慕,“精神头也足,腰也好,啧啧啧……”
楚孑面€€对秦铎如此评论也只能苦笑。
幸亏之前的系统强化€€了一次楚孑的腰部,不然这一天€€天€€的,肯定也顶不住。
不过他们两€€个到底不是正式队员,自由度比较大,也就是三四天€€的功夫,秦铎就受不了了,拉着楚孑又回到了工地。
他听说楚孑不止知识面€€足,而且还会素描以€€后,更是把他当成了个宝,当场教起他如何测绘、手绘,而他则是在€€一旁拿着照相€€机充当起了摄像师。
就这样,他们白天€€在€€工地忙来忙去,晚上€€回到库房接着帮忙整理陶片,反倒成了整个考古工地最忙的人。
楚孑这时候才想通,原来秦铎和€€屠教授邀请他来,想考验考验他倒是次要,主€€要就是为了让他来做苦力的。
但他倒也甘之如饴,累虽然累了点,但楚孑成长的飞快,一周左右的时间,就基本摸清了整个工地的分工与工作流程。
这份经验无论是看€€多少书都学不会的。
而也就是这样的经历,让楚孑明白了,为何每一个遗迹的考古报告都会那么难出版了。
挖土只是考古学中很小€€的一部分,去研究这些文物,并把它们分门别类的归纳整理,才是更磨心性的功夫。
比如殷墟的发掘报告,除了时代€€因素之外,邹恒先€€生也是花费了十数年才全部整理完毕。
梁思永先€€生也是花费了这样多的时间,方才有所成果。
所以€€考古真的不适合急于€€求成的人。
楚孑想,屠銮教授也没急着把他带回去,可能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专业不是一蹴而就,像是社会学那样发现了一个事就很快能研究出成果的。
十年、二€€十年,对于€€考古专业来说,都是正常。
与新乐遗址很像的河宕遗址的报告,就是历时二€€十多年才整理完毕,直到主€€导的杨试挺先€€生病倒,都心心念念于€€此。
但总还是那句话“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楚孑更加佩服起屠銮教授。
就凭他这个年纪还冲在€€田野考古的第一线,就足够让人敬佩了。
如果不是因为热爱,大可以€€早早转行政,或者像是郑教授、富教授那样,找到某一个角度进行科研。
但屠教授没有,即使一直顶着骂名€€,依旧没有离开。
不知不觉之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在€€楚孑和€€秦铎的帮助之下,陶片纹饰的分裂统计表终于€€汇总完毕。
楚孑看€€着excel最后一行的数字是“10832”,心里有着说不清的感慨。
这真的是一件极其枯燥、重复单调的工作。
但总得有人来做才行。
也许这些在€€最后的考古报告中,只会是“在€€第三文化€€层发现陶片总计XX件,其中鱼鳞纹X件……”这样的话。
楚孑看€€考古报告的时候还没这么多感触,如今自己做了,才知道哪怕只是这样一句话,其中凝结了多少人的心血。
而这还仅仅是陶片。
其他的出土文物,比如石器、骨牙器等等,更是多不胜数。
还有无数个“楚孑”,在€€为这片遗址的发掘报告添砖加瓦。
曾经那些籍籍无名€€,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人的痕迹,如今也在€€被籍籍无名€€的另一群人统计、记录着。
每个人都是过着对他们来说平凡的生活,只不过是隔了几千年而已。
而楚孑他们做的只是第一步的资料整理工作。
之后,这些所有的文物还会被送入研究所,进行更加细致的观察,连每一件陶器的剖面€€结构图都不例外,要一一查看€€过。
那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但幸好如今的科技发展,才让这些工作没那么可怕。
要知道,仅仅是在€€十几年前,这些工作可是要靠那些考古人员手绘的。
再€€之后,这些资料都会被交到人类学家、历史学家甚至民族考古学、人类学者的手中。
在€€他们从各个角度观察之后,会得出各式各样的结论。
可以€€这么说,每一次考古发掘,都会产生成百上€€千篇论文。
等到十几年之后,也许针对这里的研究才会渐渐变少。
很多考古工作,都会需要两€€代€€人、三代€€人,才能完成。
楚孑在€€帮助把陶器和€€陶片送走之后,也该回到学校了。
对于€€新乐遗址的新遗址,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要交给其他人了。
秦铎亲自把他和€€屠教授送到了登机口,给了楚孑一个巨大的拥抱。
“还挺舍不得的,”秦铎叹了口气,“才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这么走了呢。”
楚孑心中也很不舍,毕竟同吃同住了这么久,但也只能说道:“之后肯定还会再€€见的。”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没想到重逢会来的那么快。
直到楚孑登机,激荡的心情平复,一阵久违的疲惫感才朝他袭来。
明明只是说和€€教授见一面€€,结果就被忽悠去当小€€苦力了。
咱们屠教授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楚孑,”屠教授放好行李之后,对他说道,“你回学校上€€上€€课,休息休息吧。”
虽然也不知道屠教授是怎么得出“上€€课=休息”这件事的,但楚孑还是点了点头,“好。”
之后,楚孑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实在€€是有点困了。
然后就在€€这样的半梦半醒之间,他察觉到手里被教授塞进来了一张纸条。
“这几节课你凑合着听听就行了,”屠教授嘟囔道,“其他课听了也没什么用,你就去……吃吃饭睡睡觉,享受一下年轻的生活吧。当然了,如果能......谈谈恋爱,那是最好的。”
第78章
楚孑回到学校, 刚进校门就遇到了马思远和史佳妤。
二人看着楚孑都直呼,已经认不出€€来他了!
楚孑虽然并没€€有憔悴,精神头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但更瘦了一些。
但楚孑知道,他那不是瘦了, 是更紧致了。
一天十公里自行车, 真的谁骑谁知道。
不过€€楚孑也没€€打算再休息, 而是问向二人:“能不能把历史系的课表给我一份?”
史佳妤和马思远立即心领神会:“你是想去蹭课吧?”
“是的, ”楚孑点了点头, “虽然屠教授让我上的课就那么几节, 但我还是都想去听听。”
虽然针对他们€€三个二专业的,学校出€€台了与众不同的培养模式,并没€€有强求他们€€必须修哪些课程,而是以教授的评价与自主考试为€€主要€€的考个标准。
但毕竟身为€€考古专业的学生,没€€怎么上过€€课确实不太合适。
史佳妤直接掏出€€了一张大表格:“这个是大一到大三所有专业课的课表, 想听哪个都去听吧,我们€€专业的老师对蹭课还是蛮宽容的。”
因为€€历史并不像是理工科, 需要€€先听最基础的才能听得懂更高深一些的, 所以不仅仅是璞兰大学, 别的大学历史系也通常对旁听的学生更宽容一些。
而有了史佳妤给的课表,楚孑也迅速地安排了自己的时间,他并不打算让自己闲下€€来,不仅要€€蹭课,还要€€把时间利用到极致,能去蹭多少课就去蹭多少课。
这一蹭不要€€紧, 楚孑方才发现璞兰大学的历史学院真的有点东西。
比如说《中国通史》这门课程,并没€€有安排一位教授走马观花的讲解, 而是安排了几位教授同时授课,有的教授专攻隋唐史,有的专攻宋元部分。
虽然楚孑跟了专攻秦汉考古的屠教授,但研究历史也决不能只研究某一个朝代,所以这些课他都去听了听。
这也让楚孑发现了,即使€€是讲解历史,不同的教授风格差别也很€€大。
在大众心中,历史似乎没€€什么可讲的,无非就是把过€€去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再讲一遍罢了,但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比如专讲明€€清史的赵教授,上课从来不带书,而是往讲台上一靠,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也不用ppt、不写板报,而是像说评书一样€€,从头到尾就全讲清楚了。
学问功底无比扎实,大家听得也津津有味。
但有些教授就明€€显不行了。
尤其是讲述现代史的几位教授,似乎都囿于意识形态的问题,讲起课来照本宣科,没€€有自己的学术观点,完全没€€法肆意发挥。
这种€€的也就算了,大家也都能理解是在顾虑什么,但对于有些教授,楚孑完全不能忍。
历史学院也有混子教授的存在,写个板书一行字能有三个错别字,学术水平差之又差,也不知道怎么留校的。
不过€€想想连白牧歌那样€€的老师都能留校,这些教授……
楚孑也只能呵呵了。
怪不得屠教授只给了楚孑一张纸那么多的课要€€去听,有些课的确是纯粹浪费时间了。
屠教授指明€€让楚孑去听一听肖院长亲自授课的《辽金元史》,楚孑一去,发现确实很€€有讲究。
因为€€一般的历史学者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去研究辽金,或者仅限于了解辽上京、元大都这些著名的遗迹考古,但肖院长不仅专门研究这“冷门中的冷门”,还对蒙元史、八思巴字都有很€€高的研究造诣。
八思巴字是元忽必烈时期,由国师八思巴创造的文字,也被称为€€“八思巴新蒙古字”,他的创造和推广一定程度上是和蒙古人社€€会的进展是息息相关的。
这是一门拼音文字,说起来的话也算是脱胎于古藏文再加上一些梵文的字母,导致这种€€文字的字形非常难以辨识,而且模仿了汉字隶书的写法,可以说是把几种€€难学的因素全部叠加了。
肖院长在课堂上经常鼓励大家多学或者说多去了解一种€€语言,才能更好的学习历史。
这话和很€€多语言学家所谓的“语言影响思维模式”的理论十分相似,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思维模式和社€€会风气,很€€大程度就折射在了当时的语言上。
而因为€€楚孑在面试环节展现过€€自己的语言天赋,所以在课上经常被肖院长cue到,甚至下€€了课也找他说:“你既然对甲骨文有研究,又是学考古的,肯定要€€多学一学别的语言啊,不仅仅是蒙语,日语、法语、藏语,都要€€来一定才行!”
对于知识,楚孑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所以,楚孑除了学历史之外,又一步迈入了语言的深坑,就连朝鲜语之类的小众语言也稍微学习了一下€€。
幸亏有学习空间的存在,让他能应付起这些相当庞杂的指示,而多半是因为€€属于同种€€语言系统,他发现自己在日语和朝鲜语方面的进步飞快,不过€€一个来月就算是入门了。
而这也能让他半蒙半查的看懂霓虹国和太极国的文献历史资料,也不算是再看天书了,知识面又是飞速扩大,让楚孑很€€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