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循搬了一张长条案几,跨在被面上:“太医说今日清淡一些。”
裴酌感觉良好,4523给他开生子权限的时候,大概附送了身体修复能力。
睡完觉,他除了浑身酸软,像干了三天三夜体力活以外,没什么不适。
裴酌指了指一整只的烤鸭:“我要吃。”
御膳房不懂变通,一整只的烤鸭看起来更有食欲没错,但需要有人片皮,萧循吃饭不让人伺候,他自己也没那个闲心去切,于是每次都是完整地撤下去。
萧循拿了一把小刀,给他片皮。
“太薄了。”裴酌疑惑,用剑的人自带刀工吗?薄而不断,切得也太均匀了。
萧循稍稍改变刀法。
裴酌端起小碗粥,萧循切一片,他夹走一片。萧循默契地保持缓慢的切片速度。
现切烤鸭真的会增加心理美味度。
裴酌吃饱了,才想起萧循:“你还没吃吧?”
他猜测萧循早上肯定来不及用膳,中午也不会自己吃饱了才叫醒他。
萧循:“嗯。”
裴酌把烤鸭接过来,“我来,轮你吃了。”
他不会用刀,直接撕一个鸭腿放进萧循碗里,再把他吃过认为味道最好的部位,按美味程度先后投喂萧循。
两人都吃饱,裴酌挂上一副“我很遗憾发生这种事”的表情,“突然中药实在太意外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傅夫人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太傅是萧循尊重的老师,裴酌觉得太傅夫人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萧循:“此事我还没知会太傅,早上让国公夫人把杨夫人‘请’去做客,盘问过后,杨夫人的确不知情。”
孝期中药跟人上床,实为不光彩,就是亲如太傅也不必事事坦诚。
萧循:“她拒绝太傅收你为义子,又恐我登基后对太傅心怀芥蒂,因此主动提出要向你赔礼。”
这礼赔得很有诚意,几乎把她和太傅珍藏的东西一人一半拿出来。
裴酌点点头,杨夫人担心不无道理,皇帝掌握实权后心态膨胀,有可能对曾经严格教导他的太傅翻脸无情。
萧循:“我知道太傅喜收藏乌金墨,便没有让人仔细检查。“
裴酌:“杨夫人跟大觉寺?”
萧循:“京中诰命夫人经常结伴同去大觉寺烧香祈福,问过其他人,杨夫人每次去都是替夭折的儿子祈福,因为去得频繁,捐功德多,因而跟住持相熟,连赔礼之物都让住持参详过目,保佑太傅官运亨通,被偷换了药墨。”
裴酌:“大觉寺如何确定我会用它?”
萧循:“乌金墨写出来的字带着金泽,专门用来写帖子。”
有钱人都喜欢用乌金墨,尤其是书法不佳者,可以掩盖不足。
裴酌若是使用,则中药。
萧循在太庙时,也要现场写一篇《告天书》烧给上天,表示自己接替上一任皇帝代天牧民。
出事后,萧循立刻换成东宫带去的墨,从头捋一遍太庙里能调换砚台的一干人,果然找出了一个奸细。
大觉寺作为京城一大寺,跟礼部、太庙毫无交集是不可能的,混一个奸细不难。
大觉寺的主持在听完杨夫人苦恼地说“裴酌和陛下十分亲厚,得罪不起”后,判定裴酌一定会前去观礼。
登基典礼都没资格?说明陛下眼里没你。
叶二的最终目的,是届时用蝉鸣引发,让萧循和裴酌在登基时当众难堪。
裴酌听完前因后果,美滋滋发表评价:“我不去观礼是对的。”
萧循沉默。
裴酌:“不对,李如意不是说还要配合特殊的蝉鸣?”
萧循脸色不自然了一下。
裴酌没发觉,他自己想明白了:“蝉鸣能有多特殊,说到底就是频率不同的声波,我那院子有水有树,蝉鸣虫叫的,或是某一段频率正好合上了。”
啊,好险,在这个充满不科学的一夜情荒唐里找到了一点科学的解释。
萧循:“嗯。”
裴酌在送他玉璧时,夹带的贺帖里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玉璧留声机的工作原理。
真正的贺词就两句。
原理很长,裴酌写了很久,萧循无法一目十行,于是琢磨了很久€€€€两人都中药很深。
他能勉强理解裴酌说的“声波频率”。
虽然姜太医结合叶二的供词,给出的结论是,一方有好感时,两个人不用蝉鸣也能自动引发。
裴酌:“叶大叶二怎么处理?”
萧循冷然:“先试药,看看是否真的三次能解。”
裴酌警觉:“什、什么三次?”
萧循面不改色:“要解毒三次。”
裴酌瞳孔一缩,这么重要的事你留到现在才说??
早说他哪里会让萧循给他切烤鸭,多暧昧啊!
他把系统禁言了,就是有一种逃避心理,万一没中呢?
万一这个生子权限是4523编来倒逼咸鱼干事业呢?
裴酌虚弱地躺倒:“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感觉现在很正常,药效过了吧?”
萧循:“据解毒过的富商所说,每次至多隔十天。若是不按着它的规律,药性就会乱来。”
裴酌:“…………”太乱来了。
他要是个女子,一个月三次落在不同时间点,不怀也得怀了。
萧循语带歉意,目光看向锦被上的龙凤纹:“事已至此,委屈你配合,你想好了定时间。”
裴酌咽了咽口水,自己选时间?
那他不得选上朝前一个时辰?以免萧循擅自延长解毒时间?
最好趁他睡着的时候就把毒给解了,他也不尴尬。
€€€€这真是个天才想法!
裴酌为自己的机智折服,他睡眠质量好,前置条件已经有了,还可以倒逼萧循动作放轻。
好处越想越多呢!
萧循看着他灵动的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不禁柔和:“还有一事,大觉寺一众人等被抓,有人妄想戴罪立功,供出太傅夫人心里有鬼。”
八卦吗……裴酌分出一点神,“哦?什么鬼?”
萧循:“不知,跟长子夭折有关吧。”
当时青州时局不稳,杨夫人带着幼子去城外据说很灵验的寺庙上香,路上遇到流民,母子俩衣着考究,被盯上了,儿子因此丧命。太傅被当地学堂邀请讲学,听闻后匆忙带一群学生去救,但为时已晚。
裴酌感慨:“世事无常。”
萧循:“杨夫人惊吓过度伤了身体不能再生,其他人劝太傅纳妾,太傅说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不过后面过继了一个女儿陪伴杨夫人。”
萧循想让太傅认裴酌为义子,一方面也是想裴酌容貌年龄与裴先觉相仿,有个宽慰。
太傅夫人的反应着实奇怪。
查不明白杨夫人的奇怪之处,等于太傅身边有一个变数,自身安危不提,这个变数还可能威胁裴酌。
裴酌一听萧循的顾虑,微微蹙起了眉,太傅是个好老师,这事上纯属被牵连了。万一杨夫人是无辜的,他们想多了。
“有没有办法查一下?”
“你确定不记得四岁的事?”
裴酌反应了一下:“原来你怀疑我是她儿子?虽然我不记得,但我不可能是。”
萧循:“不管是不是,总归杨夫人见你会心虚。我安排你见太傅,你与太傅商量,要不要诈一下她。”
裴酌:“现在就安排。”
萧循:“你身体……”
裴酌红了脸:“没事!”
他还不是想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不然他躺在这儿一下午,能把自己煮熟了,结果萧循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循无奈:“行,李如意,宣太傅进宫。”
裴酌套上一件衣服,不甚利索地下床,拒绝了萧循的搀扶。
萧循把他带到一处视线开阔的书房,介绍道:“从前太傅便是在这里为我讲学。”
裴酌努力站直:“哦。”
啧,太傅一般是保守派代表,要见劲敌了。
想个办法,三句话,让太傅学习拼音。
正想着,一名身着文官朝服的中年人疾行而来。
“老师。”萧循在书房,仍然以学生之礼谦逊。
裴酌心想,果然是尊师重道的时代。
新皇行礼,他无动于衷地站着,被刘清源看见回头能找太傅告三次状。
裴酌心道,他在太傅心里的印象八成是个懒鬼,全靠萧循牵线才有交集,礼貌地打个招呼好了,免得萧循难做。
“太傅大人€€€€”裴酌抬眼看向太傅,声未出口,骤然哽在喉咙。
不是……太傅怎么长得跟他爹一样!
“太傅叫什么?”裴酌小声快速问萧循。
萧循盯着他的神色:“裴清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