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泉掌也是一门极其阴寒的毒掌,但在阎王追命面前,确实有些不够看。
毕竟若是易淮中的只是碧泉掌,燕奕歌给他走几个周天的内力就能全部催发出来。
所以这药液只能给易淮压毒,和内力推走周天是异曲同工之妙,治标不治本。
燕奕歌两指扣住坛盖,都没见他用什么力,好似轻轻松松地就撬开了坛盖。
药液的清香散发出来,易淮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奇怪味道的东西就好。”
他说完,又见巫沉凝看看燕奕歌,再看了看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凝重且沉默。
易淮:“?”
巫沉凝摇摇头,表示没事,心道她只是在想这破罐子因为封得太久了,她方才用上了内力都没能打开,又怕太强行了会毁了罐子,到时候这药液就毁了,所以才叫燕奕歌帮忙。
本来是在想燕奕歌有没有办法用内力加上巧劲打开,结果没想到燕奕歌纯靠力量就轻松打开了。
……这力气,巫沉凝不得不想到了她从前无意中看到过的男子之间的一些话本。
嗯。
从前觉得不太可能的事也许真的有人能做到。
易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在燕奕歌把盖子盖回去后,屈指指尖点了点那本放在旁侧的手札:“巫沉凝。”
他素来直白:“你知道你师父有问题吗?”
巫沉凝微顿,并没有流露出惊诧或是被冒犯了的恼怒,只是垂眼苦笑了声:“兄长你真是…这世上还有你觉察不到的事吗?”
易淮扬眉,燕奕歌掏出手帕擦拭了下指腹的泥:“说说?”
巫沉凝也没有要略过的意思:“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万木春是我在生死一线间悟出来的么?”
易淮颔首,巫沉凝继续道:“不过是我十四岁那年的春天,我师父觉得养我这么久,差不多可以了,便放了我的血喝。”
巫沉凝有一个秘密,易淮不清楚其他玩家知不知道,但他知道至少NPC里,是没有人知道的。
如若巫沉凝没有与其他人说,游戏制作组又没有将这件事投放到剧情传说里,那如今知晓的,便只有巫沉凝自己和易淮。
€€€€她百毒不侵。
与其说百毒不侵,更应该说她无论喝什么都如同喝寻常的水一般,味觉在,但身体就像是一个神奇的净化器,能够过滤掉所有的杂质和毒。
易淮:“所以她是因为你百毒不侵的体质要你的血…她中毒了?”
他琢磨了下,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熟悉:“你百毒不侵的体质也是她养出来的,她把你当药养,然后拿你解毒?”
巫沉凝并不意外他能猜出来:“差不多就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师父其实最初没有想要我的命。她以为一碗就够了,可一碗下去,她的毒不仅没有解开,反而隐隐要爆发。她当时魇住了,就觉得要把我吃了,要喝干我的血才能解毒,所以……”
她简略带过:“我与她缠斗了一番后,失手杀了她,但我自己也因为流了太多血,还掉了几块肉,而命在旦夕。我想活下去,就拼命地找办法,最后还是我练的内功起了反应,在我快昏死时被我控制着无意识地运转,破而后立。”
巫沉凝轻叹:“后来我找到了师父藏着没给我看的手札,虽还是不知师父中了什么毒,但上头记载了如何养‘解药’的法子,甚至包括我学的内功也在其中,我琢磨了几日,忽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她师父不该找她养解药,她应该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养。
按照那个法子,到最后关头赌一把生死一线间,再破而后立,拥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自然就解了毒。
只能说这世间阴差阳错的事太多,巫沉凝也是打那时候起就觉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她师父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冒险,要把危险放到无辜的人身上,自然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巫沉凝还认她做师父,因为她最初也不是想杀她的,还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还有她的教导,都是真心实意的。
易淮不是很在意她的这些感情纠葛,他的指尖微微摩挲着掌心底下压着的手札,呢喃:“所以你才会在蓬莱出现时觉得她可能与蓬莱有关系。”
因为这些,都非龛朝所有。
就一如巫沉凝出世时,所有医馆和医者都被她惊艳,甚至有传说说宫里的御医都大着胆子向皇帝请旨,请他邀巫沉凝入宫些时日,让他们讨教讨教医术。
第78章
《青云上》当真好奇怪。
易淮玩游戏时,觉得这游戏虽然各方面做得真实,但从不会升起是不是真的世界的感觉,除了因为他可以上下线外,也因为这游戏的剧情痕迹还是很重的。
那会儿易淮也喜欢看论坛,毕竟他总是失眠,睡不着时就喜欢看点不需要动脑子的东西打发时间,让自己觉得无聊,以此能睡着。
需要动脑子的,只会让他感觉像是消耗了精力困乏了,可闭上眼,哪怕脑袋再昏沉,也还是会不自觉地为其转动。
天生就没法不多想。
所以古人说慧极必伤是真有道理。
从各个方面分析都有。
那时候看论坛,大家说的最多的就是《青云上》作为一个超自由武侠游戏,各方面设计的都很顶级,是没玩过的人想象不到的自由和沉浸式,但就是这剧情,太硬也太烂。
易淮也不是一两次觉得《青云上》的剧情很生硬,且大部分老套。
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不入流的网络小说家写出来的故事,没有灵感也就不会新颖。
可现在看来,易淮是更倾向于这个世界确实是个真实的世界,巫沉凝他们这些NPC也不是NPC,是世界的原住民,并非几串代码和模型编写出来的一个人物,是真真正正的人与人生养出来的血肉之躯。
玩家登入游戏,就像是一个穿越世界的通道,他们能够在非战斗锁定状态下随意登入登出,就像是在非危险状态下能随意穿越。
但若是如此,内测版甚至是公测版时发生的那些生硬的剧情又是怎么回事?
从这方面来看,易淮又觉得只有这真的是个游戏世界才能解释。
他就是这样被拉扯着,无法敲定这个世界的性质。
易淮和燕奕歌住进了巫沉凝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燕奕歌把灰打扫干净后,洗了个手,再将卷起的袖子放下,走到了易淮跟前,和易淮挨在一起坐时,手也自然地揽住了易淮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
易淮侧身,额头抵上他的肩膀,颇有些头疼地呼出口气:“我还笑巫沉凝像女帝配置,指不定哪天就走女帝剧情了,自己其实也不遑多让。这世上的人有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是我遇上这些事?”
弄得像是什么主角一样……他已经过了那个喜欢全世界聚焦于自己的中二期了啊。
他现在只想跟自己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就算寻求刺激那也是他和自己之间的事儿,不需要外界用这种剧情刺激。
易淮甚至认真地考虑过如果他直接摆烂逃避会怎么样。
但他觉得太难。
这个世界……好似还有一双又或者还有好多双眼睛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他们就像是被放在了舞台上的木偶,就算不是被任由摆布,也无法随意退场。
他跑了,俯视着舞台的“神”也有一万个法子将他抓回来继续表演。
燕奕歌放在易淮腰后的手往上走,滑过他的脊背,又顺着摸上了他的脖子,最后宽大的手掌覆上易淮的后颈,几根手指没入他的发丝里,既是掐住易淮的脖子,也是抵住了易淮的脑袋。
易淮这具身体真的是有很多地方都敏丨感,燕奕歌就这么来了一下,直接叫易淮无法遏制地颤了颤,被隔着衣物压过的地方并不疼,只有说不出的异样感在不断蔓延,顺着神经在他的皮肉里肆虐,甚至侵入到了他的骨髓,再直击他的灵魂。
易淮登时就没有办法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他的思绪被自己攥住,就如同他的后颈一般,被另一个自己牢牢把握在手里。
易淮不喜欢被掌控,可他又喜欢掌控。
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其实并不矛盾,可偏偏这个人与自己相爱。
于是易淮便像是在两端被拉扯,但并不痛苦。
而是一种走钢丝的刺激,是他喜欢的感觉。
燕奕歌也侧过身,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舌尖不经意地舔了下唇缝,暗下去的眸色宛若影子般附着在易淮的骨子里。
他总是会在掌控住另一个自己的刹那而升起极大的小€€感,是真的会爽到每一个细胞都无比舒坦。
但燕奕歌也很清楚,这往往只是暂时的。
因为他往往会想要更多。
因为另一个他往往会想要争夺掌控权。
易淮和燕奕歌真的是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他也无意识地舔了下唇,然后抬起手搂住燕奕歌的脖子,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先吻上去的了,反正他们之间永远分不出胜负。
€€€€没有谁能赢,他们都被对彼此的谷欠望拉下了深渊,再也无法逃出。
.
他们进山谷的时间不早了,所以就算确认了是阎王追命后就可以离开,也得在山谷里过一晚才能走。
因此燕奕歌又再收拾了一下,加上巫沉凝告诉他们,后山一个山洞里,那边有一个她师父修建的池子,可以放热水进去泡,等洗过后再把堵水的石头从出水渠的口子中挪开,水就能排空了。
“比浴桶方便些,且那池子里的石头恒温,水也不会像浴桶里凉得那么快。加上在山洞里,也防风了,即便是这种天气,水温也能保持一个时辰左右。”
巫沉凝说:“就是可能要清洗一下,接热水过去也比较麻烦,但用那里让兄长泡药浴更好。”
她说着,又轻咳了声,小小声补了句:“最好是你们一块儿进去,再用烁金流石的内力推一推,这样药力吸收得更好,发散得慢些,药力能在身体里攒久一点。”
巫沉凝讲完,面对易淮和燕奕歌的目光,再找补似的:“真的只是这样更好。”
燕奕歌起身:“我去看看。”
易淮觉察到自己在想什么,无端有点燥,但也只是轻咳了下,就让他去了。
有巫沉凝画的地图,即便现在天色已然黑了下来,燕奕歌也还是快速地找到了那个地方。
因为易淮不想与另一个自己分离太久€€€€他是黏人精,他承认€€€€所以燕奕歌带清理工具过来时,把易淮也一并带来了。
这天气冷成这样,都不用担心有没有蛇,更别说外头也洒了雄黄。
易淮一手端着烛台,等燕奕歌给自己擦了块石头后,就翩然坐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地方还挺僻静的。”
静到让人想睡觉。
燕奕歌刚捞起袖子,听到他这话,瞥了他一眼。
不需要多说什么,易淮立马就明白他想说什么。
易淮€€他:“你虽没在心里说,但我感觉到了…你能不能收一收你那些危险的想法。”
什么叫“地方静离屋子那边也远好办事”啊?!
真欠。
燕奕歌轻轻哼笑了声,下去清理池子了:“我收不收得有什么意义么。”
说得好像他不想另一个自己就不会想到这上面去一样。
易淮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坐在大石头上,闲适地晃了晃腿:“总觉得蓬莱会和现实世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话题突然转变,燕奕歌也没什么情绪,毕竟他也一直在时不时地想着这些:“还有那个傀儡…等治好你这具身体后,要去机关道内门走一趟了。”
易淮这几天始终在琢磨着:“我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