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撂挑子让文昌署办不成这事儿,先拖上几个月,让科举这法子走不下去,萧€€就会知难而退。
至少今年想要招聘,那还是得继续用原来的察举制,拖过这次就好了,他也不用赔那些仕子的钱了。
可没想到魏€€那小子居然一个人顶十几个人,几天内就把所有人的事情全做完了!
搞得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用这办法补上亏空。
想到这些,杨拓心中更是郁结不快,脸色也不好看,道,“如果封堂主想要姑娘陪,我这就去招几个过来。但是这钱……”他刚想提醒,我这里的侍女招来陪你嗑药,这价格可比畅春楼的名伎还要贵。你自己掂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封铁禅的目光越过他头顶,直愣愣地看向石桥的方向。
周围传来一片低低抽气声。
杨拓也转头看去,登时也跟着愣住了。顿时明白了杨启这小子,为什么下了趟山就更丢了魂似的。
天色墨蓝,一弯明月沉在水中。石桥如一条玉带浮在水面。
那人施施然走过长桥,衣衫飘然,如在画中行走。镜面般的水中映出那绝世容颜。
“瞎?瞎了的?”封铁禅看到那双烟色空€€的眼眸,不可思议道,
怎么有瞎子瞎的那么好看?
杨拓也不由啧啧道,“这双眼睛瞎了,反倒成全了他,真是世间罕见的尤物啊。”
曹雄没说话,默默摸了下嘴角。
琴台在池心的水榭。
等到那身影走到了帘幕后,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席间一片唏嘘怜叹之声。
趁着在琴案前坐下之机,萧€€低声道,“先生打算如何走脱?”
这情况不大妙啊,底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走?
谢映之从容地抬起萧€€的手,轻轻放在琴弦上,低声道,“主公尽管抚琴。我自有办法。”
萧€€的琴艺就像他的箭术,都是继承了原主的,修长的手指一落到琴弦上,就自然知道如何轻抹慢挑。
琴声旷远幽沉,如风入松林,如流水潺潺。
一曲才终了,帐外彩声不断。
片刻后,某只穷得掉毛的狐狸看着眼前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彩头。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发展一下副业了嗷?这都快赶上他的俸禄了!
可这会儿不是挣钱的时候,当务之急,怎么能够把这一池水搅混了?
他正在寻思着,就听到谢映之对帐外前来问曲目的杨启道,“师父说,下一曲,就由诸位来点罢。”
萧€€一诧,等等,谢先生这是他的经济人了?
这是歌楼曲坊有规矩,谁出的赏额大谁就能点曲目。
这话一出,在座的客商顿时就喧腾起来了。
我点《春江花月》,十金!
《千秋吟》二十金!
封铁禅冷哼了声,“听曲儿没意思,先生会唱吗?”
什么?
萧€€一愣,这什么鬼?
想让他唱歌?
封铁禅道,“我出一百金,请先生唱一曲江州琼花落。”
不,不唱,绝对不!
谢映之淡淡道,“师父说,他可以。”
萧€€:谢玄首!
随即就听曹雄扬声道,“那我出两百金!”
萧€€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即就见曹雄望向帘幕,一字一顿道,“请先生舞一曲青丘夜雪。”
萧€€太阳穴突突直跳。
想让他跳舞?!
滚滚滚,老子不干了!
打架还可以考虑一下!
那边谢映之卖主公卖得毫无心理压力,“也可。”
萧€€一口老血:谢先生?谢玄首?
这样的经纪人他不要!不要!
就听曹雄道,“再加两百金,不出帷。”
萧€€更懵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爪子暗搓搓勾了勾谢映之的衣袖。
谢映之含笑悄悄捉住、按下。
随即他眼神微微一敛。这个曹雄,居心不良。
不过……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座下。
果然座中的宾客已经炸了锅了!
出帷,就是在歌楼曲坊的乐台上的公开表演,不出帷,那就是私下的表演。说白了就是私人订制。
所以仗着钱多就可以包下美人?其他人就连个曲子也听不了?
封铁禅道,“我加五百金,不出帷。”
果然有人来杠上了!
萧€€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玄首这是……故意引战!
趁着座间正在吵嚷不休,谢映之借机贴近萧€€耳边,好心地解释道,“所谓不出帷,也就是入幕,伶人一旦入了客人的幕,那么就是默许客人除了听曲,陪下棋,闲谈,游乐,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风雅之举,只要不逾界,都是可以的。”
萧€€问:“什么界?”
谢映之含蓄道,“歌楼曲坊和勾栏风月之界。”
萧€€顿时一尬。
等等,谢玄首怎么对风月场这一套这么熟稔?
谢映之随即用眼神反问,主公怎么这都不知道?
萧€€心中咯噔了一下,赶紧闭嘴。这些可能在大雍是常识。
谢映之倒也不追问,只道,“这曹雄居心不良,主公需加小心。”
他入幕当然不去,多少钱他都不会去!
接着他手中碰到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谢映之看向帐外,“主公保重。”
趁着外头这一波乱象未散,他悄然起身离席。
虽然说谢玄首每次带他出来,结果他都是被坑得找不着北。说好的锦鲤属性呢?
但谢映之这一走,这偌大的湖边,就剩下他一个瞎子了,还有一群正在拍卖他的人,现在萧€€的感觉就是在被拍卖……
有那么一瞬,他忽然觉得有点孤独。
而且,这晗泉山庄守卫森严,谢映之一个人,照应得过来吗。
萧€€收回心神,赶紧继续搞事情,他把事情搞得越大,谢映之那边就越安全。
只要找到这山庄里制散藏散的地方,明天就让陈英来抄了他丫的!
纱帘外,金子已经加到了一千五百金。双方你争我逐,毫不相让。
曹雄,“一千八百金。”
封铁禅,“两千!”
曹雄,“两千五!”
萧€€:有钱!
价格加到这份上,连一边的杨拓都眉头微跳,他这礼单上首位也就一千两百金,还不及这双盲眼,这算什么?奇货可居?
忽然封铁禅抽出身上的佩刀,啪地压在桌上,“三千金,加上这把刀!”
满座噤声。
这就是江湖上的撂下狠话了,你再敢押,再敢抬价,那就吃刀子罢!
他这话音刚落,风雷堂的四虎顿时围了上来,个个高大威猛,凶神恶煞。
曹雄冷冷抽了抽嘴角,身后的护卫也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杨拓见势不妙,别砸了摊子。
他赶紧上前劝道,“好了好了,这样罢,让楚先生先去封堂主雅舍,再去夏侯先生雅舍,两位,这样可好?”
萧€€:不好!
这时,一名侍从带着几名美丽的侍女款款走来,每人手中都有一个托盘,盘中放一碧玉小罐,一杆银勺。依次往宾客们的香炉里添散。
杨拓大喜,立即道,“散已经上来了,两位先用散,这是最近制作的,劲儿更足,用了散再听歌看舞,更有味道。”
封铁禅见对方也不是好惹,便顺势收了刀,“那就先行散。”
曹雄阴鸷地笑了下,“封堂主行散可得小心点,这里的西阁比华毓楼的要大。”
言外之意,你若跟北宫浔一样掉下去粪坑里,连捞都捞不起来。
“你敢!”封铁禅闻言虎目怒睁。
“好了好了,两位,先行散先行散。”杨拓头都大了,赶紧招呼那侍从上前,一边抱怨道,“怎么现在才来?”
再不来这里都要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