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竹这会儿已经回过了神,跟他道了声谢,从袖中抽出帕子擦擦脸,擦着擦着却轻笑出声。
周松微愣,“怎的了?”
沈清竹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觉着,自己被一条鱼‘欺负’了,有些好笑。”
闻言,周松转头看看溪水,犹豫道:“我去给你将那条鱼捉来?”
沈清竹抬眼看他,“那么些,你晓得是哪条?”
周松沉默,方才离得远,确实不知道是哪条。
沈清竹又轻笑了声,擦干净脸上的水,将帕子塞回袖中,“罢了,我还能跟一条鱼计较不成。”
如此,周松只能作罢。
好歹,他们还烤了一条鱼,同一条溪水里的,吃掉它,也算“报仇”。
周松洗干净了几片比较大的叶子,用小刀将鱼腹最嫩的部位分下来,递给了坤泽。
沈清竹拿着对方刚才用木枝削给他的筷子,夹起鱼肉尝了一口,调味虽然不多,但胜在新鲜,还是十分不错的,“好吃。”
暗暗关注的周松放下心,又削下来一些鸡腿上的肉给他,一条一条的,方便他夹。
沈清竹默默看着他动作,没有说什么,只是乾元送过来的东西,他都吃了。
第二十五章
一条鱼一只鸡,沈清竹定然是吃不完的,剩下的那些都进了周松的肚子。
吃饱喝足,沈清竹也已经在山上待了不短的时间,为免吴兰淑担忧,他打算下山去。
周松今日是来打猎的,他准备往深林走走,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要将人送到山脚,如此才能放心。
沈清竹也没拒了他的好意,让人随自己一起走出山林。
“我顺着这条小道下去便到河边了,不必再送。”
周松也没打算再往下走,河边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被看到他们一起从山上下来不太好,他很听话的站住脚。
在原地看着坤泽一路下了山去,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山林中。
这边沈清竹一下山,远远的便看见了等在河边的吴兰淑,先前与她一道洗衣裳的那些妇人已经不在了,想必是回了家。
一直盯着山脚方向的吴兰淑一看见他便从坐着的大石头上起了身,快步迎上去,“怎的逛了这般许久,我都要上山去寻你了。”
“不是说了,洗完衣裳我若没回来,便先回家去吗,”沈清竹有些无奈,对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对他过于小心,“在山上遇见了周松,他带我往深处逛了逛,这才耽误了时间。”
吴兰淑神情微顿,“周小子啊,先前是打这儿经过来着,他跟你遇上了?”
注意到她的面色有些奇怪,沈清竹微扬眉,“是啊,怎的了?”
吴兰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摇头,“无事,觉着巧罢了。”
有些事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胡乱说话对人家不好,而且以她家少爷的聪慧,周松若真有什么心思,定然能看得出来,心中若有芥蒂的话,也会自行避开往来。
如今这般要么是她猜错了,要么就是对方未曾有什么逾矩,少爷不厌烦他,如此便没有什么过于忧心的。
心中思索过,吴兰淑心下稍定,正想与人说回家去,却见对方突然侧头打了个喷嚏,她一愣,“怎的了?可是着凉了?”
沈清竹掩了掩鼻尖,对她摆手,“无碍,可能是吸到了什么灰尘。”
吴兰淑却很难放心,她们家少爷的身子骨她是清楚的,连忙伸手扶住对方,“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河边凉。”
看她实在担心,沈清竹也没再反驳,点点头应了。
吴兰淑收拾了装着湿衣裳的木盆,再看他神色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迹象,稍稍放心,但还是觉得得回去给人熬碗姜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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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松这回进山,待了一晚,第二日下晌才回来的,下山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他猎了一只野猪。
目测得有两百来斤的重量,他扛在肩上就带了回来,路上碰到的人都要唏嘘一阵,凑上去询问几句。
扛着这么重的猎物走了许久,便是周松也有些累了,对那些搭话的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脚步没停。
一路回了家,总算是能卸下肩上的重担,野猪丢到一边,庞大的重量让尘土都飞扬起来。
他掏出钥匙开了锁,两扇门推到最开,直接拽着野猪的两条后腿拖了进去。
除了这只野猪之外,他的背篓里还有几只野兔野鸡,卸下来放在一旁,他抬手按了按肩膀,活动了两下。
身上这身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还沾着野猪的血,能闻见一股腥味儿。
周松没急着去换,准备歇一会儿,趁着一身脏先把这些野物处理一下再说。
他进灶房舀水喝了几口,又洗了把手脸,搬了个小马扎在那些野物边上坐下,清点了下,思索从哪儿开始动手。
“松哥,听说你猎到野猪了?!”
林二柱咋呼着从大敞的门外走进来,看见他跟前那一堆“嚯”了一声,“大丰收啊!”
他会过来周松半点都不奇怪,从山上下来闹了那么大动静,村里人这会儿都闲,肯定要传的人尽皆知。
正好,他一来,周松还能多个帮忙的。
林二柱以往没少帮着他处理这些东西,也算得上得心应手,不用他开口,袖子一挽就凑了过去。
兔子野鸡什么的好处理,那只野猪估计要费些事儿,光放血拔毛都要耗好些功夫。
还好这不是周松第一次猎到野猪,对这事儿有经验,他放林二柱在这里先剥兔子皮,自己起身进了灶房去生火烧水。
门外有村人跟过来凑热闹,看见这么大一只猪,还有人问他卖不卖。
刚收过地,大家手里都有些余钱,便想着买点荤腥打打牙祭,最近村子里没有人杀猪,想吃还得去镇上买,路远不说,价钱还贵。
这会儿碰上他杀野猪,忍不住就问了一嘴。
周松闻言顿了顿,说最好的部分他可能要自己留着,余下的吃不完到时会卖一点。
开口那人完全不介意,说有肉吃就行,让他给留几斤。
他一打头,有不少村人都开了腔,让他给自己也留一些,回去沾个肉腥味也是好的。
林二柱听到这儿,也嬉皮笑脸的开口道:“松哥,你给我也留几斤啊。”
周松看他一眼,“少不了你的。”
林二柱闻言嘿嘿一笑。
这只野猪说是有个两百斤,但去掉骨头什么的可能也就一百多,每家分一点也就不剩什么了。
这是周松特意选的一只,太大的不好猎是一回事儿,关键是一个人带不回来。
平日里村里杀猪都有杀猪宴,但这个是他从山里猎回来的,就不谈这个规矩了,而且周松本身也不爱热闹。
到时若是有人来买,他多给人送个一两斤也就是了。
两个人从下晌一直忙活到傍晚,中间钱婶也过来帮了把手,总算是把这一堆猎物处理的七七八八。
钱婶回去做晚晌饭,周松直接让她拎了只鸡回去,还有几斤野猪肉,对方本来是不要的,被他直接塞到了手里。
没法推拒,钱婶只好收了,只是临走的时候跟他说今晚做点好的,让他等会过去吃饭。
周松应了,她才放心地出门,留下林二柱帮忙善后。
结果对方前脚刚走,听到消息的胡兰便上了门。
她一点不见外,推门就进来了,周松跟林二柱刚把野鸡野兔挂起来,正在收拾分割野猪。
“哎呀,大侄子,你今日真是好大的本事啊!”胡兰进门来看见那么些肉,眼睛就是一亮。
一看见她,林二柱本来喜气洋洋的脸拉的老长,侧过头暗暗翻了个白眼。
人在西村呢,听到消息就马上跑过来了,占便宜真是不耽搁。
周松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抬眼看了看,也没开口应她的话。
胡兰早就习惯了他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格,她脸皮又厚,压根不当回事,人直接凑了过去,“这能吃好长时间呢吧!”
林二柱看见她这副就差没上手拿的样子,没忍住开腔道:“可不是嘛,吃不完的松哥打算卖的,胡婶,你要不要,看在是自家婶婶的份上,让松哥给你便宜点啊?”
胡兰被他这般一噎,开口要的话一时就不好说了,她在心中暗骂了句这小子多嘴,道:“林小子瞧你说这话,我们都是自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跟你们关系不一样呢。”
林二柱闻言撇了撇嘴,上门要东西的时候知道是自家人了,之前松哥年纪还小需要照顾的时候咋的没个人影。
看他不说话,胡兰还以为她被自己呛住了,心中得意,没再搭理他,转头对周松道:“大侄子,你这些肉给婶子割几斤带回去给你奶尝个鲜,我看这前后腿都不错呢,还有排骨,可以炖个汤。”
林二柱简直都要被她的不要脸气笑了,这开口挑的都是好肉,还拿周家老太太作幌子,他看回去了多半都要进她那胖儿子的嘴。
忙着分猪肉的周松也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些部分我要自己留着。”
说完话他顿了下,挑了几根剃干净的猪大骨,拿细绳绑了递给她,“奶奶年纪大了,骨头松,多喝点骨头汤补补。”
林二柱侧头笑了。
胡兰神色有点不大好看,勉强笑了笑,道:“大侄子,你奶她多吃些肉才……”
“以前大夫给她看病的时候说过,她的身体状况还是少吃些荤腥,吃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周松把骨头塞到她手里,“喝汤最好。”
几根骨头还怪沉的,胡兰只能两只手先接住,“那这除了你奶,你也该孝敬孝敬……”
“孝敬谁?”林二柱冷哼了一声,“周二叔当初可是分了家出来的,房子跟大部分田地都留给了你们,顾念着老太太,是松哥他仁义,你们这做叔婶的还想让他孝敬?你们自己儿子可还在呢!”
“林小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胡兰也动了气,“我们的家事与你这外人有啥关系!”
“谁是外人?”林二柱抬手抱胸,“我松哥他就是我亲哥,我们就是一家人。”
“你……”胡兰被气得够呛,她转头去看周松,却发现对方没半点想反驳他的意思,任这小子办她的难看。
知道再留也讨不着好,她顺了顺气也不愿再掰扯了,临走前却道:“大侄子,血脉亲缘才是真的,你可别被一些不怀好心的外人给骗了,啥都掏出来给他们!”
她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直接提着几根大骨头扭头走了。
“嗤,说的挺好,也没见她把那几根骨头放下。”林二柱嗤了一声,扭头对着他松哥笑道:“松哥,你今儿干的漂亮,她脸都气青了。”
周松把最后一块肉割下来放到一边,也没管他眉飞色舞的夸赞。
他不愿跟那家人计较只是懒得掰扯,麻烦得很,他一个人住,有些东西他们拿了也就拿了,他不缺,只是……
想起先前胡兰不顾沈清竹的名声怂恿她儿子往人家马车上爬,周松的眼神暗了暗,垂下眸掩去了。
林二柱蹲回他身边,帮着收拾那些杂乱的东西,边道:“松哥你就得这样,让他们讨不了好就不来烦你了,要我说啊,几根骨头都不应该给他们,骨头汤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