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火瓶似乎只是烧掉了一小半的虫子,更多的虫云层层迭迭地涌来,谷口不大的风没有吹散它们,却吹来了塞尔丁人的嚣乱的呼喊和疯狂的叫声。
塞尔丁的畜生们原本远远跟着涌动的虫云,见到火瓶开始稀稀拉拉,他们开始呼号着催动坐骑上前,跟随在旁步行的野蛮人也大呼小叫,一边兴奋的举起手中的刀枪,一边小步跑起来。
“大人?!”铁枪队的史密斯队长肌肉绷紧,捏着手中的长“镰刀”,咬牙喊道。
是他没用,做不出大人口中能远射的“枪”,民兵们只能靠这些“镰刀”对付敌人。
陶舒阳咬紧牙根,飞快地瞥了远处的新军一眼,紧张得汗都都从额头流到了眼角,火辣辣的刺痛。
他不是什么军事专家,更加没有打过冷兵器时代的仗,专业的事,就要相信专业人员的判断。
“不急。点烟!”
子爵大人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他扭过头,死死盯着前方冲来的塞尔丁人。
苦艾草捆成的草药束被支支点燃,青灰色的烟雾驱散了已经飞近的小部分虫云,保护着民兵们不被近身叮咬,但相应的,大家的视线也被刺鼻的烟雾遮挡了许多。
塞尔丁人呼喊着听不懂的蛮语,往民兵的防线奔跑而来。
被系统加强过身体的子爵大人,甚至能看清最前方的几个蛮人,血淋淋的脸庞上狰狞而亢奋的表情,还有那大张的嘴中腥黄的獠牙。
陶舒阳背脊一片汗湿的冰凉,心头却腾地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血圈、瘟疫、视人命如草芥,待百姓连猪狗都不如……种种恐怖而真实的传说,图册上逼真而可怕的图画,无不让他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畜生闯进威兰领!
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更近了,咚咚咚!古怪的蛮鼓声响起,一道刺耳的歌声仿佛嘶叫一般在蛮人的阵中陡然发出。
“啊€€€€”
蛮人奔跑起来,嚎叫着拼命向前冲,那怕是坐骑牲口也开始飞奔。
“三、二、一……”
陶舒阳紧紧攥着拳头,心头默数€€€€“爆!”
数以千计的陶雷、石雷被踏响。
虽然只是黑火药制成的土雷,却也不负使命地炸响了!
一片又一片的雷区,层层迭迭,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虽然因为黑火药配方的爆炸力不强,但散碎的尖锐石片、铁厂零碎的边角€€€€还是被保卫家园的领民们浸过狼屎人便的,还是狠狠刺入了蛮人的肢体,带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号,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无法再杀戮的伤残蛮人。
“投矛队,准备!”
火瓶队有秩序地后撤休息,早就等在一旁的投矛队穿插上前,一人带着3-5支短矛,人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投矛好手。
没有了外挂的子爵大人,枪是造不出来了,弓箭兵又太难练,靠威兰领原先寥寥几个猎手,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更射不赢那些打小就弓马娴熟的蛮人。
没办法,陶大人只能弯道超车,用先进武器先打乱蛮人的节奏,再趁乱用短矛压制。
短矛好练,只要有把子力气,还有一定的准头就行。
可要不是威兰领的大练钢铁,还有领主大人弄出来的超时代车床,光是铁矛头和直杆就要了匠人们的老命了,更不要说这样不要钱似的丢!
说到底,哪怕是在这个疑似有神明,还有种种邪异的世界里,科学技术还是第一生产力啊!
“投!”史密斯队长大吼。
一片黑鸦鸦的短矛掷出,瞬息扎入了远方蛮人混乱的行伍中,惨叫声中,又倒了一片蛮丁,甚至还有几匹战马被短矛扎中,凄声嘶叫着倒下,不但把骑手压倒,还压住了旁边几个张牙舞爪的蛮人。
“投!”“投!”
一片又一片的短矛飞出,蛮人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弓兵还射。
矛虽然够,却费人。
哪怕是奥利这样的大个子,胳膊粗得能跑马,身板壮得能活活摔倒一头牛,他也最多只能投十二三支短矛,再多的话,不仅的射程和准头大减,连胳膊都要废了。
一般的投矛队成员才吃了几天饱饭,最多也就能远投七八支。
几波短矛攻击结束,蛮人中军已经乱成一团,凄惨的呼号声震天响。
威兰领的民兵们兴奋地望着战场小声欢呼,激动不已。
但是陶舒阳不敢放下高吊着的心,他蹙眉望着谷地中间的蛮人,然后,听到了一声悠长低沉的号角。
“呜€€€€”
蛮人们的惨叫声顿时消停,纷纷站直,哪怕是缺胳膊断腿的,也是一脸狂热地挣扎着大喊:“莫吉!莫吉!莫吉拉!!!”
“那,那是他们对黑暗女神的爱称。”管家有“学问”的儿子杜克林战战兢兢地向领主大人解释,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发抖。
黑暗女神啊!瘟疫之主,死亡与地狱的主宰。
第100章
一声明亮的号角在蛮人的嘈杂号叫声中响起。
“呜€€€€”
陶舒阳猛然转头,望向侧翼的伏兵地。
一支深蓝色绣着金狮与太阳的旗帜高高扬起,黑压压的骑兵夺阵而出,直直冲向蛮族根本没有阵形的“中军”。
最当前的那一骑上,穿着银灰色骑甲的骑士,手握长长的骑刀,斜刃向下,疾驰向前!
“大人,新军出动了!”杜克林激动地喊着,踮起脚努力想看清那位一马当先的英勇骑士,“是殿下,不,我是说,是那位吗?”
子爵大人没有理会,他眉头紧皱,突地转身大吼:“长刀队准备支持!”
“预备队,替换投矛队!”
陶舒阳只觉得一股郁火在胸口熊熊燃烧,手握拳头,青筋暴绽。
没了金手指,他什么也帮不上忙!以他只能骑温顺小母马的骑术,操练都能把自己摔个鼻青脸肿的搏击能力,上战场就等于是给蛮族送外卖。
还不够添乱的!
新军的骑兵以三角阵形,就像是一把棱刺般向着蛮族疾刺而去,在首领的带领下,几千骑微微跑出一道弧形,侧避开冲在最前方的蛮骑。
他们骑刀挥舞之处,跟随在蛮骑马侧和后方的仆从蛮族糟了秧,鲜血飞溅而出,惨叫声声被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
“大人,新军太厉害了!他们一定能把这些畜生赶走!”杜克林兴奋极了,一边忙着递送物资,一边还不忘给大家鼓劲。
陶舒阳拿着望远镜紧盯着前方的战事,看着蛮族们一堆堆地倒在血泊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地上的血渐渐与土混成了一种难以言表,让人恶心的黑褐色。
隐隐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汗毛瞬时竖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莫吉拉!”
“莫吉拉!!”
蛮族阵阵的惨叫声里,有人喊着似有似无的古怪“莫吉拉”,随着地上的鲜血漫延开来,低沉而幽远的“莫吉拉”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听得人心烦意乱,头疼欲裂。
“大大人,您看!那,那是什么?!”
杜克林指着黑鸦鸦的敌群,两个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来。
一大片又一大片阴沉的黑云,带着血污和腥气,从地上蒸腾而起,缠绕着地面上正在征战的人们。
圣恩王国的新军和领地上的人们,被大片的黑色腥云卷裹着,开始混乱起来,马嘶人吼,渐渐连最基本的队形也无法保持了。
而同样处在黑云中的蛮族,却像是被填喂了精血,号叫声四起,一个个双眼腥红,露着獠牙向人们扑杀过来。
“污秽的亵渎者!”
苦修士莱因半躺在后方的露天帐篷里,喘息着低声咒骂,他颤抖着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里露出一枚细小而精致的令牌端头。
拇指节大的金属杖头中,嵌着一枚半透明的蓝宝石,宝石中间隐隐透着点流光。
司祭昆得在将这枚圣殿至宝交付于他的时候,大概也不曾想过会用它来对付这些蛮族的异端。
这东西,原来是用来对付那位€€€€神明宠儿的。
一个落魄的小贵族子弟,从小没有显露过什么值得受到神明爱宠的天赋,文字算学粗疏,甚至连王都的贵族纹章都搞不清的草包,连教堂的路径都没摸熟的浅信者€€€€在踩了狗屎运继承天降的破领地之后,居然被圣恩眷顾了?
在神恩失落的今日,这个小贵族怀着不知何种目的,伪装成修士混进圣殿的秘密地穴。
如果不是他施展了连教宗大概也只是在传说中才听过的神迹,大概这位伪修士的尸骨都已经被地狱来的魔鼠啃干净了。
伪信者,比异端更让人痛恨!
在圣殿山时,他们没能弄清楚这位“神宠者”的底细,等到细细寻访过后,以光明神教遍布圣恩国的势力,怎么可能还查不清他的根脚?!
伊卡洛..托恩确实不是被人冒充的。
那么,他如何会成为一个被神明眷宠的幸运儿,他又是被哪一位神明所“眷宠”,这些问题就非常值得让人深思,甚至值得司祭殿下在派出他这样的苦修士跟踪查访之余,还让他带上了这件“圣物”。
“神宠者”这种东西虽然不多,但是在圣殿山漫长的能与神明比肩的历史里,在地下墓穴快要腐朽的羊皮纸记载中,也曾经有过那么几个。
最近百年里,也是最让人震撼的,差点就成为了圣子的那个,几乎已经算不上人的“神宠者”,如今不也干瘪如柴地长眠在圣殿地下墓穴中?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凡人又如何能揣度?神恩太盛,又怎知不是神明的另一种惩罚?
不管原来是如何打算的,现在也都不必说了。
在这帮连人都称不上的塞尔丁畜生面前,光明神的信徒只怕会死得更加惨烈。
司祭昆得说过,在“圣物”里藏着最后的一道“神罚”。
如果伊卡洛..托恩真的就是那种“神宠者”,圣物的“神罚”将会吸收尽神明对他的“眷宠”,圣物又能持续用上百年之久,这不仅仅能帮助圣殿的修士们施展神迹,更能让无数教众摇摇欲坠的信仰坚定起来。
至于被吸尽“神眷”的子爵,圣殿地下墓穴将是他最好的归宿。
只所以迟迟没有用上圣物,是因为“神罚”只有一道,如果错判而用,那仅剩的圣物将再也无法使用,圣殿复兴的最后机会也将被毁于他手中!
而这位深受神宠的子爵,却在这几个月里未曾施展过一次神术。
莱因犹疑不定,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究竟是神明抛弃了这位昔日的宠爱者,还是这个子爵根本就不是伪装修士施展神恩的那一个。
现在,没有机会再犹豫了,黑暗神的污秽已经近在眼前。
再不用这神罚,他也就可以直接去见神明了。
神罚,原本在传说记载中,最重要的功能,便是用来对付被邪神污秽的一切!
他忍着胸肺部火烧一般的灼痛,用力喘着粗气,颤抖的满是血污的手悄悄地握紧了权柄金属环托,死命一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