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权臣是病美人 第609章

看着眼前混乱的刀光剑影,皇帝明白过来了,萧€€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北狄谈判,甚至这场盟会从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不仅如此,为了钓乌赫这条大鱼,他竟然还拿皇帝当诱饵,谁给他的胆子!

武帝知道萧€€生于幕天席地间,长于乱世洪流里,连对皇权少得可怜的那一点尊重都来自于公侯府的教导。他本就是胆大妄为的人。如果不是年幼时被魏淙收养,当乱世洪流席卷天下的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萧€€说得出,也做得到。

这个人即使将他揉碎了吞入肚中,他也能给你兴风作浪,翻江倒海!

想到这里,皇帝又郁愤又懊恼。但郁闷之余却又更加勾起心底暗暗的亢奋和征服欲,恨不能立即把人抓回来,狠狠地收拾一顿!

***

弋阳山口

在经历了一场快战后,萧€€率军击败穆硕余部,并生擒车胡儿。

此时已近正午,萧€€登上山崖,往下望去,只见山口阔广,道路平坦,两侧峭壁陡立,高数十丈的山崖仿佛当空垂下的巨刃。站在山崖上,自山谷中刮来凛冽的朔风卷起乱雪迎面扑来,竟将一片马背上的毡垫掀上半空。

这里是从驰狼谷去往王庭的必经之路。

约摸等了小半个时辰,风雪中隐隐传来了战马的嘶鸣。

果然,赫连因得知王庭被袭无心再战,拼命杀出一条路来,率军回援王庭。

萧€€站在风雪中,望向谷底黑压压一片逐渐聚拢成一道长龙的北狄军队,缓缓地举起右臂。

等候于山崖上的弓弩手弓弦张满,密集的箭镞瞄准了狭长的山谷。

就在千钧一发时,赫连因忽然在谷口勒住了马缰。

他警觉地抬头仰望四周地形,随即下马,手抓起一块积雪捻了捻,又在雪地里迅速搜索了片刻,忽然翻身跃上马背,大喝一声,“传令,后对改前队,撤!”

萧€€心中猛地一沉,立即想到刚才他们进入峡谷前和穆硕的属下车胡儿在此一战,战后,大雪还来不及完全掩盖战争的痕迹!

没想就这么点蛛丝马迹,便能让赫连因得出这里有伏兵的结论,这个人果然谨慎!

眼看着赫连因率部已经纵马向峡谷已北广袤的平原奔去,数千铁骑顷刻间就要如流沙散去。

云越急道:“主公,追吗?”

萧€€摇头,追不上。

山崖高数十丈,等到他们驰马下山,赫连因早就率队消失在原野上了。

“弓箭”他沉声道。

云越心中猛震,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微小跃动的目标,简直就像隔空射取一只蚊蝇一般。

这需要多强的臂力,多精准的眼力?

他担忧地看向风雪中萧€€苍白的容色,瘦削的身形。

而且峡谷间风力太大,普通的弓箭根本不行。

“破甲箭,天狼弓。” 萧€€道。

破甲箭有食指粗,天狼弓则是用龙骨神木打造,硬比铜铁,开弓至少需有五石之力。射程极远,可射月摘星,故而得名。

可是他现在还拉得开那么强的弓吗?云越忧心忡忡看向那清寒料峭的身形,咬了咬薄唇,想说什么,终究没吱声。

萧€€站在山巅,风卷起雪花纷纷扑来,风雪中他弯弓搭箭,随着弓弦绷开如满月,他微微偏首,锋利的箭镞追随着千军万马间那跃动的一点人影缓缓移动。

大雪扑面,他的眉梢鬓角都是乱雪,脸容苍俊,唇色薄如寒冰,脊背线条刚劲峭拔。

但那万军从中的一点人影实在太渺小。

云越注意到风雪中长时间瞄准使得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勾弦的手指勒得生疼,虚汗已经浸透了战袍后背。

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赫连因纵马回头的刹那,萧€€瞳孔间精光乍现,手指轻轻一放,破甲箭如一道长虹贯出,穿越峡谷呼啸而去。

赫连因猛然见眼前一道寒光射来,颈间一凉,一股劲力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坐下战马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

他翻滚下马背倒在了雪地里,喉间贯穿着一支长箭,尾翼的白翎在风雪中尤自震颤。

见主将倒地,周围的北狄军队顿时做鸟兽散。

此役,王庭主力被歼,乌赫被擒,赫连因、穆硕被杀,大仇已报,后患已除。

从此,中原无忧。

萧€€忽然感到心头一松,浑身的疲惫便如潮水涌了上来,他刚想以巨弓擎地勉力支撑,可冻僵的手中天狼弓已颓然落下。

“主公!”云越一把上前抱住了他。

晶莹的雪花落在他垂落的长睫上,他终是倒在了云越怀里。

***

当天,陈英率军扫荡了北狄残部,到了傍晚,大军驻扎在北狄王庭。

维丹战战兢兢坐在单于王座上,武帝简单地宣布他为将来的大单于后,便快步出帐,问陈英道:“萧€€还没回来?”

陈英躬身道:“末将不知。”

皇帝眉头紧蹙,莫非趁机跑了?

“找!派出羽林,给朕去找!”

“是!”

***

萧€€昏睡了整整三天。

纪夫子搭着腕脉愁眉不展:“风雪严寒,更兼心力尽瘁,以往全凭将军意志支撑,一旦心愿已了,平时被他强压下去的伤病寒毒就一并席卷而来,怕已是药石难医啊。”

“那我带他去青帝城,那里温暖!”云越抹了把眼睛,红着眼眶道。

纪夫子摇头,“萧将军的身体经不起车马颠簸了。”

……

不去青帝城,可以留在草原。 春来雪融,天气和暖,青绿原野上到处都是潺潺溪水。

云越选在一片宁静的湖边搭建了毡帐,种上了花草菜蔬,还养了几头羊,每天让萧€€喝上新鲜的羊奶。

日子平静如流水,萧€€渐渐忘记了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也忘记了那些暗流汹涌的过往。

草原很好,他不想再回京城,不想再回那龙争虎斗之地。

这里虽不比江南烟雨杏花,但也有天苍苍,野茫茫的辽阔,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乐趣。

转眼就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春和景明,湖边波澜不惊。

草原民风豪放,不少青年男女在湖边约会,在湖水间嬉戏,放歌。

在中原,这时正是百花节。

云越在毡房边种的芍药也开了,花团锦簇。

萧€€躺在靠榻上闻着花香,晒着太阳。 三五个孩子围着他,听他讲故事。

他淡望着白云悠悠的蓝天,闲说起那些金戈铁马的往事,仿佛风一吹,就吹散了。

“哥哥,你在看什么?” 一个孩子问。

“大雁。” 他仰头轻轻道, “回来了。”

“我知道,春来大雁北归!”

“它们是从江南来的吗?”

“也许吧。”

“江南远吗?”

“远。”

“江南有什么?”

“有青青荠麦,灼灼桃花。”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想着,“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十年旧约如梦……

云越喂了马劈了柴浇完菜,一身的汗,在湖边提了桶水,去毡房后冲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萧€€总是笑话他脸皮薄放不开,草原风俗豪放,不论男女都在湖水里洗浴,以天为穹庐,以地为汤池,还放言,如果换是以往,他就到湖边洗凉水澡,说不定还有热情奔放的草原姑娘看上他。

说得云越脸红心跳,都不敢看他眼神。

茶炉微沸声打断了云越的思绪,他倒了热腾腾的奶茶,配上香甜的糕点,见帐篷边芍药怒放,又忍不住悄悄摘取一支,似不经意般放在盛茶点的漆盘里作为点缀。

以寄春色芳华,以许暗藏情思。

他托着漆盘向湖边走去,心中颇有些忐忑,花还没送出去,两颊已悄然浮上红霞。

也不知道主公看不看得出来?

“哥哥,哥哥……”一个孩子摇着萧€€的手,“故事还没讲完。”

湖畔云霞漫天,他娴静地垂着如羽长睫,湖岸吹来的微风拂动他鬓角的发。

不远处传来青年男女的对歌声……

云越平静地把漆盘放在靠榻边,“哥哥累了,睡着了,你们回去吧。”

他轻声说,像是怕吵到他休息。又将盘子里的糕点分给孩子们。

送走了孩子们,湖边已是斜阳悠悠。

云越静静地在他身边蹲下身,握住他已冰冷的手,低下头,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我在这里,年年陪你看北雁南归。”

***

大帐中,皇帝眼底渗着血丝,用力攥紧拳,仍无可挽回那凄艳的靡荼花在掌中迅速枯萎凋零化烟扬尘。

他指节紧绷经脉凸起,想要拼尽全力抓紧什么。但执掌天下的手,终留不住世间最倾艳的花。

日暮稀薄的夕光下,坐拥四海,君临天下都不过是一时错觉。自始至终,他还是那个宫墙琉瓦下杏花疏影间,追逐着那人脚步的少年。

只是倾尽一生,他都永远追不上那人的脚步了。

风中隐隐回响着铮铮琴音。如号角齐鸣,如铿锵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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