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气旋 第22章

“其实我是看到孟星拍的照片里有你,才想来给他送作业的。”姜阈浅笑着说,梁东言错愕地抬起头,发愣地看他。

“我其实是想见你,想看看为什么你要请一个星期的假,来做这个。”姜阈继续说,梁东言面色僵硬,注视姜阈的目光却发紧。

“我坐大巴来的,大巴上有人吐了,就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我也好想吐。”

“我以前没坐过乡村巴士,转车的时候有人抢了我的位置,但他不承认,还骂我,后来我站了一个小时。”

“坐在席上的时候有个小孩的妈妈让我给她带小孩,那小孩不听话,还朝我吐口水。”

姜阈说得难受:“刚刚追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转头就走,放着好好的图书馆不去,大冷天跑来这里受罪,我跟有病一样。”

姜阈吸了吸鼻子:“我回答完了。”说着姜阈转身朝葬礼的方向走去。

梁东言愣在原地,在姜阈走了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拦在姜阈身前,目光用力:“待会儿我带你回市里。”

“不用,我跟孟星走。”姜阈忽然觉得这一天确实过得很糟糕。

梁东言喉结滚动,片刻,他压低声音问:“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不想让你们看到的原因?”

姜阈看向他:“现在不想知道了。”

姜阈说着便往前走,下一秒被梁东言一把抓住,他拽着姜阈,不停做着心理建设,良久才赤红着眼,一字一句道:“因为晦气。”

姜阈晃了下神,没太听懂:“什么?”

梁东言握着他的手发着力:“我五岁跟我爸在这种地方表演,小学的时候...有同学家长看到了,闹到学校,说我晦气。”

那位家长的原话是:从小就开始给死人表演的小孩,怎么能在学校给其他孩子和家长表演?这也太不吉利了!想送我们走是吧?晦气死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大到小学的最后一年里,所有人都避着梁东言走,生怕沾上点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有些恶劣的同学还因为有老师和家长撑腰,甚至一起光明正大地欺负他。

所以他一直不肯登台表演,现在基本都不跟梁叙衡出来了,即使出来表演,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怕遇到熟人被认出来。

葬礼那边的敲锣打鼓声停下了,二胡的调子又传出来,大约是梁叙衡顶上了梁东言的缺。

姜阈慢了半拍地点点头,而后他清晰地说:“我不觉得你晦气。”

梁东言紧张得快要掉泪的目光委屈地颤了颤:“你会的。”

他不敢告诉姜阈,姜阈也看过他表演,他怕姜阈怨自己不早告诉他这件事,也会觉得不吉利。

“不会。”姜阈斩钉截铁,他上前一步:“我刚刚生气是因为今天真的很倒霉,你还不想理我,不是因为这个。”

梁东言目光依旧不确定,姜阈继续道:“孟星也不会这么觉得,如果你介意,我会让他帮你保密。”

顿了顿,姜阈轻笑了声:“所以这就是你死活不肯上台、撒谎说自己不喜欢表演的原因?”

梁东言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簌簌动着。

姜阈抬手很轻地碰了下梁东言的眼睛,把刚刚溢出的一抹湿润替他擦掉:“梁东言,我不仅不觉得晦气,还觉得你特别厉害。”

“哄我是吗?因为我没忍住哭了。”梁东言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他侧过头,用力挤了下眼睛,确定没眼泪了才转向姜阈。

“我今天这么惨都没人哄我,我干嘛要哄你?”

姜阈撇嘴:“你五岁就开始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还不厉害吗?”

梁东言被他说得愣了愣:“真的?”

“嗯,而且五岁和二胡差不多高吧?你都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了。”

梁东言被水洗过的眼睛尤其亮,他怔怔地看着姜阈,片刻忽然羞涩地笑了下:“我五岁比二胡高很多。”

姜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表演这件事,真的很愚蠢。”

姜阈的神情认真极了,认真到好像他说的是完全正确的,就像是他接近满分的试卷一样。

“愚蠢?”梁东言受伤地看着姜阈,他想说姜阈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梁叙衡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姜阈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

“现在回去把二胡拉完,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市里,回去了我跟你好好聊这件事。”姜阈理智道,他实在不想在这个北风呼呼吹的鬼地方站着了。

“你不是跟孟星走么。”梁东言不高兴地说。

姜阈咬了咬牙:“哦,那我跟他走。”

梁东言:......

作者有话说:

下一次更新就是入V啦,不是8号的话就是9号~

第26章 洗衣服

“回去吧,我为了追你快饿死了。”姜阈说着拉起梁东言便走,手里的人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好歹这回一拉就动,跟着自己回了葬礼现场。

孟星见两人回来了主动上前,刚刚被梁东言推倒的不快也早没了:“你俩去哪啦?靠,姜阈你裤子怎么了?”

姜阈摇摇头松开梁东言,梁东言闷声朝演奏区走去,被梁叙衡一顿说后又接过了二胡。

“没事,他不太愿意被我们知道在外面干这个。”坐回去后,姜阈和孟星道。

“这有什么?他不是一直打工么?”

姜阈先往嘴里塞了个青菜包,很快咽进去后道:“嗯,他觉得...大家会嫌他晦气。”

孟星不是笨人,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脸离谱:“怎么可能啊?我羡慕都来不及!”

刚刚孟星发现这人是梁东言后立马去找了他妈问,得知这个锣鼓队就是那个坐在前堂里写字的梁东言的爸爸组织的,梁东言拉一场葬礼好几百呢!

“他要是干这个赚得不少呀,怎么还要打工呢?”孟星关心的是这个。

而且月生活费只有两百,姜阈想补充,但他没说,只道:“他爸爸身体不好,看病贵。”

姜阈看着梁东言的爸爸一瘸一拐走回前堂里,伛偻着背,看着比姜秉泽要老了二十岁。

“这样啊,那难怪了,待会儿我问问我妈,能不能多给他个红包。”孟星道。

姜阈点点头,发现那个朝他吐口水的小孩已经被家长抱走了,姜阈终于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配着天才级别的二胡演奏,他吃得很满意。

“看什么呢?”旁边的圆号手凑到拉二胡的梁东言边上,顺着他的视线向边上看去,是小孩那桌。

“没什么。”梁东言收了目光,转向演奏队这桌桌上,那青团真有那么好吃?

“你爸以后不干这个了,你跟着叔干怎么样?”圆号手问梁东言:“以后一场给你300。”

梁东言摇头,他拿了个青团道:“我也不干了。”

圆号手只能悻悻回了自己的位置,梁东言把青团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黏糊糊的、馅也不是很甜,不知道为什么姜阈可以一个接一个吃。

这天的席在七点前便结束了,梁东言边帮演奏队收拾东西,边频频朝姜阈的方向看去,姜阈也站了起来,和孟星不知在聊着什么。

是要走了吗?

这时姜阈忽然也看了过来,他拍了拍孟星的肩便朝梁东言走来,梁东言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卷着电缆。

“要我帮忙吗?”姜阈说着便拿起地上的线缆:“卷起来就行?”

“不用,我来弄。”梁东言把姜阈手里的线缆接过:“地上很脏,你去洗手。”

“待会儿跟你一起洗吧。”

梁东言一愣,他先是看向孟星,孟星已经背着书包朝外面走了,似乎没在等姜阈。

“你是打算跟我一起走吗?”梁东言声音含在喉咙里,问得小心翼翼。

“嗯。”姜阈看着他笑:“我帮你干点什么吧,我们可以早点走。”

梁东言面上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他走到阳台下拿了双手套给姜阈:“那就收一下凳子吧。”

葬礼上的一套桌椅、厨具餐具都是承包人一起带来的,梁东言他们演奏队虽然是梁叙衡组织来的,但参加惯了葬礼的都知道,结束了大家会一起帮忙收拾。

梁东言个子高,乐器收完便被喊着去卸灯卸顶棚,姜阈把凳子堆到大卡车上后便去给其他卸顶棚的人帮忙,他和梁东言的个子不差多少,别人一看他过来了便立马下来让他上去卸。

顶棚安装得很结实,有人给姜阈递了个螺丝刀,姜阈借着微弱的灯光眯着眼睛找螺丝帽,这时从旁边来了束光,同方向响起梁东言的声音:“先把绳子解开,在绳子里。”

姜阈看了眼站在下面帮他打光的梁东言,点点头,利索地解了绑着顶棚的绳子,果然看到三颗螺丝紧紧地钉在柱子上。

等姜阈卸好这一角,下来时梁东言朝他伸出手,姜阈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他下来了。

梁东言跟的是一个乐器师傅的车,那师傅也回市里,便顺便把梁东言和姜阈带回去。

不坐巴士的话从葬礼现场到市里不到一小时,两人抵达三堡街的时候刚刚晚上九点。

这是姜阈第三次来梁东言租的房子,这次进门时那第一户没骂,大约是还没到家或还没睡。

梁东言刚打开门,一股玫瑰花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姜阈愣了下,问:“有花?”

梁东言转过头:“嗯,你上次送的。”

说着梁东言拿起桌前的一个花瓶,上面插着几支还没完全谢掉的玫瑰。

“这几支,不至于这么香吧?”姜阈想说自己刚拿到那一大束的时候都没这么香。

梁东言垂眸,在姜阈的注视下指了下角落的柜子。

柜子上放置着一瓶类似空气清新剂之类的东西,瓶身上写着四个字:玫瑰香型。

自从姜阈送自己的玫瑰一点一点凋谢后,梁东言就不太习惯房间里没有玫瑰的香气了。

房间里有短暂的安静,姜阈回过神来后不自然道:“你喜欢玫瑰香啊。”

梁东言“嗯”了声,又小声补充:“校庆之后就喜欢了。”

“去洗澡吧。”姜阈顿了下道:“不是说出了很多汗吗?”

“你先洗吗?”梁东言问。

姜阈莫名其妙地和梁东言对视:“我回家再洗。”

梁东言沉默片刻后点点头,走去衣柜拿换洗衣服,顿了下又转过头:“那把外衣先脱给我,我帮你洗。”

姜阈更莫名其妙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要你帮我洗?”

“不是...巴士上不太干净吗?”梁东言认真看着他:“还有小孩子吐的口水。”

路上梁东言一直惦记着这事,想等姜阈一来就先把他的衣服洗了。

“不用,我明天拿去洗衣店就好。”姜阈笑了下,他把羽绒服脱了挂在边上,露出里面的白色高领毛衣:“里面都干干净净的,没事,你去洗。”

梁东言打量了下姜阈的毛衣、以及被高领裹着的姜阈窄小精致还冲他笑的脸,喉结动了下,摁下头洗澡去了。

梁东言洗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便从浴室里出来了,开门时房间里很安静,似有预感般,他看到姜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梁东言在门口罚站似地站了几秒,才放慢脚步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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