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北宫达又不是你下属,你说端午前放人,就放人了?
柳徽见萧€€竟如此有把握,暗思他必有留手,利用此事发难已经不成。
于是他转换了角度,不紧不慢道:“可现今到端午尚有一月,京兆尹主管京畿三辅,关系京城稳定,空置一月恐京城生乱,臣以为,可先遣人代领之。”
唐隶立即心领神会道:“臣推荐前司农丞郑绮任代京兆尹之职。”
萧€€一惊,没想到他们要争京兆尹的职位。
他心思电转,立即想到仙弈阁血案里,郑绮等人因负伤被迫休息,现在伤愈,想要回朝了。
如果郑绮代领京兆尹,盛京系就掌握了京畿要地。于他是大不利。但他手下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总不能让云越去当京兆尹吧?那还不得把京兆府兵全发展成城管大队,把整个大梁的话本铺子翻个底朝天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道:“若郑公担任京兆尹,京畿的百姓还吃得上饭吗?”
言外之意郑绮贪得无厌,他一当京兆尹,京畿百姓就没法过日子了。
“闻正!你这什么意思?”唐隶脸色顿时难看了,
闻正根本不理睬他,“陛下,臣愿兼领京兆尹之职。”
杨覆立即道:“不可,闻部丞主管兵事,为招募兵马筹集军饷可谓宵衣旰食,再兼任京兆尹,疏漏了兵马粮草之大事,若北宫达突然来袭,该当如何?”
“若北宫达来袭,臣愿为陛下一战。”魏西陵清声道。
桓帝一诧,连忙道:“皇叔亲自出战,朕还有何忧?”
大殿上,柳徽杨覆等人猝不及防,他们没想到魏西陵会为闻正解围。
但是细想一下也合情合理,闻正性格刚毅,为人正直,魏西陵向来欣赏这一类人。而且魏西陵此番进京,本来就是护卫京畿,防备北宫达南下的。
最终朝议决定,让闻正代领京兆尹之职,等端午前江浔归来。若江浔届时不归,再另为计议。
散朝后,萧€€几步赶上闻正,拱手道:“今日朝堂上,多亏闻部丞忠直任事。”
闻正毫不客气道:“我此举全然为国效力,将军无需谢我,且我闻正不朋不党,不与忘恩负义之小人同行。”
萧€€明白了,闻正这是表明他今日朝堂上不是帮萧€€你,而是为国任事,你不要搞错了,和你没什么交情。
他本来只想说句谢谢,没想到北怼了一脸,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闻正已拂袖而去。
碰了一鼻子灰的萧某人楞在原地,忽然感到有人站在了他身边,阳光洒落在他如云衣袖上,低调的蛟龙暗纹泛起的淡淡金色迷了他的眼。
只听魏西陵沉声道:“真相澄清不会太久。”
萧€€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宽慰我?
其实萧€€被人骂习惯了,神经真没那么脆弱,不就是被人冷眼,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见他不说话,魏西陵又道:“闻正忠直之人,一旦了解真相,他必然会重新认知你,今日之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难得魏西陵说了那么长的句子,可萧€€脑子里却忍不住勾起了刚才大雍公主的念头,他看着魏西陵白衣佩剑地站在阳光下,艰难地忍着笑。
“怎么了?”魏西陵发现萧€€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没啥。”萧€€指尖悄悄勾了勾魏西陵的衣袖,“衣裳挺好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朗朗一道声音:“君侯,萧将军。”
萧€€回头就见宋敞和上官朗正向他们走来。
魏西陵冷冷抽开衣袖,转身向两人打了招呼,便走了。
“魏将军不跟你同行,还有我们啊。”上官朗笑道,后日修沐,我和静轩想去尚元城打桌球,萧将军可愿一起去?”
萧€€欣然答应,做了那么久的孤臣,如今终于有人并肩而行了。
***
一日后,大梁城郊
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清早,还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
老里正站在自家屋檐下,担忧的看着天色,这雨虽然转小了,但不知道田地里春耕种下的秧苗怎么样了。他正打算披上蓑衣去田地里四处转转,就在这时,几个村民匆匆忙忙地推开院门,大声道,“里正,不好了,村头曹家沟的堤坝被水冲垮了!”
老里正一愣,那是春耕新开的田地,堤坝也是新修的,怎么说垮就垮了,他来不及穿蓑衣,拔腿就往外赶去。
第407章 惊马
尚元城,灯火通明的球厅里。
萧€€持杆俯身瞄准,柔韧的腰线压下一道荡人心魄的精妙弧度,从肩胛到后背线条无比流畅,更为凸显出挺翘饱满的臀和修长笔直的腿。
“阿季,看什么呐?目不转睛的?”上官朗拍了拍魏€€的肩膀打趣道。
魏€€赶紧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道:“我也想学打桌球。”
“好,叔教你!”萧€€大咧咧地上前握住魏€€的手,刚俯下身,正要瞄准,就在这时,楼下的大街上传来一阵混乱的惊呼声。
出了什么事?
萧€€松开魏€€,几步赶到窗前,就见小雨中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一人纵马狂奔而来,沿途撞倒带翻货摊无数。细雨中行人纷纷仓惶避走。
萧€€一惊,上一次胆敢这么干的还是北宫浔,最后还被他扔进了寒狱,以儆效尤。
谁那么大胆,当街纵马狂奔?
宋敞惊道,“好像是闻敬直?!”
闻正?
他话音未落,萧€€已纵身一跃翻出窗外。沿着湿滑的屋脊轻快地踏瓦飞奔。
长街上,闻正拼命地勒住马缰,无奈胯下坐骑犹如发了疯般撒蹄狂奔,他根本勒不住。他浑身雨水,急得脸色发白,好不狼狈。他不明白,这匹马向来温顺,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让开!快让开!”他几乎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可是惊马已经撞翻了好几个摊贩。炒货瓜果滚了满地,被马蹄踏地粉碎。
紧接着,惊马又一个猛纵,马蹄当空扬起,一名老妇人躲闪不及摔倒在地。
她惊恐地看着沉重的马蹄就要迎面踏下时,一道矫捷的身影凌空跃下,轻快地落到了马背上。
萧€€迅速握住闻正僵硬的手,操过缰绳用力一勒,疯马顿时人立而起,一个前跃从老妇身上跨了过去。那老妇人当场吓昏了。
萧€€感觉到闻正握住马缰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便在他耳后笑道,“闻部丞,你这马吃的是草料,还是兴奋剂?”
闻正一愕:什么……什么兴奋?
萧€€本来是想让闻正放松点,但那温热的气息自耳后拂来,酥痒撩人,闻正不由耳根一红,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斥道,他还兴奋?难道他觉得这样很刺激?果真是好乱乐祸!
他这一念未过,惊马猛地一颠,闻正猝不及防倒向萧€€怀里,萧€€顺势环住他腰一勒缰绳,惊马险险跃过几处摊贩,冲进了旁边偏僻的小巷。
闻正又气又恼。这个乱臣贼子要带他去哪里?
刚转过头想质问萧€€,还未及开口,便撞上了那人雨中清冷皎洁的下颌。
冰冷的雨水正顺着萧€€的脸颊滑落,仿佛冷雨中洁白的优昙,带着一缕久病的草药清香。不禁让人心驰。
就在闻正一晃神之际,萧€€已经带着他调转了好几个街口,硬是凭着高超的骑术没有伤到一人。但萧€€几次想要勒停奔马,也都失败了,看来只剩下一条路,就是等这马跑得精疲力竭后自己停下来。
想到这里,萧€€调转马头,向最偏僻的北城门奔去。目前之计,只有出城了!
城外空旷,怎么跑马都没关系!
细雨中,郊外。
两人策马狂奔。
雨越下越密了,颠簸的马背上,闻正的手冰冷,耳垂却热到了脖颈根。
他的后背紧贴着萧€€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闻正不自在地动了动,结果没坐稳差点颠下马背,又被萧€€一把揽紧。
“闻部丞,小心。”偏偏那人还不安生,语气轻松里带了几分戏谑,“听说你祖辈是老司机,我本以为你骑术也该很厉害的?”
“什……什么老司机?”闻正羞愤交加。虽不清楚老司机是什么意思,但感觉不是正经话。
萧€€一边纵马狂奔,一边还顾得上跟闻正闲聊,搞得他惊心动魄的。
天晓得萧将军还以为聊聊天能让闻部丞放松下来,别整得跟被他绑架了一样,结果一聊天,他就扯远了,满口跑马车,等到萧€€回过神来,看清楚前面的地段,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不是吧?
这就到兰溪大营了?
***
魏西陵正巡视军营,就听到有人纵马闯营的消息。
他眉头微微一蹙,“出去看看。”
紧接着,他就见雨中灰蒙蒙的郊野间,萧€€揽着闻正纵马如飞,隔着雨幕奔驰而来。
“君侯,帮我!”他话音未落,惊马就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向大营。
魏西陵上前几步,迎着雨中冲撞而来的奔马,不动如山地站在营门前。眼看着惊马要向他撞去,他敏捷地一偏身,就在奔马擦身而过时,他矫健地一把抄住了马笼头,用力一拽。只见劲风扑面,掠起了他衣袍。
惊马扬起前蹄就要踢打,魏西陵眼中寒光更盛,劲力灌入手肘,双脚深深踏入泥地里,竟硬生生将惊马给拽停了下来!
闻正毕竟是文人,这一幕看得他心惊胆战,半晌都回不过神。
萧€€敏捷地跳下马,见闻正还在发愣,便伸出手去搀扶。
闻正这才反应过来,禁不住用颤抖的手握住了萧€€的手下了马。
魏西陵意味不明地看了湿淋淋的两人一眼,转身冷道:“进帐烤火罢。”
“君侯,来不及了,我还要去曹家沟。”闻正焦急道。
萧€€这才想起今天修沐,闻府尹刚上任也不休息,一早就纵马大街怎么回事?
闻正道:“我清早接到报告,城郊曹家沟堤坝决口,淹没春耕农田,就赶紧上马去查看,谁料出了这样的事。”
***
燕州上都城
离预定计划的时间只剩七天了,褚庆子正在馆驿里伏案研究工程图纸。谢映之交代过,此番的国公府工程越浩大,花费越多越好。这样才能拖住北宫达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在营建府邸上。
就在这时,有侍从来报:“先生,外面有客求见。”
褚庆子没有搁笔,随口道:“是江先生吗?”
侍从道:“是位青年士子。说是颍上名门,听闻褚先生在此,前来拜会。”
褚庆子最不喜在设计图纸时被打扰,不假思索道:“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