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错?”赫连容挑眉。
“只是还不错。”惊蛰重复,抿着嘴,带着一点难以压制的笑意,“不要得寸进尺,你简直是劣迹斑斑,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哪个时候?
空气里几乎流淌着这暧昧的问询,不过惊蛰侧过头去,抓着赫连容的领口将人拽下来,偷亲了一口。
然后又迅速转回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一些不会发生在外界,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的画面。
惊蛰总是很谨慎,哪怕这一次与赫连容一起在太医院露面€€€€这可以说是他在乾明宫后,第一次真正能外出走动€€€€惊蛰一直跟在赫连容的身边,但也从没有太过靠近。
会有些细微的小动作,像是不自觉地看向赫连容,又不自觉地追寻着他的身影,这些难以察觉到的依赖,让赫连容没去听心里怪物不满的咆哮。
因为它永远都不会满足。
就在这时候,惊蛰悄悄地,悄悄地伸过来一只手,在软榻上摸索了好一会,才偷偷抓住了赫连容的手指。
他还在看着窗外,耳朵却有点微微的红润,像是飞起的红霞落在他的脸上,耳尖,一点点涂上艳红的色彩。
而他的手指,而是试探着挤进赫连容的手指根……€€€€€€€€,偷偷摸摸,他完成了十指相扣的壮举。
男人的手指几乎是在瞬间扣住了惊蛰的手指,紧密到几乎无法分离的地步。
惊蛰托腮,笑眯眯地看着窗外。
赫连容是个可恶的混账。
也是个粘人,又怕寂寞的混账。
第88章
“我找到你妹妹了!”
直殿监外,胡立抓住慧平的手,语气很是激动。这对一贯冷静的他来说,算得上难得的感情流露。
慧平:“当真!”
他急得一把抓住胡立的肩膀,神情有些急切,“她在哪?”
胡立:“她逃到了府城,现在被一家镖局收留,正在那里做工。”
他也是因缘巧合,才打听到的消息。
同州那边近来有些戒备森严,在本地有几个镖局也被召集去帮忙,正为此,镖局内人员进进出出,这才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
为了这件事,胡立也废了不少心思,而今终于算是有个好消息,也算是能对得住慧平。
慧平早就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抓着胡立的手拼命道谢。
胡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让人打听去了,那镖局上下还算不错,冬日里也常有施粥,算是菩萨心肠。你妹妹暂时在那住着,也总比在那夫家好得多。”
一听到胡立提起妹婿,慧平的脸色有点难看,要不是他出不了宫,他真要将那人打一顿。他对自家父母更是失望,为了给兄长筹钱,竟是将妹妹嫁给这样的火坑。
慧平将自己攒下来的钱塞给胡立,轻声说道:“这些你且收好,请你帮我转交给我妹妹,好歹让她手里留点钱。”
胡立:“你都给了我,那你自己如何?”他无奈叹了口气,“且你都没想过,要是我骗你的,可怎么办?”
慧平笑着说道:“那可不能够,要是你真骗我,我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胡立拿走了大部分,给慧平留了些。
两人说话间,有几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交谈的声音,也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宫人都回来了……”
“我可不敢靠近,那可都是伤过人的……”
“天啊,那简直是怪物,到底是谁想让他们回来的……”
“陛下就不能和从前一样,杀了他们……”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像是怕被谁听去。
……要是真的不想被人听到,就不要大庭广众之下,说得这么明目张胆!
只是他们说的话,让慧平和胡立都沉默了。
在直殿监内,也有刚回来的宫人,掌印太监的态度很是寻常,仿佛回来的人不是曾经凶残的虫奴,而是普通的太监,照例训了一顿就让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做事。
掌印太监这般做法,也间接影响到底下的人。
至少表面上,他们都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慧平从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人或许会遭受这种歧视。
胡立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淡地说道:“别去想,这里头有些人,本也伤了不少人。”
慧平:“这也不是他们的罪过。”
胡立:“这些人未必不知道,不过是太倒霉,要是轮到他们又如何……可是慧平,就算知道,也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说。”
这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一想到身边的人曾经伤过,杀过人,当然难以掩饰心里的惶恐。
不是所有人都能完全理智地对待这些事。
慧平沉默了会,朝着胡立点点头。
就算能够把人救回来,却也无法阻止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
回杂务司的时候,慧平正与廖江遇上,他眼睛底下的青痕,看起来是忙活了许久。
“廖江,我来帮你。”
慧平上前,接过廖江手里的东西,两人一起搬回去,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又聊到了惊蛰。
“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怕是不会。”慧平叹了口气,“你也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不下去。
从乾明宫回来后,他们时不时就会有这种恍惚,大概是乾明宫之行,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属实太多。
“其实,掌印太监曾找过我,”廖江欲言又止,“看起来,是打算另外选人。”
杂务司这些天,都一直是廖江在撑着。
身为掌司的惊蛰不在,大小事务都找上了廖江。然而廖江不过二等太监,许多事情他无权经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只得去寻掌印太监。
而后,廖江就从那掌印太监的嘴里得到这个暗示。
掌印太监,唯独跟他这么说,便是下个人选有可能是他。
慧平笑了笑:“杂务司里的事情,你怕是最熟悉的,由你来接手,理所当然。”
廖江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谁不想做掌司?
爬到这个地位,廖江往后只要不弄出乱子,基本可以高枕无忧。然而,一想到这个位置,是惊蛰离开后才得到的,廖江就怎么都不得劲。
两人回到杂务司,廖江左顾右盼,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不是嫌弃惊蛰哈,但他到底是个太监,现在陛下贪图新鲜把他留在身边,要是日后……惊蛰可怎么办?”
慧平听出廖江话里的担忧。
慧平跟着沉默了会,咬着唇说道:“我觉得……陛下应当,不会这么做。”
“为何?”
“你就当做……一种直觉?”
几乎是在同个时间,杂买务里,郑洪与云奎也在进行着一场类似的谈话。
“郑洪,你觉得那位不会这么做,可你看过后宫那么多娘娘的下场吗?”云奎的声音猛地拔高,又再度降低,“我看你是不记得了!”
要是记得,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宫这几年里,死了多少人?
命如草芥的宫人就罢,那些娘娘们呢?
就算爬到了高位上,真要出事,也是说没就没。
景元帝对待她们,根本没有半点怜惜。
云奎只要一想到这点,就连呼吸都感觉困难,他清楚那一天惊蛰的表情,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会那样安静地笑。
看起来平静从容,只要惊蛰下定了决心,谁都无法劝说得了他。
郑洪却只是摇了摇头,沉默着不说话。
他曾经给惊蛰送过许多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替容九给惊蛰送的。郑洪很少见到容九,每次东西都是直接出现在他的屋舍里,那特有的形式与东西的样式,足以让郑洪判断出这东西到底是给谁的。
每次,每次,郑洪虽然会笑骂惊蛰的黏糊劲,但心底,他也觉得惊蛰这朋友做得可算是不错。
容九曾给惊蛰送过许多东西,却少有名贵,华而不实的物件。惊蛰的身份地位不允许拥有的物件甚少出现……那是景元帝,若那些东西是经过他自己挑选,那至少意味着他待惊蛰,也有那么一点真心。
就算只是在做戏,只是起了兴趣,但是这样的趣味,已经持续了两年有余。
这就够了。
最起码,在这深宫大院里,已是足矣。
…
“哈湫€€€€”
惊蛰小小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将刚刚喝完的药碗放到边上去,这冲天的味道真是不管多少次都很难适应。
这是调养身体的药。
不过这一回吃完后,惊蛰就无需再吃。
一想到这,惊蛰总算高兴些。
他给自己挑了块甜滋滋的桃花糕,啃了一小半的时候,石黎从外面进来,朝着惊蛰欠了欠身。
刚才石黎请示,说是有人来寻他。惊蛰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阻拦,就让石黎赶忙去了。
不过惊蛰不问,石黎也主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