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岱看得目不暇接,连连点头:“此阵精妙,军师乃高人也。此役必能生擒萧€€!”
说话间,八门阵已经布好了方位,八门大开像一个张开的口袋,等待着萧€€率军杀入。
萧€€疾驰而至,在接近十方谷半里地时,他忽然勒住战马,同时高举右臂,他身后的数千铁骑顿时停止前进,展开队形。
随后萧€€策马上了近旁的山梁。
从山上俯瞰,就见大营内士兵虽然不多,却阵型俨然,旌旗飞扬,刀戟林立。萧€€知道这当然不是欢迎他的,他正寻思着该从哪里突入。
就听谢映之静静道:“此乃八门金锁阵。”
“先生还懂奇门遁甲之术?”萧€€惊讶道。
谢映之道:“略知一二。”
很快,萧€€就见识到谢映之的略知一二是什么程度了。
萧€€依他之言,率军从生门杀入,穿越惊门、疑门,直捣阵眼。八门阵的布局顿时就被捣成了一盘散沙。阵中人喊马嘶,陷入了一片混乱和相互践踏中,随即云越再率军从外掩杀而至。
此战大破燕军军阵,劫了十几车的粮草辎重,满载而归。
这一战庞岱损兵折将,他垂头丧气道:“先生,我说过萧€€狡诈如狐罢。”
“八门金锁阵乃奇门之术,变化无穷,不知道其中关窍必会受困阵中。”东方冉阴郁道,“萧€€营中当有人指点!”
庞岱浓眉紧皱:“此人难道比军师还厉害?”
一旁的徐放道:“据我铁鹞卫的情报,萧€€营中近来有一白衣士子,极为貌美,好像是军中医者。”
听到这里东方冉忽然阴恻恻笑出了声,庞岱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问:“先生为何发笑?”
“我早该想到,能破解我的八门金锁阵也只有他。” 东方冉止住嗤笑,叹道,“没想到在此地重逢啊!”
“先生认识此人?”
东方冉冷哼道:“既然知道是他,就不难对付了。”
***
三天后,萧€€的大营附近就来了一群流民,大约十来人,男女老幼都有,其中不少人身负重伤,自称是幽州逃难而来,在途中又遭遇了山匪劫杀,死伤惨重,余下的人死里逃生到了这里。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乞求大军给点吃食和避寒之物。云越和士兵们都流露出恻隐之心,请示萧€€是否可以暂时收容,但萧€€断然下令,军营重地,不得擅入,并勒令其离开。
云越等只有遵命行事。顿时营外传来凄惨的哭泣声。
谢映之不忍闻道:“百姓扶老携幼,只求一停脚暂庇之处,将军为何不能相容?”
萧€€道:“两军交战,敌我难分,任何人皆可疑。”
谢映之道:“这些人多为老弱妇孺,且半数带伤,不似敌军细作。将军是否疑虑过甚?”
萧€€毫不通融道:“先生医者仁心,但军中自有规矩。”
谢映之轻叹,知道没有余地了,便道:“如此,请将军可否给我一日,容我治好伤者,再让他们行路。”
萧€€想了想,“可以,但他们不得进营地。”
谢映之道:“自然不会,还请将军借一顶军帐,夜间给他们暂避风寒。”
萧€€点头。
“多谢将军。”谢映之淡道。
接下来整整一天,谢映之都在营地外为伤员施治,直到黄昏。
纪夫子给他送药来时,萧€€问:“先生还未休息?”
纪夫子道:“伤患众多,师父只有尽力收治。”
萧€€让云越取来了他的披风,“秋夜寒冷,麻烦夫子交给先生。”
入夜,萧€€出营查看。
只见营门前点着火把,火光下,谢映之的白衣已经沾满了血污,他正蹲下身为一老妪包扎伤口,一边微笑着跟她说着话。萧€€先前给的披风则裹在了两个熟睡的孩子身上。火光照在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乱世间的这一幕太过温暖,让萧€€觉得不真实。
谢映之没有察觉到他,萧€€觉得罢,也可能是不想理他了。谁让他如此冷酷无情。
但谢映之这样的人就算是生气大概也看不出来罢,依旧是如沐春风的一个人。
***
夜半,一轮寒月挂在树梢。
大营外,临时搭建的军帐中,月光下一团黑影悄悄动了动。
那是个精瘦的男人,左臂上还带伤包扎着,但这并不影响他行动的灵活性。
只见他推了推身边的两男一女,三人立即机警地坐起身来,趁着夜色悄悄地潜入林间。
他们迅速地来到一棵银杏下,刨开厚厚的落叶,挖出了事先藏好的刀剑和弓弩。
夜风吹拂,林间传来树叶沙沙的轻响。
大营门前,寒凉的月光下,草丛间忽然窜出了几条黑影,他们口中叼着刀,伏低身躯,迅速逼近大营。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带着秋夜的寒意穿透了守护营门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声不响地从望楼上栽倒下来。
紧接着,嗖嗖嗖€€€€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破空声。
几名守夜的士兵悄无声息地幡然倒地。
那条黑影乘机快速地打开了营门,然后其中一人两指放在口中吹响了一声尖锐的长哨。
黑暗的丛林里顿时窜出无数条黑影,马声嘶鸣。
“冲进去€€€€杀€€€€”
庞岱一声令下,士兵们如一群饿狼涌入大营,黑暗中无数森寒的刀光亮起。
可是几刀劈砍之下,他们立即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不是刀刃切入肌骨的感觉,而更像是松软的稻草。
黑暗中庞岱倒吸了一口冷气,“快撤!”
但他话音未落,四周忽然火光大亮,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前后左右同时响起。
一道清冷的声音越众而出:“庞将军既然来了,还想全身而退吗?”
庞岱惊回头看去,只见中军大帐后杀出一支人马,火光照着萧€€的玄甲上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就见他长剑缓缓举起,无数的弓箭手拉开了弓弦,箭雨自从空中冰凉地倾泻而下。
……
此战庞岱重伤被俘,歼敌数千人,余者皆降。只有徐放等几个身手非凡的铁鹞卫趁夜遁逃而去。
收拾战场时,萧€€问,“谢先生呢?”
刚才的营中的喧哗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他。
今夜谢映之的营帐外萧€€特地调派了瞿钢率五名身经百战的锐士负责守卫。
这时瞿钢匆忙地跑来,单膝跪下,“主公,卑将死罪,谢先生不在营帐中。”
萧€€心中猛地一沉,糟糕!
***
秋夜林间,水声潺潺,一小股瀑布自青苔遍布的岩石间流出,洒落泉池中。
泉池边的青岩上整齐地搁着洁白的衣衫,谢映之散发站立于瀑布之下,月光照着晶莹的水帘,水花如珍珠洒落在如冰似玉般的肌肤上,顺着优美流畅的肩颈线条滑落。
林间寒雾飘荡,几片吹落的枫叶像小舟般浮在池面,随着层层涟漪,轻轻拍打着他腰际。
夜已深,林间远远传来草木的悉嗦声。
谢映之心中微微一沉,随即指风一弹,搁在池边岩上的外袍凌空荡起,如一朵白云般悠悠地飘落在他肩头。
可他还来不及穿上,林间风声乍起,一道矫捷的身影如同如惊鸿般掠来,揽住他的腰身凌空就是一个飞旋,水花飞溅中,那人搂着他在落叶间就地一滚,就避入了池边的山岩下了。
谢映之被那人压在身下,肌肤相触地紧贴在一起,借着岩缝漏进的月光,他看到了一双清妙流丽的眼睛,愕然:“萧将军?”
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杂沓的脚步声。
徐放率领五六名铁鹞卫正撤到山中。
“这里有水。”一名铁鹞卫在池边蹲下身猛灌了几口,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徐放揪住后领一把拉起。徐放朝池边抬了抬下巴,几人立即看到了那散开的衣衫。
“有人来过!”几名铁鹞卫立即噌地拔刀出鞘,警觉地巡视四周。
岩石下空间逼窘,萧€€想撑起身,脊背就顶住了坚硬的岩石,只得伏卧在谢映之身上。
谢映之此刻不着寸缕地躺在满地落叶间,夜色中肌肤水光滑润,玉白的胸膛随着轻而静的呼吸微微起伏,有水珠滚落。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能听到刀剑劈开长草的悉嗦声。
岩石下,黑暗中两人无声地紧贴在一起,鼻息相闻,革带冷硬地抵着谢映之柔韧的腰腹,战袍粗缪的质感贴着光洁的肌肤,细细的摩擦间,清润的肌肤上起了微微的热,春山般的长眉难耐地蹙起。
此刻萧€€也挺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那如玉雕琢般的人,无论抱哪里,触手皆是光滑细腻,他想替他拽过一点衣袍遮蔽,手向下一滑,就听到谢映之无声地吸了口气。
萧€€在心里叫苦:谢先生,我不是,不是要摸你腿的!
就在这时,头顶有泥土淅淅索索地落了下来。锋利的刀挑开长草,一隙月光照进了岩缝。
第424章 非常之法
月光透过岩缝拉开了一线。
萧€€眸中流光一闪,立即压下身。
寒烈的金戈之气瞬间围绕上来,凛冽中隐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艳撩人,谢映之不习惯地蹙眉,微微偏首时,唇与唇之间温软地轻触而过,黑暗中像一道电流掠过,两人都同时呼吸一窒。
但没有机会让他们继续回味这个意外的轻吻,头顶上,森冷的刀锋已经挑开长草,血腥气扑面而来。
萧€€的手静静移到剑柄上,浑身的肌肉像绷紧的弓弦,充满韧性和力度。就在他蓄势待发时,一只轻如落羽的手悄然抚上他后背,谢映之微微探起身 “不必。”
随即他手指轻轻隔空一点,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近在咫尺的刀锋在月光下晃了晃,便收了回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
“已无事了。”谢映之轻轻道。
萧€€还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应声道:“哦。”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