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燎抬起眉骨:“那用什么?”
公园大爷大妈蘸水在地上写之类的?
“好奇吗?“夏澈轻笑一声,最后一“丿”甩出去,优雅置笔,“好奇也不告诉你。”
刚要竖起耳朵的裴燎:“……”
他想追问,夏澈先一步岔开话题,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他身后指去:“双面胶,第二层置物架。”
裴燎只好先去拿东西。
置物架是顶天花板的高架,饶是裴燎一米九二,也必须高抬胳膊才能拿到。
衣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肌肉分明的手臂,衣摆也往上提,展现小片线条完美的腰腹。
夏澈坐进椅子里,从旁边拿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目不转睛看着。
在裴燎察觉之前,又收回视线,略垂下头,欲盖弥彰地重拾毛笔,笔杆轻抵住下巴,有些走神。
没人知道,他写字的偏好是肉体。
那些线条分明,体脂率低,宽肩窄腰的男性人体。
这个隐秘的癖好是他在纹身店打工时发现的,比起冰冷粗糙的纸张,还是有温度有起伏的皮肤更吸引他。
不管什么肤色,只要那些肌肉会呼吸,就会让上面的字呈现跃然跳脱的美,灵动、有活力。
可惜他眼光太高,一直遇不到特别想写的人。
……裴燎除外。
无可否认,裴燎是他见过最合心意、最漂亮的“纸”。
偏偏他对人有意见,打死都不可能开口说这事。
夏澈压下心底的遗憾,看到吃不到的空虚让他越来越难受,没好气地对裴燎说:“赶紧拿去贴,别站这儿,我烦。”
莫名其妙惹人嫌的裴燎:“?”
我干什么了?
门口寒意冷得人打颤,夏澈不乐意受冻,裴燎也难得不勉强,自己站外面墨迹了半天。
夏澈等不耐烦了,才裹上厚重的长款羽绒服出去。
“怎么那么慢?”
“总觉得不对称。”裴燎满脸认真,还在比划,听到声响抬眸看来,立马蹙起眉心,浑然不顾刚调整好的对联再次凌乱,拽着他外套帽子往门内丢,“那么想炫耀你的脚踝?”
家居裤是七分,羽绒服也不拖地,夏澈后知后觉感到脚踝的冷,扒着门道:“羡慕?”
裴燎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德行。
夏澈抱着胳膊,不客气地指挥道:“左边的,上移1.5厘米。”
裴燎偏不,把右边的下挪1.5厘米。
夏澈:“。”
你有病吧?
他懒得再理叛逆少爷,双面胶砸在对方怀里,转身进门。
裴燎弯起唇角,把对联固定好,屋内暖光照在红纸上,灼热了指尖。
【€€迎春夏秋冬福,€€€€€€西南北€€】
【迎福€€祥】
果然,夏总还是那么喜欢钱。
合租第一天巧逢新年,没有想象中鸡飞狗跳,那点未展露的矛盾被他们心照不宣掩藏,各干各的事,平安无事度过了大半天。
裴燎刚到鄢东,一大堆事,能忙里偷闲过几天年假已属不易,贴完春联进书房就没出来过。
夏澈一边做蛋糕,一边刷欧洲那边即将联络的几家企业,想了想,趁烤箱运作,敲响裴燎书房门:“现在空吗?”
里面很快回复:“进。”
简洁利落气势足,不愧是当惯领导的。
不巧,夏澈也当惯了,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规矩行事。
他压根没把自己当客人,自顾自坐进单人沙发椅中,晃着滚轮飘到裴燎对面:“昨天没来及说的事,我们聊一下。”
某人脖颈锁骨和脚踝都没有遮挡,细瞧过去,左侧锁骨上半截褐色疤痕若隐若现。
裴燎默默调高室温:“你说。”
“你回鄢东后应该已经接手项目了吧?”夏澈开门见山,“年后准备负责什么?”
不涉及公司机密的事裴燎一向大方分享:“和渡盛合作的跨国项目,我记得你们也有参与。”
夏澈心里咯噔一声:“欧洲?”
简单两个字,裴燎似有所悟:“你负责?”
“可能是。”夏澈没把话说死,“但我不希望是。”
“为什么?”裴燎蹙眉,“你很介意和我共事?”
“确实是原因之一。”夏澈看他黑了脸,耸肩道,“其二是因为,我不是这个项目最适合的人选。我工作后重心大部分放在国内,跑国际也鲜少跑欧洲,对那边市场了解不深。”
说得冠冕堂皇,言之凿凿,裴燎却一语道破:“你觉得这个项目的回报,比不上你的付出。”
夏澈被看穿也不恼,笑道:“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所以,我希望你作为甲方主理人,可以跟我们岑总点明不要我。”
这是最好的方法。
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喜欢裴燎,裴燎担心私交影响工作,点名不要他合情合理。
裴燎不答反问:“你是不是看上其他的了?”
“这么了解我?”夏澈赞叹,打趣完坦率点头,“我打算疏通KL和林氏银行的关系。”
没有富人不在意银行。
KL需要银行关系,夏澈本人也需要银行的产品,林氏向来是有钱人的首选。
裴燎哼笑:“没记错的话,林氏现在掌权人是林老爷子的三儿子林€€?”
“换个代称,是和林北谦关系最好的伯父。”夏澈纠正,“当权者是林€€,最有话语权的还是林老爷子生前的最疼爱的孙子林北谦。”
“所以你想和林北谦搞好关系。”裴燎一锤定音,“那你知道林北谦和谁关系最好吗?”
夏澈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有内幕?”
“算是吧,知道的人不多。”裴燎说,“林€€当权之前,林北谦背后支持者是枫御,枫御现在是方逾拾的一言堂,枫御和渡盛是姻亲关系,方逾拾就代表€€€€”
“梁寄沐?”夏澈一下抓到重点,“你的意思是那个项目枫御和林氏也会参与?”
“我可没这么说。”裴燎喝了口手边已经冷却的茶水,又点燃炉火,煮上新茶,“至少明面上,只有鄢东和渡盛。”
夏澈安静许久,忽然靠进椅背中,低低“操”了一声:“要不说有钱人越来越有钱呢,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主义要赚都一起赚啊。”
裴燎把冒热气的茶给他倒了一杯:“那你要不要加入?带你捞一笔。”
眼前骤然出现许多钱,夏澈无声咬紧后槽牙。
实在是……
相当有诱惑力的邀请。
他最后挣扎道:“你有这么好心?让我占便宜?”
“占的又不是我的便宜。”裴燎冷下眸子,“渡盛枫御一家亲,看那两口子赚得盆满钵满,我心里不平衡。”
夏澈锐评:“损人不利己。”
那他赚得盆满钵满就平衡了?
裴燎应下这句骂:“就说来不来吧。”
“我考虑一下。”夏澈说话习惯性给自己留退路,“如果我们利益冲突了,怎么办?”
裴燎看着他,不语。
意思明确: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无关背景,各凭本事,不耍阴招。
夏澈松了口气:“我尽量来。”
撇开背景谈本事,他从来不带怕的。
“那就等夏总的消息了。”裴燎虚假地客套一句,合上笔记本,倏然起身走到他跟前,倚靠在桌子上,“刚刚就想问,你怎么那么香?”
“嗯?”夏澈还在颅内挣扎,闻言一愣,“什么香味?”
“很甜。”裴燎指向茶壶,“都盖过龙井香了。”
“啊,”夏澈抬手闻了闻,脸色露出了然的神色,用指腹点上他鼻尖,“这个吧?应该是黄油和奶油的香味。”
裴燎用了很大耐心才忽略鼻尖痒意:“刚刚在做什么?”
“蛋糕。”夏澈从来不是个扭捏的人,结果答案说出来,竟然有点不自在,讪讪收回手,“你不是要……”
声音戛然而止。
夏澈表情倏然冷至冰点,死亡凝视着裴燎。
他手刚刚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擦过这人唇角。
然后就被咬住了。
很轻,不疼。
但裴燎在跟夏澈对视后,默默垂眼,加重了力气。
夏澈空闲的手一巴掌扇他大腿上:“你找死吗?”
裴燎痛呼一声,松了口。
夏澈满脸黑线看着有圈清晰齿痕的食指:“你有病吧?力气再大点直接咬断吧?或者我切下来喂你嘴里行不行?”
裴燎抿唇,将唇齿间的黄油香尽数吞并:“抱歉,不是故意的。”
“嘴长你身上你告诉不是故意的?那怎么的?我故意的呗?我勾引你了?”夏澈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气势汹汹往外走,“跟你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