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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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怕下雪封路没法进山谷,易淮和燕奕歌没再听风堂多留。
他先按照约定,将那套《雅菊剑法》教给了方前。方前其实悟性还不错,和当年的顾炬有点像。
他慢动作走了一遍后,方前就学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易淮简单教一教就会了。
等雨停了,易淮他们简单新备了些行囊,燕奕歌还去绣萝阁给易淮买了新的狐裘披上€€€€一件深灰色的,衬得他更加消瘦苍白。
之后他们用年然给的牌子直接调了听风堂的马车和车夫,这样就算是还有人想在路上设伏,也得掂量一下了。
毕竟杀朝廷的人,哪怕听风堂只是算半个,这事也能可大可小。
大了,就是皇帝非要追究,认为这些江湖人闲散惯了,蔑视皇权朝廷,一句“他们明知是听风堂的,是官家的马车,还敢动手,如有一日是朕微服出巡坐在那马车中,那会如何?”就能扣下帽子,直接派兵清理门派。
江湖人武功再高,也没法一人挡千军万马,就算是燕奕歌都做不到。
至于这事能不能闹大,那不还是看上奏的人会不会写折子。
所以易淮他们这一路清净,过了仙阳的地界后,车夫就按照巫沉凝指的路走,地势也愈来愈险峻。
到一个峡口时,便停了下来。
彼时易淮还窝在燕奕歌怀里盖着狐裘熟睡,其实到这里,已经冷得周遭的环境都透着寒峭二字了,但燕奕歌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内力,就裹着他,运转内力给他暖着身子,让易淮跟睡在电热毯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坐在车架上的巫沉凝呼出口白雾,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狐裘,偏头微微对向帘子:“兄长,马车过不去了。”
巫沉凝的师父隐居在一座无名的山谷,进去的路险峻陡峭,即便是一人都不好通行,山头又高,燕奕歌想要翻过去都得掂量一下。
更别说她师父还设了点迷阵毒障做遮掩,如若想顺顺利利安全且轻松地进去,就目前而言,只有让巫沉凝带路了。
毕竟她师父已离世多年。
燕奕歌抱着易淮下车时,易淮微微掀了下眼,被寒风刺到果断埋首进了另一个自己的怀里,嘟囔了句:“好冷。”
天白苍苍一片,光却是昏暗的,哪怕只有一点微风,也如冷刀般刺骨。
易淮这具身体只过过暖冬,哪怕他在游戏里也是见识过大雪冰原,还在雪中只着一袭薄衫舞剑,可本尊这具身体不一样。
燕奕歌单手搂紧了他,改变了横抱的姿势,像抱小孩子似的,让易淮的双腿夹着他的腰,身躯紧紧贴在他的怀中。
易淮撩了撩眼皮,明白他的意思,勉为其难地抬手解了一下狐裘上的系带,然后把系带绑在了燕奕歌的颈后,这样易淮就彻彻底底被狐裘裹住了,身体还贴着燕奕歌,脑袋再一低一埋,藏到他的颈窝处,便能少受好多冷风。
€€€€也是得亏本尊的身体和游戏账号的身体有体形上的差距,才能这么藏。
巫沉凝望着他们动作,只有忧心:“兄长你身体还撑得住吧?”
易淮没说话,燕奕歌无声地用内力给他暖着:“还行。”
巫沉凝颔首:“那我们动作快些,我师父的住处有地龙,会舒服很多。”
有巫沉凝带路,速度自然是不慢。
七拐八绕地约莫走了两刻钟,中间巫沉凝还停下来按了几个机关,他们便顺利进入了山谷。
进入谷内,便能够瞧见一大片药圃,只是里头没有什么需要精细养的药材,都是些常见的,不需要人管也能自己存活€€€€巫沉凝都出世这么久了,这里也没人打理。
药圃往后,就是寻常的院子和一处并不是按照寻常宅邸设计的屋子。没有高墙围着屋子,就是几间房屋搭建着,但看着搭建得还不错,和那种隐世的茅草屋又或是竹屋是不一样的,是很常规的房屋,砖瓦都有。
巫沉凝让易淮他们先进去:“我先去烧地龙,兄长稍后。”
屋子虽然门窗紧闭,但屋内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了些灰。
进来后也还是冷,只是至少没有寒风时不时地吹得人打哆嗦。
巫沉凝用内力催了下地龙,慢慢地也就暖和了起来。
她先祭拜了一下她师父,给她师父的牌位擦了擦灰,再上了香,才转去找了找。
没有什么找不到了的狗血情节发生,她很清楚蝉玉的位置,所以没一会儿就拿着蝉玉来了。
“兄长,得要你一滴血。”
易淮伸出手,巫沉凝拿出一根针,在他的指尖扎了一下。
易淮怕疼,拧了拧眉,轻咬了另一个自己的肩头一口。
血滴在碧绿色的蝉玉上,顺着纹理往下落,又因为只有一滴,没在了缝隙里就没有动静了。
燕奕歌抓住易淮还在渗血的手,旁若无人地低头含住了他的指尖,卷走了上头殷红的血珠。
巫沉凝只凝重地看着蝉玉。
随着时间过去,蝉玉表面逐渐结出了微薄的冰霜。
“……是阎王追命。”
她抬头看向易淮,不可思议地喃喃:“师父的手札上说过,如若是阎王追命,蝉玉表面便会结出冰霜,霜面覆盖越多,毒越深。”
而现在,她手里的蝉玉已经是一整只都覆上了冰霜。
第77章 (四更)
即便是猜到了多半是这个结果,可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燕奕歌的神色还是不可避免地冷了下去,甚至眸底都隐隐有戾气要翻出来。
易淮的表情也没多好看,他现在由里到外都暖起来了,地龙也热起来了,便没有那么脆弱混沌了,一时间和另一个自己一般,脑海里思绪万千。
说到底,这种毒为何会在现代出现?
还是本身就来源于现实世界,是《青云上》借用了设定?
可他父母寻医遍地,连巫医都找到了,却没有找到一个知道这个毒的。
是因为唯一知道阎王追命的就是下毒的么?
易淮轻呼出口气:“可我不明白,是为什么。”
为何给他下这种毒?
目的是他,还是下毒的人也不知道此毒对母体无用,其实目标是他母亲?
确认了这是阎王追命后,并没有解决事情,反而出现了更多的问题。
易淮并非那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追究源头了的性格,他是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又是为何。
他要对方付出代价。
但他现在要查的话,只能叫年然去查。
可是…会把年然牵扯进来吗?会给他带来危险吗?
这些全部都是他要考虑的。
“…咳、咳咳……”
因为情绪和思绪的起伏一时间太大,易淮攥紧了燕奕歌的手臂,连咳了几声。
燕奕歌在他咳之前就反应过来,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去给他顺气,同时掏出了江黎初之前给的药瓶。
易淮缓了会儿,巫沉凝那头已经先去收拾一下屋子,并且将她师父的手札翻了出来。
她凭借记忆翻到记载阎王追命的那一页,递给易淮和燕奕歌:“兄长,你们先坐着看一下,我去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药材,先给你调第一服药压一压寒气。”
巫沉凝在这个时候,就有医者的担当和淡定:“兄长你也别急,至少眼下我们知道了你所中确实是阎王追命,知道起因,就总有解法。尤其我师父已经研究出了一点,我只要顺着她的思路走就好。”
燕奕歌接过手札,易淮坐下和他一块看,巫沉凝又独自去忙碌了。
手札上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和巫沉凝之前同易淮说的是一致的,就是要更细节一些,包括心脉衰弱、五脏六腑衰竭等等这些,都与易淮的情况一致。
手札上说,如若没有蝉玉验证,即便是神医来了,把脉也只会是“先天不足之症”,看不出来其他。
因为这种毒本质上在母胎时就化进了胎儿的身体里,和骨血融为一体。
手札上跟着这个说明的还有一句“有内力修至顶峰者,用内力强行剥除,反而会致其死亡,死因类衰竭而亡。”
易淮稍顿。
他看向燕奕歌,眉宇间有几分困惑。
倒不是因为他都是靠燕奕歌用内力压但没事,毕竟压和剥离不一样;易淮虽觉得自己全天底下最厉害,但也没到能自信说出练至巅峰的程度,无论是内测版时游戏的他,还是现在用着游戏账号那具身体的他,都很清楚铄石流金还能突破,他还没触碰到上限。
他的疑惑是来自这本手札。
他并非故意怀疑,只是……
“这看起来真的很像一篇实验记录。”
燕奕歌把手札又翻到了记录阎王追命的开头:“巫沉凝的师父是如何做到恰好看着两个中了阎王追命的婴儿出生的?”
此毒就算不是她研制的,只怕也和她有些说不清的联系。
易淮若有所思:“我之前从未问过太多关于她师父的一些事,知道巫沉凝体质特殊,还以为是武侠游戏的标配设置,但她也说了她是皇族血脉,那便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可巫沉凝每次提她师父时态度也比较平和。”
不,正因为是巫沉凝,这份平和才不对劲。
毕竟巫沉凝面对她那两个吃里爬外的弟子,也只是平静地将他们逐出了师门,没有勃然大怒,没有气极要下追杀令。
可若是真的在意只有恩情之人,巫沉凝不会那么平淡。
易淮仍记得内测版时认识巫沉凝没多久后,正好遇上了个清明,巫沉凝烧了没写名字的纸钱€€€€《青云上》的背景,烧纸钱都得写名字,迷丨信之说,说是这样才能送到对方手里。
易淮就问她为什么烧无名纸钱,还玩笑了句你们大夫不仅对活人心善,对死人也是吗?
巫沉凝就也笑着回他:“我烧给我师父的。”
那时巫沉凝才出世没多久,她师父也才离世没多久。
依照她的性格,若是她的师父没有一点问题,她肯定不会是那种态度。
巫沉凝虽没有说手札其他的内容不能看,但易淮还是没有多翻,只把手札放到了一旁,恰好巫沉凝又抱了个小坛子过来:“还好没有走兽把这东西挖出来。”
她袖子上沾着新鲜泥土的痕迹,显然是刚把这坛东西从地里挖出来的。
“这是什么?”
易淮没急着问她她师父的事。
巫沉凝把东西摆到了燕奕歌面前:“还得麻烦兄长开一下了。”
她说:“里面装着我出谷前封存的药液,兄长你暂且可以用它泡药浴,每次只要倒上一瓶就好。”
她又解释:“本来是用来治碧泉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