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都除去了,可以取剑了!”苏钰道,
魏€€蓦然抬眼,就看到了那柄嵌于铜铸山河之中的帝王剑。
就在这时,船身再次剧烈得震荡起来,风浪涌起,两边游廊的舷窗被江风撞开,狂澜泼洒进来,在空中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急雨。
地上湿滑,苏钰没有站稳,从藏身的地方滚了出来。额头磕在了廊柱上撞得眼冒金星,一把钢刀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苏钰蓦然抬起头,就看到了北宫浔狰狞的面容。
***
夜深流急,江水奔腾咆哮着向刀剑峡涌去,风鼓起船帆,楼船顺水乘风,船尾的水轮快速旋转带起白浪翻腾,沿江飞流直下。
十二艘舰船快速地从几路包抄上去。
战舰的速度比楼船要快,但是风浪太大,即使是艨艟战舰,在风浪颠簸中,也难以靠近楼船,更不用提登船了。
田让担忧道:“君候,这宝船上都是贵人,我们若强行登船,武力胁迫,会授人以柄。”
“不用登船。”魏西陵随即下令道,“铁索拦截。”
夜色中十二艘战舰快速分列两边,沉重的车弩被推到船头,这种弩力道极强,破甲箭带着铁索越过滚滚波涛,穿空而去,狠狠扎入了楼船的船舷,铁索一端的倒勾紧紧咬住了楼船。
随即十几艘战舰迅速在江面散开。
寒凉的月光下,铁索横江。如同在汹涌的波涛间,拉起一张森然的铁网。
楼船的速度渐渐放缓了下来。
船舱内。
萧€€穿好了衣衫,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糕点。因为晕船,他被当成老弱病残了。
一阵浪潮涌过,船舱摇摆颠簸,萧€€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忍不住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他刚才嘴馋,吃多了,揉着肚子,硬生生忍了下去,脸色更苍白了。
魏西陵这个洁癖狂,如果吐在他床上,他脸都要黑了罢?
刘武看他忍得辛苦,挠挠头,但他一个大老粗不会照顾病号,站起来了又神色复杂地坐下,最后目光诡异地看着萧€€。
萧€€:“怎么?”
“你和主公这样很久了?”
萧€€没明白:怎么样?
“我这次去西北时,听说苍冥族有种秘术,莫非是真的?”刘武瞥了一眼他平坦的腹部,又立即移开眼神。
萧€€被个雷击中了,草草草,老子这是晕船!晕船懂不懂?
又想到刚才他和魏西陵在床上,还关着门,没点灯,确实引人误解,沮丧地想,特么的讲不清了。
水面上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他不想和刘武讨论这个话题,走到舷窗前,往外看去。
窗外江风烈烈,浪涛翻涌,宝船灯火通明,倒映在水中,照出四周紧绷的铁索。
月光下,十多艘战舰散开在大江之上,铁索森然,严阵以待。
萧€€立即感到事情不大对劲。但刘武就像一尊门神似的拦在面前。
其实出去也没多大用,隔着江面,风浪又大,没法登船。魏西陵用铁索横江,显然是要阻止楼船前行。
深夜风高浪急,一般的船只这时候,为了安全都会下帆,但这楼船却一反常态张满了帆,有点诡异。
萧€€想到谢映之还在楼船上,颇为担心,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先生?”他试着又唤道。
依旧没有回应。
耳边只有江风拍浪的声音。
萧€€不气馁,继续:“谢先生?”“谢玄首!”
依旧毫无音讯,石沉大海。
这到底是下线了?还是昏过去了?谢先生不会也晕船罢?
隐约的不安变得强烈起来,他望向江涛起伏中楼船的灯火。
想了想,干脆道:“映之!”
幽黯的长廊里,雪白的衣衫拂过斑驳的光影,谢映之脚步一顿。
清若琉璃般的眸子微微睁大。他刚才叫什么?
垂眸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谢映之唇边却不经意挽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浅笑,“主公,何事?”
他的声音从容淡定,萧€€总算是安心了。
终于答话了。
“楼船上是不是出事了?我看到铁索缚住了楼船。”
“无事。”谢映之淡漫道,“只是风浪有些大罢了。主公勿忧。”
萧€€被他一副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的态度惊到了。魏西陵动用十几艘战船铁索横江,只是因为风浪大?
而且,风浪大不是应该收起风帆的吗?他怎么都觉得这楼船上在搞事情啊?
“先生说过,要和我交心。”萧€€恳切道,还有点委屈,说好的交心,你却不打个招呼就下线了。
谢映之失笑,“主公,我没下线,只是有些玄门的事务,不便打扰你……”
“我随便打扰”
“和魏将军。”谢映之不紧不慢接上刚才的话,
萧€€:……!
顿时背后冷汗都惊出来了。
他刚才和魏西陵在一起,脑子里那些不正经的念头,莫非谢映之全听到了?
萧€€顿时蔫了。
刘武看着他垂头丧气,“你也不用这样。”
萧€€:跟你说不明白……
谢映之颇为善解人意:“主公,刘副将处,之后我会知会他,必不会让他乱说。”
萧€€:谢谢你?
等等……这么说,刚才他和刘武的说话,谢映之也全都听到了!
萧€€挠头,忽然感觉更不好了。
“现在主公心里是在想,‘他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么这楼船上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是循序渐进问,还是单刀直入问?’”
萧€€掐太阳穴。有点想格式化一下脑袋。
“我确实知道一些事。”谢映之皎洁的白衣穿梭在游廊上交错的光影间,迷乱人眼,
“此间局主并非是一个人,民间传为影€€,他已身朽多年,无形,只有影,可以附身在意志不坚,心怀犹豫、妄念、偏见等的人身上。此术即使在秘术中,也列为禁术,但还是有人暗中修炼,毕竟修成€€,可不停更换宿主,达到与世长存。”
萧€€立即想到:所以这次潜龙局的局主会秘术,是苍冥族?
又是那群□□份子?他们要做什么?
“两件事,敛财,杀人。”谢映之淡若无物道,“用帝王剑为饵,让九州之诸侯贵胄前来入局,揽尽十年间九州之珍宝。”
萧€€明白,有了钱,就可以买装备,买军队。至于杀人,萧€€猜测是为了灭口,而且是借虞珩水贼的刀,再把锅甩给自己,可是现在虞珩已经被抓了。
“虞珩虽然被拿下,但博局并未结束。”
“所以他们还有后手?”
“对,第二步是借夺取帝王剑,使局中宾客们自相残杀,不过似乎也没有完全凑效,所以就有了第三步。”谢映之走在风雨飘摇的宝船上,却如闲庭信步。仿佛任何机诡险恶的局,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变得风轻云净,波澜不惊。
萧€€感觉到,谢映之的内心就像一池宁静的湖水,空灵剔透,轻暖无痕,倒映着天光云影,万千世界。
就听谢映之道,“这第三步,就是此间的风浪了。再往下游不到十里,为刀剑峡。主公还记得我给你看的水文图吗?”
谢映之点到即止。萧€€心中一沉。
江水奔涌直下,冲出刀剑峡口,正对着一块名为€€岭€€的巨大岩石。
他顿时明白了,寒夜,大江之上,全速前进的豪华楼船,冲向€€岭€€。特么的这剧情有点熟悉啊,苍冥族这群□□份子要给他演一出泰坦尼克号?
诈骗敛财就算了,还要杀人越货沉船?
“主公勿忧,我已经在船上做好布局,同时也和魏将军商议过了。”
萧€€顿时明白,魏西陵为何下令铁索拦江,是为了阻止楼船撞礁石。
接着萧€€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隔着大江,他和魏西陵是怎么联系的?难道是也结契了?
那么说,谢玄首和西陵莫非,也……亲了?
一念及此,萧€€有点懵。
如果玄门的结契类似世俗婚姻,谢玄首你这算不算重婚?
莫非玄门结婚,不是,结契还可以三个人?
谢映之显然被他的脑洞问住了,低咳了声,“这个问题,我们容后再说。”
***
大厅里,船身晃动,灯火飘摇。
魏€€惊回首间,就见北宫浔用钢刀抵住苏钰的脖颈,斑驳陆离的光线中他面目狰狞。身后数名燕庭卫立即戒备地围了上来。
“放开他!”魏€€厉声道。
北宫浔将苏钰扔给身后的燕庭卫,狞笑道,“放下兵器,不然杀了他!”
魏€€别无选择,剑掷到地上,撞出清冷的声响。
北宫浔颇为满意,挥了挥手,让属下将刀松开了些。
“多谢你帮我解决了所有对手。”北宫浔志得意满地向宝阁里铜铸的江山走去,火光下帝王之剑紫气赫然,映着他的眼瞳如同野兽般精光四射。
他激动地伸手握住了剑柄,几乎是同时,魏€€脚尖一勾,长剑挑起,随即他当空一脚疾射,长剑化作一道锋利光华,向北宫浔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