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放了那只鸡。”
他回头扯开一个尽可能温柔的微笑，问小姑娘：“是你养的花公鸡？不舍得好朋友吗？”
努曼家的小女儿怯生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不解的老爷说：
“我，我养的，我爹说那是我的嫁妆。”
陶舒阳抽抽着嘴角，从愁嫁的小丫头手里接过水罐，草草洗漱完毕，又开始了新的操劳的一天。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劳动人民早就都起来了，都尽量压低声音在干活。
工头高格和史密斯两个，攒了一肚子没法解决的难题，看到男爵大人醒了，这才松口气，先后围了上来。
“坐。边吃边说。你们都吃过了？”
陶舒阳让厨娘煮了几个白水煮鸡蛋€€€€这玩意怎么都不会有机会让厨娘们实施黑暗的手法，又拿了几块干净点的，硬如石块的黑面包，泡在开水里当糊糊，一口灌下肚。
木匠和铁匠纷纷表示都吃过了，只不过木匠言不由衷地悄悄在吞口水，铁匠则是真的满不在乎。
看来，这年头铁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大炼钢铁大有可为啊！
陶舒阳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也没怎么勉强他们，抹抹嘴，开始答疑解问，然后去现场解决难点要点问题。
说实话，要不是有个外挂在身，无数地球参谋在后，就算他是个工科狗，只要不是做好万全准备时刻打算穿越的，鬼知道土高炉怎么修？大名鼎鼎的曲辕犁长什么样？还有什么擦铁炼钢的怎么弄？
万幸，不幸穿越的男爵有系统直播间在身。
木工那头，有了标准尺度和样板犁，学徒和帮工们经过了大半天的磨合，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做出了一批勉强合格的“标准”零件。
可想而知，等到熟练度上来，他们的速度还会上升。
男爵大人所要做的，就是叫了个学会了看尺子刻度的“聪明人”€€€€小董，盯在他们后头，拿着几根照尺子刻度折的，长短不一的小木棍，一件件检查过去。
合格件最多的小组，今天中午每人加餐一块黑面包；合格件最少的小组，还想吃饱？人人一碗糊糊！
铁匠那头，炉子已经开始搭建。
因为赶时间做农具，男爵大人没条件也没时间弄个好点的炉子，耐火砖什么的是没时间烧了，只能凑和着用草拌泥、黄粘土，以及附近找到的闪闪发亮的白色河砂按着配比弄成耐火泥，就当是试验了。
陶舒阳掐好时间，在开始炉子主体结构建造时打开了直播间，请网友们查漏补缺。
现在他也学乖了，总结出了经验。
0级观众们的意见，基本都是好玩起哄的，要么就是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沙雕居多。其中等级后缀的小数点后数字越接近1的，说的话就越靠谱点，不管对不对吧，总是在好心出主意。
而1级观众们，就算他们嘴里说得再嫌弃，多半都是口嫌体正直，不管信不信他这个男爵大人身处异界，都是尽力在为自己提供帮助。
是的，1级观众们，终于不是金大少一根独苗了！
系统为陶男爵提供的实时数据显示，他终于有了三个绿色的一级观众，可喜可贺！
另外两个1级观众中，有一个网名西北望，挂着大V的认证号，不是专家就是名人。
另一个叫海绵糖的观众，系统提供的网络登记数据显示她是位17岁小姑娘，不管这资料的真假，但看她平时发言就像是个追星的颜粉，PS穷逼颜粉€€€€她只给托恩男爵打赏过三次，从来没有一次超过10华币。
而大佬[金不换]等级值和积分都一骑绝尘，遥遥领先，等级已经达到了1.89，眼看2级蓝装在望。
随着观众们，或者说泛信徒的增多，系统的信仰能量也水涨船高，在耗费能量传递了钢尺和粮种之后，居然还有37.22的余额。
视屏右上方显示时间的小沙漏边上，悄然增加了一只极为迷你的，灰色不可点击的杯状符号。
“系统，那杯子是干什么的？”
陶舒阳一瞥眼注意到这玩意，在脑海里问道。
【圣杯】
系统只吝啬地给出了两个字，就装死狗了。
陶男爵春耕大计当前，一时也没空理会这些有的没有的功能。
他盯着炼铁的土高炉爬上又爬下，盯紧每一道工序、材料和垒建，尽力让观众们能全方位、全角度地观测他这土鳖高炉，尽可能地避免高炉变炸-弹这种可怕的惨剧发生。
战战兢兢、劳心劳力带领着一帮领民狠干苦干了一星期，才好不容易等到了土高炉能开张的那一天。
挂着两青黑眼圈，瘦了不止五斤，晒脱了一层皮的男爵大人，已经完全不像是他当日初到威兰堡那付纤瘦苍白的贵族模样了。
对于这些日子的艰苦，男爵大人最深的感触就是€€€€人才！太缺人才了！
谁说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人才？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拉到这异世界的中世纪来，男爵大人都能把他当技术人才供起来！
陶舒阳眼一睁，眼前一片片的，全是连手指都数不齐，不晓得明天的后天是哪天，不知道三里地外是哪里的土鳖们。
沟通起来那叫一个让人痛不欲生。
而难得几个能稍微理解男爵大人思路，会数数，会认几个字的高级人才，比如管家葛利，比如屯长努曼、木匠、铁匠，个顶个的已经被陶男爵差使得跟狗似的，恨不得一个掰成三个用。
至于城堡里那俩一心敲闷棍的骑士们，男爵大人原先还指望着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哪知道黑熊精理直气壮地瞪大眼，说：什么字？什么数？它认得老子，老子不认得他！
体面又优雅的艾法.纳顿骑士则坚决摇头，表示保卫领主和领土是他神圣的职责，铲屎做农具什么的贱活，骑士怎么能参与呢？
气得鼻子冒青烟的男爵大人，肚里圈圈叉叉又圈圈，只当自己那肥天鹅喂了狗了！
人才！一定要培养忠于自己，能沟通能用的人才！
[马穆鲁克！]
[党-卫军！]
[□□保镖！]
[楼上的都扯蛋，托恩男爵缺的是武装力量吗？他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基层管理人员、文书、秘书！]
[教育从娃娃抓起不是说着玩的，这帮智商不足、见识约等于无的大号们算是废了，赶紧开些小号练吧！话说，这直播做得还真是越来越逼真，搞得我好投入？？]
早说了是异界直播，你们又不信！
陶舒阳翻个白眼，倒是对沙雕网友们的建议留了心。
比如那个“马穆鲁克”少年奴隶兵培养制度，完全可以去芜存菁，去掉那些军国化、奴隶式的残酷渣滓，保留那些什么从小集中培养，□□育、洗脑……咳咳，爱领爱男爵主义教育，完全可以培养出一帮合心合意的手下。
不过这些长远之计都不着急，眼下最重大的事就是€€€€开炉！
“都准备好了吗？”
男爵大人严肃地询问周围以史密斯为首的，身上手上捂得严严实实，连脸上都包得只剩双眼睛露出在外的一帮铁匠组劳工们。
劳动保护一定要做好，现代化工业哪一样不是盛开在累累尸骨上的绚烂之花？
他可不想开一炉铁，就让自己的领民们缺胳膊少腿，甚至少上几个。
“好了！大人。”
铁匠一声吼，男爵缓缓退开了几十步，躲在了高高的掩体之后，劳工们要保护好，英明睿智的领头人那更是要保护好。
“开炉！”
炉门锁扣打开后，被长长的铁钩子用力一拉，开了。
绚烂如星，如银河般的，闪闪的金属液体流淌而出，金红色的星星四溅而起，在蒸腾的热气中，缓缓地，乖乖地，流进了地面上特意凿出的，像是猪肋骨一般的沟槽里。
它们是那样的驯服，那样的美丽。
史密斯呆呆地望着地面上一排排泛着灼热的、橙红色光芒的“铁水”，喃喃地跪倒在地。
“火神在上，是您降临在了威兰领，是您选中了托恩男爵为您的选民吗？”
这是炉渣炼出来的啊！他信誓旦旦，明里暗里怼着男爵，心里不屑地取笑，认为绝对不可能烧化炼出好铁的炉渣啊！
男爵大人斜眼睨着失魂落魄，连胡子烤焦了都没注意的铁匠，决定就不再打脸补刀了。
高技人才么，恃才傲物点还是可以原谅的€€€€不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还敢瞧不起领主大人的乡下土鳖铁匠，一旦被从他最为骄傲的技术上正面打败，嗯，就这样子了。
“干活！赶紧的，发什么呆？注意安全！”
接过了威兰领炼铁技术顶级权威专家冠冕的男爵大人，怒吼着发出了新的命令。
第20章
“亲爱的男爵大人，（淬火配方里）您是要公牛的尿，还是母牛的尿，或者小牛犊子的尿？”
“……都行。”
“您看我（把犁头）这样插进（淬火液里）去，您觉得是要再深些，还是浅些？温柔点，还是凶悍点？要不要（把犁头翻）动一动？”
“……九X一浅，冰火XXX！”
被铁匠（跪）舔得晕头转向，还时不时得关注直播室的男爵大人一时口快，念出了沙雕网友们的疯话。
[哈哈哈哈哈，托恩，你也可以试试老牛推X、观音X莲么！]
[弄个淬火配方还弄出河神老爷爷来了，史密斯君，你真是个人才啊！]
[呸！舔狗一无所有！男爵大人甭理他，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现在托恩这状况是愁着没人才，技术无法扩散，还担心什么秘方？掌握最主要的技术要点，领地尽快搞起初步工业化，领先世界一大步，还怕这铁匠跑了？踹他都不带走的。
这保密那保密的，莫非你要让男爵大人亲自挖粪打铁种庄稼？]
[网管！我举报！有直播室顶风作案，两个大男人袒胸露X，还要插来插去，传播各种奇怪姿势……]
一边是前倨后恭、恭敬如孙子，求知若渴、马屁连连的光膀子兄贵；一边是不干正事，沙雕弹幕喷发如趵突泉的直播视屏。
陶舒阳眼角直抽抽，又不能关了幕后技术指导，只得耐着性子指点史密斯关键技术步骤，争取早日让铁匠学会“擦生”，能独当一面，尽快开始铸犁。
至于观众们的沙雕意见，他就当没看见！
其实不是史密斯想当舔狗，实在是男爵大人拿出来的玩意太吓人。
作为一个高科技技术人才的铁匠，史密斯家族在十里八乡那可是十分体面的手艺人。
当年他爷爷还曾是城里有名的制钉匠，连郡长家的好马都用的是他家做的马掌钉！
要不是后来贵人家的儿子骑马失蹄却迁怒于马掌钉，害得他爷爷带着家人连夜迁到了乡下，又拿出半生的积蓄托人说情摆平了这桩倒霉事，说不得他如今都是郡里铁业行会大佬啦！
只是如同所有手艺人一样，铁匠家的手艺如果不是父子相传，那外人是绝对轻易学不到手的。穷苦人家送来的学徒，任打任骂，吃苦受累，干最粗重的活，过得比奴隶还不如，却学上十年八年也出不了师，学不到匠人们密藏起来的丁点小手艺。
史密斯家的铁匠手艺如今是算不上郡里顶尖了，可是他爹当年连垒个黏土炉子，都要支开学徒们，悄悄手把手教儿子，轻易都不让学徒们知道那泥巴是怎么糊的！
可是现在！
一个他根本就不信有半点可能知道铁匠手艺的小白脸贵人，竟然弄出了这么个火神赫梯斯见了都要惊得烧了胡子的宝贝炉子，竟然还大大方方，一点不藏私地教给所有的劳工，甚至奴隶们！
神灵在上！他都替男爵大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