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恩三世手中的长刀已经收割了无数蛮族的生命，血污顺着刀锋滑开，总有一些流淌下来，沾到掌中，那是一种腥膻而滑腻的感觉，像是一条毒蛇缠在手上无声吐着舌信。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然而，在战场上，人们似乎会摒弃绝大部分的感受，对死亡的恐惧和杀戮带来的刺激，总能让人的理智燃烧殆尽。
路德恩不同，从小被黑暗女神“标记”的他，连恐惧和兴奋都仿佛是奢侈。
在他人异样与恐惧的眼光中，他就像是一具被设定好步骤的机器，冰冷而理智地做着应该做的事。
如果没有遇见那位可爱的领主，也许他早就成为了那些人口中的“魔鬼”。
这场战斗，是族群之间的争斗，是毁灭与反抗，更是为了保护心中仅有的温暖。
“莫吉拉！吼吼吼€€€€”
粗野的蛮族赤红着双眼围了上来，嘶吼着奋力挥舞着武器。
邪异的黑云让这些蛮族青筋暴绽，力大无比。
路德恩在马上猛地矮身，侧躲过蛮人挥来的狼牙棒，反手递出长刀，借着马匹疾速错身的速度，在蛮人的脖子上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
“亵渎！”灰色的眼眸无情地掠过圆瞪双眼，再无声息的蛮人，他低声咒骂。
鲜血蓬溅开来，洒在他的身上。
黑云越来越低，越来越浓，邪异的喊声渐渐听不清字句，却又像是在耳边隆隆颂念。
马匹惶恐地嘶叫着，开始不听使唤，用力夹紧马腹也无法再控制它们安稳前行。
周围的人影幢幢，已经分不清是蛮族还是同伴，浓烈的鲜血伴随着惨叫和嘶吼，泼洒在马身、人身，还有地面上。
路德恩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像是吞了一块冰，重重地坠在胸腹间。
也许，这一次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
无论如何，要杀尽这些蛮族牲口，哪怕能让身后想保护的人……能多一分钟逃离的时间。
他轻伸舌尖，用力咬下！剧烈的疼痛瞬间让神智清明了许多。
“下地狱吧！亵渎者！”
黑云渐渐淹没了蛮族，以及和蛮族混战在一处的骑军们，已经很难分辨敌我。
“把炮推上来！”陶舒阳咬着牙，大吼一声，让人推上了他们准备的最后的“热武器”。
没有基础工业的异界，连地球明清年代的红衣大炮都弄不出来，更不要说现代化的火炮。
好在子爵大人有过金手指，哪怕是没法买真的火炮，也攒下了一堆粗钢管和火药。
这种危急时刻，还有什么比“没良心炮”这种简单实用的玩意更凶残耐用呢？！
艰苦奋斗的八路军曾经拿它对付鬼子和伪军，筚路蓝缕的子爵拿它来对付蛮族畜生，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东西制作简单€€€€当年八路军甚至是用洋火筒（铁皮桶）加个土炸药包来做的，使用更简单€€€€点着火就能发射！
于是精度就不用想强求了。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陶舒阳根本不想用这种很有可能杀敌八百自杀一千的玩意。
看着混战一处的血腥战场，还能怎么办？！
“往战场两侧打！瞄准蛮族！！”子爵大人用尽全力吼道。
虽然操练过很多次，战到临头仍是有些手忙脚乱领地民兵们点着了几十门一字排开的“炮”。
轰轰€€€€
歪七扭八的火药包飞到战场四周炸裂开来，有几个甚至横跨飞跃，直击中场，把敌我双方都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烟火起处，黑云被驱散许多，蛮族有许多被炸得血肉横飞，倒是总算没有误炸自己的骑兵。
陶舒阳擦擦额头的冷汗，正要继续下令，却听杜克林惊声尖叫起来，嗓声都吓得劈叉了。
“大，大人！天上！！！”
子爵大人一抬头，顿时瞠目结舌，什，什么玩意？！
天上乌压压的，一片巨大的阴云从远方涌来，速度非常惊人，仿佛就是飓风飞卷的漫天云层。
但是那巨大的形制，分明就告诉人们，这他娘的是，是€€€€
是神明疯了，还是人类疯了？！
第101章
圣殿山！或者说，这是曾经圣殿山的一部分。
极其巨大的，扁长形状、看不出什么质地的黑色器物上，颤颤巍巍、勉勉强强地顶着半截看上去曾经是宫殿建筑物的白色断壁残垣，泥土山石在四周瑟瑟向下，不断滑落，整个飞行物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顶花里胡哨的滑稽礼帽。
陶舒阳只所以能够轻易地认出来，这玩意曾经可能大约是圣殿山的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混在圣殿山偷学装修士的日子里，就是住在那栋如今残存小半截的可怜宫殿里。那熟悉的带着宗教意味线条的雪白侧墙，宏伟的方尖大门，哪怕那个三连尖的屋顶如今只剩下二个大半……还是能让他毫不困难地分辨出这座圣恩王国极为出名的标志性建筑物。
所以说，房子修得再好，地基不牢就全完蛋！
好好的神之宫殿建在个大飞碟上，直接原地起飞了。
……我艹，飞碟！
陶舒阳的下巴差点惊掉，眼珠子差点弹出来落在前方头顶的巨大不明飞行物上，宕机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这尼玛有飞碟！老婆快出来看上帝啊！
呃，对了，自己没老婆。那没事了。
子爵大人用力眨眨眼睛，从额头到下巴使劲撸了自己一把，喃喃自语。
见过两个世界大世面的子爵大人恢复了大半的理智，但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异界乡下人们都快疯了！
不管是坚决抵抗蛮族入侵的圣恩国威兰领民众，还是半发狂的蛮族，或是军纪严明正在奋勇厮杀的新军战士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天上的庞然大物所吸引，哪怕对面正是刚刚还在浴血搏命的敌人，此刻也没人想再继续打下去。
马惊人跳，嘶鸣哀号四起，所有活物都四下奔逃。
不管怎么说，敌人还算是人类能够理解的事物，但脑袋上这飞着的山峰大石，真，真的太可怕了！
完全是不可描述之恐惧物啊！
也有人类被吓得半死，趴在地下浑身抖如筛糠，软成烂泥；
极其少数极为虔诚的信徒，却跪倒在地，狂热地仰望半空，念着信仰之主的名字。
赛尔丁人的大巫双手张开，双眼赤红，疯狂地向着飞行物号叫：“莫吉拉！@$%^*~莫吉拉！”
一群蛮族弯腰弓背躲在他身后，也开始狂热地跳着吼起来：莫吉拉！莫吉拉！
“不，不！这是光明之神的使徒！你们这些亵渎的污秽之物，滚开！”
圣恩国的狂信徒们愤怒之极，连蛮人都顾不上怕了，挣扎着冲上去和这帮亵渎圣物的畜生扭打在一起。
路德恩蹙起眉，紧紧盯着半空中这个莫名其妙飞来的巨大之物，直觉地不想站在它的阴影之下。
“全军……后撤百步！”他挥手喊道。
传令兵用力挥舞旗帜，军令官嘶喊着传达王的命令。
新军像是一架卡住的机械，又缓缓启动，向后撤退。
有命令便听从命令，有事做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军令官挥舞着鞭子，抽打那些吓得哆嗦的军士，骂骂咧咧连踢带打，让骑从们牵引着战马有序后撤。
半空中的巨大“石盘”似乎察觉到了底下人类的惊惶四散，它发出了阵阵嗡嗡的声响，开始没有什么规律，渐渐变得有节奏，咔咔咔，仿佛是什么机械巨物在试图扭动它的身躯。
苦修士莱因呆滞地望着空中飞来之物，半晌发不出声音，突然之间绝望地喊着：“不，不不！怎么会这样？圣裁呢？！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圣……啊€€€€”
像是在响应他不甘的€€喊，巨大“石盘”开始微微倾斜，突然之间€€€€失去了浮空的力量！
猛然当头砸下！
它的“躯体”是那样庞大，下坠的速度是那样急剧，以至于在它下方的人和马根本没有机会逃脱，以至于在一声闷重的让人瞬时耳聋的声响之后，遮天蔽日的烟尘扬起，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绝大多数的蛮族都被压在了“石盘”下，极少数能逃脱的幸运儿和躲过一劫的威兰领众人，都被震晕了过去。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仿佛是回到了混沌未开的史前传说中。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人声，死寂世界唯有神明寂寞的注视。
陶舒阳只觉得头很痛，又晕得不行，眼前一片黑，还不时冒着金星，鼻腔里充斥着呛人的灰尘，简直无法呼吸。
“咳，咳咳！有，有活，活着的没？！”
他觉得自己用了最大的力气来喊，却被自己嘶哑得几乎无法听清的嗓音吓了一跳。
没人回答，也许是他自己已经聋了？
陶舒阳咬着牙，忍着满嘴满脸的灰尘，心急火燎地想用力睁开眼。
【我在。宿主，您的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陶&丢失金手指已经久的穿越男&新晋子爵大人&舒阳一下子僵住了，继而狂喜，在脑海里大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艹，系统都能离家出走，还携款，不对，是携能量潜逃的！
我的能量呢！把我的信仰能量还回来！你个混蛋系统，我要投诉！我要撤销合作，我……”
【亲爱的宿主，因为不可抗拒力我暂时脱离了您的精神系统，消耗了一定量的信仰储备，这是无法预见也不能避免和克服的，所以不在投诉事项之列。即便您坚持要投诉，我也无法向您提供能有效接受投诉的上级呢，亲~】
陶舒阳被系统无耻的套路惊呆了，抽了抽嘴角：“你……这是下载淘宝体了吗？”
【啊，只是为了促进我们之间更为融洽的关系，我选择了您更适应的语言包。】
“谢谢体贴，但是不必这么费心。我是说，你有办法驱散烟尘吗？我想知道我的人都还活着吗？！”
【除尘术（加强版），3点能量值；群体清醒术，5点能量值。】
【我方存活3722人，敌方存活166人。“圣体”的落点经过精密计算，最大限度避免了我方伤亡。】
还算好，大半自己人都活下来了。
陶&重出江湖修士&圣宠者大大松了口气，默默在脑海中构建系统给出的[除尘术（加强版）]，现在也不是追问系统怎么会跑路，又突然带着个大飞碟回来的时候。
随着系统的回归，它总算还带回来了一丁点勉强铺满五分之一池底的信仰能量。
“除尘！”
“清醒！”
神的宠儿重拾神的宠爱，大声念着神咒，朦胧的光芒从他指尖亮起，转而一片白芒笼罩了灰扑扑的大地，烟尘尽散。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连连，马儿惊惧的嘶鸣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