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用手捂着嘴。
森白的牙齿却狠狠咬住虎口,生生撕咬出血红来。
倘若那眼泪是为了他。
……怎么说呢,这反而,叫他更为兴奋。
不过宗元信冒死的劝说,似乎是起了效果。好歹景元帝没再强按着他的牛头,让他开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他身为医者,尽管很是散漫,可多少也有些原则!
哪有随随便便,就听从病人乱开方的道理。
就算这个极度不配合的病人是景元帝,那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温着的药,一直放在专门的食盒里。
能够持续保温一个时辰。
算来,从他们等候到现在,刚好能入口。
宁宏儒小心翼翼地取来,奉给皇帝陛下,生怕景元帝不肯吃。
不过,今日虽来了小殿,不过,景元帝的心情看着却没那么压抑,抬手就接过药碗,一口饮下。
宁宏儒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京城里的两位老王爷,说是想来拜见太后娘娘。”
景元帝语气冷淡:“那就让他们见。”
他抬脚往外走。
宁宏儒急急追了上去,轻声说着:“可是老敬王……”
“寡人正想知道,这几位王叔王伯究竟是什么想法。”景元帝面无表情地说下去,“怎么,还要再解释给你听?”
宁宏儒连连摇头,讪笑着:“岂敢,岂敢,是奴婢多嘴。”
听到“多嘴”这两字,景元帝的步伐,倒是停了下来,意义不明地看着宁宏儒。
宁宏儒被景元帝盯得有点后怕,不知为何,陛下打量着他的模样,像是想把他给剖开仔细研究……不要啊陛下!
就在宁宏儒背后发寒,感觉命不久矣时,听到景元帝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这碎嘴,有时倒是有点用。”
宁宏儒瞪大了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景元帝刚才是夸奖他的意思?
天啊,这平生头一回。
景元帝:“传令下去,掘地三尺,也要将岑家人都查个清清楚楚。”
说是岑家人,其实景元帝说的是说,宁宏儒立刻就反应过来。
“喏。”
福灵心至,宁宏儒又道。
“陛下,关于那些人的绝杀令……”
景元帝斜睨了眼宁宏儒,说是多嘴,还真是多嘴。
他漫不经心地摆手:“撤了罢。”
既然惊蛰那么在意,那只要他们不碍事,那景元帝可以勉强容忍一二。
哪怕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宁宏儒瞪大了眼,好似听到了什么奇迹,满了半拍才欠身:“喏。”
再抬起头,景元帝又消失无踪。
这位陛下的身手可真是了得,说来,要不是他没那么空暇,说不定陛下都乐意自己去当甲三那个角色。
整日将惊蛰监控在自己的视线底下,这对景元帝来说,应当是无上的喜悦。
…
他好像在做梦。
梦里,吃着香香甜甜的腊八粥,听到外面在放烟花。他抱着小碗,猫猫祟祟躲在墙根下,想要潜行到后门去。
还没成功落跑,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嘿,怎么有只惊蛰在这里呢?”
岑玄因笑嘻嘻地拎着他,好一个不着调的父亲,还提着他衣领晃了晃。
真像是提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狗。
啪嗒€€€€
一声脆响,在惊蛰的耳边猛地一下。
惊蛰身子一歪,差点摔倒下去。
一双大手从窗外抓住了他的胳膊,冰凉的声音带着一点无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睡着?”
惊蛰挣扎着坐回椅子上,也茫然了起来。
是了,他怎么能趴在窗边就这么睡着?
他刚才是做了梦?
可醒来,却是再想不起,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有点怀念。
他揉了揉胳膊,感觉自己都快睡僵了。
男人的手指显然知道他哪里不舒服,用力给他捏了两下,多少缓解那种僵硬和麻木。
可到底是冷的。
容九轻巧地从窗外跳进来,关上门窗,拖着惊蛰去屋内坐着,又折返去捅炭盆。
不知为何,容九做着这些生硬不熟悉的事,却又非常自然顺手。根本不觉得这样伺候惊蛰,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惊蛰喃喃:“……你怎么来了?”
容九让这屋内重新暖和过来,几步走到他的身边,“为你送腊八粥。”
惊蛰茫然接过容九递来的食盒,打开一瞧,里面的确是一碗腊八粥。
虽然他早上已经吃过半碗,现在又慢慢吃着容九送来的粥。
很甜,€€甜,几乎甜到了心里。
这甜有些过分,却又将刚才的寒意都驱散了。
紧接着,他吃到了一点点烧糊的味道。
惊蛰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微愣片刻,喃喃地说着:“……这腊八粥,是你做的?”
宫里做的,外面卖的,怎么可能会有糊味?
容九冷淡地垂眸看他:“你不是一直很怀念你家人?”
家人,亲人,家的味道。
尽管他并不理解惊蛰对这种关系的追寻,不过既是惊蛰喜欢,那便罢。
惊蛰的呼吸微窒,低头看着这碗甜过头,带着糊糊的焦香,连舌头都好像被糖分€€住的腊八粥……一时间,仿佛喉咙也被无数的蜜糖所堵塞,根本说不出话来。
家人……容九这话,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他和,容九吗?
惊蛰慢慢地,犹豫着说:“容九,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会有不同?”容九敛眉,“你知道,我不会懂。”
“全然,不同。虽然我也不太懂,”惊蛰的嘴唇颤抖,轻声道,“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起,学。”
第73章
家人是个什么东西?
这听起来有点拗口,可家人,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成为的。
父母结合下诞生的孩子,与其父母天然就是一体,便是家人。
然家人,并非天然就怀揣着爱意。
不管是容九,还是慧平的家人,都如是证明了这点。
这世上有人愿意为了家人赴死,毫无怨言;也有人根本不在乎家人,把他们当做利益交换的工具,甚至是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惊蛰说他不懂,是真的不怎么懂。
然他记得那些温暖,是在午夜梦回后,还会一点点温暖到他,让他醒来都忍不住带着笑,那这样的相处,应当是自然的,最和美的家。
惊蛰抓着容九的手指,冷白的皮肤在他的摩挲下,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微红。
分明这事,说来根本没有哪里值得羞耻,可容九发现,惊蛰的手指在无意识地哆嗦。
指尖停留在容九的手背上,那细腻的触感,让容九微眯起眼。
他凑过去,舔了舔惊蛰的眼角,把人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家人,也能做这样的事?”容九反手扣住惊蛰的手指,穿插在指缝里,暧昧地摩挲,“也能,肌肤相亲,将你弄得黏黏糊糊?”
惊蛰羞得想要捂住他的嘴,“你说什么呢……我们,就,家人……夫妻也是,家人,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他说得非常吞吐。
明明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却被容九暧昧的话,搞得这么下流。
又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有血缘关系,夫妻一体,成为家人,那会有亲密的接触……那也,理所当然。
“那我们可以做夫妻。”
容九果断道。
惊蛰沉默了一瞬:“我们,都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