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钱婶朝还在写字的两个人招招手,“灶房煮了红薯茶,自己盛去。”
林二柱应了一声,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棍子,“松哥你别去了,我给你拿过来。”
“这小子,都要当爹了,还整日跟个皮猴子似的。”钱婶看他蹦€€着去了灶房,无奈的摇摇头。
沈清竹倒是觉得他这般挺好,每日看起来都开开心心的。
周松走过来,在他跟前蹲下,抬眼道:“冷吗?”
这两日感觉气温骤降,周松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开始穿厚衣,对方身子不好,他担心人坐在院里这么久会凉。
沈清竹看一眼身边的火盆,心道这人也将他看的太柔弱了,他没回答,干脆朝他伸出手,“摸摸看不就晓得了。”
他这般直白让周松一愣,不好意思的转头去看旁边。
钱婶跟刘芳很是识趣的笑着转开眼,权当没有看见。
周松收回视线,到底还是没好意思直接把人的手握住,而是轻轻的捏住他的指尖,指腹柔软,带着暖暖的温度,他放心了,收回手。
沈清竹也笑着将手收回来,看一眼对方又红红的耳尖,心中好笑,牵一牵手便羞成这般,也不知谁才是坤泽。
林二柱端着两碗红薯茶过来,见他们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很是奇怪,“咋的了,一句话没有?”
钱婶白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话多到说不完。”
“多说话才热闹啊,都跟松哥一样才是无趣呢。”林二柱将其中一碗红薯茶递给周松,直接大大咧咧的在檐下的阶边坐下,喝一口红薯茶,“你看日后久了,沈小郎嫌不嫌弃他。”
周松皱眉扫他一眼,对方不敢说话了,埋头喝茶。
沈清竹为他解围,道:“今天只是让你们适应适应,所以只教了名字,明日开始,可就没有这般轻松了。”
“唉,”林二柱又耍宝般的叹了口气,“没成想我一把年纪了,竟是还要上学堂。”
“你有的学就不错了,还敢抱怨。”钱婶推了把他的脑袋瓜。
林二柱习以为常的揉揉后脑勺,他嘴上说这等玩笑话,其实读书识字,还是很开心的,不求别的,就像沈清竹说的那般,能给孩子读读话本也是好的。
他们在闹腾的时候,周松却是凑近坤泽,轻声道:“我定然好好学。”
沈清竹抬眼看他,伸出手放在他的发顶,轻轻的拍了拍。
他没有说话,周松却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一个字,乖。
后来,他终是让坤泽在纸上又写了一遍名字给他,珍重的收在了怀里。
第五十章
日子在忙碌中过的飞快,眼看着便要到了腊月,距离周松与沈清竹的婚期,只剩下十几日了。
要准备的事情开始多了起来,因为酒席是要在家里办的,从借桌椅板凳到酒席菜品,都是周松要考虑的事。
还有布置家里要用的红绸,喜字,以及各类成亲用具,多到想起了这个便要忘了那个。
倒是多亏了有钱婶帮着操持,需要什么忌讳什么,对方都说的清清楚楚,还有很多要帮忙的人也不能少。
比如帮沈清竹梳头的喜婆婆,搀新夫郎的喜妇,他在外待客的时候又该留谁在新房照顾,还有迎客的是谁,待客的是谁,最重要的,宴席准备请谁来做,还有后厨帮忙的人……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不少人,都是要他亲自上门去跟人说好的,这样才不失礼数。
要记的东西太多了,周松这段时日识字写字的本事算是用上了,虽然还有很多不识的,但好歹能记一笔。
别看现在还有十来天,但事情已经是要忙起来了,尤其是人,要提前通知到,得拟个简单的宾客名单,栖山村一百来户人家,也不是家家都走得近的,总要确认过该请谁来。
钱婶还犹豫着问他请不请周家人。
周松当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会通知,自他上次回家之后,那些人再也没来找过他,听说这段时日连周小富都安生许多,想来他们也不敢再寻自己的麻烦。
他们若是老老实实照着礼数来吃个喜宴,他也不会赶他们出去就是了。
该考虑的都考虑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跑腿买东西了。
宴席的话,村里有人家是专门做这个活儿的,手艺很好,只需他跟人说好菜色,信得过的话,人家能帮着将东西也买了,信不过的话,自己买也可以,村里很多办宴席的都找过,口碑很是不错。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周松觉得自己一日紧张过一日,唯恐哪步出了纰漏让沈清竹委屈,只能多往钱婶家跑,将方方面面都给问到。
不过,在这场喜事到来之前,另一个意外先一步到来了。
刘芳,生了。
那日已是深夜,周松早已经睡下了,被“砰砰砰”的拍门声吵醒,他披了件衣服出去,门外是很慌张的林二柱。
“松哥,我要去找稳婆,你能不能帮我把老大夫也接来,我不太放心。”他以前也没见过这阵仗,刘芳疼得直叫,他慌的不行。
周松看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别慌,你现在赶紧去找稳婆,刘芳还等着你,老大夫交给我。”
林二柱被他这般沉静的安抚了句,努力按压下自己的慌乱情绪,来不及再多说什么,转身跑走去接稳婆了。
周松也没多耽搁,他回屋快速换了件衣裳,匆匆出了门。
钱婶之前就谈好的稳婆离他们这里不远,但老大夫是住在西村的,这一来一去要不少时间,而且对方年岁大了,腿脚不甚灵便。
周松几乎是跑着去的,老大夫显然也不是第一回被大半夜的找上门,听了他的来意没多说什么,穿了衣裳,收拾了药箱就跟他走。
半道上,他看老大夫实在是走不快,干脆将人背了起来。
到了林二柱家,远远的就能听见动静,待进了门,从屋里传出刘芳的声音,听着很是惨烈痛苦。
急的在屋外团团转的林二柱看见大夫来了,赶紧凑上来,“大夫,稳婆方才说,我媳妇儿可能有些难产,这该如何是好?!”
老大夫抬抬手,“莫慌,我去瞧瞧再说。”
“好好好。”林二柱连忙应声,将老大夫送进了屋里去。
这会儿人命关天,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
本来他也是想在里面陪刘芳的,但他见对方太疼了,一直急的转来转去,钱婶嫌他碍事,将他赶了出来。
人家妇人生孩子,周松一个汉子也不好凑上去,便在院里寻了个地方待着,他也没打算走,若是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好歹是有个人在,而且如果实在不好了,他也能及时回去取人参过来。
刘芳产子确实是不太顺利,老大夫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只见钱婶端了好几盆血水,又换上新的热水进去。
怕水不够用,周松干脆进去帮着烧了,莫说是林二柱,便是他这会儿看着都开始紧张。
刘芳这会儿声音都弱下去了,想来这么许久,也是筋疲力尽。
钱婶来灶房端了碗备好的鸡汤,都没顾上跟他说句话。
最后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才终于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稳婆出来报喜,说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那一刻,林二柱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最后抹了把脸,站起来跑进了屋里去。
大人跟孩子都没事儿,周松也放了心,等老大夫出来,他没去打扰他们,直接先将人送回家。
老大夫年岁到底是大了,忙了一晚上精神都有些萎靡,到了家也顾不上跟他说什么,摆摆手就回去休息了。
周松也捏了捏眉心,转头回东村了。
谁知路过水井的时候,正好碰见吴兰淑在打水,他赶忙上前去帮忙。
“周小子?”吴兰淑一愣,看了眼他来时的方向,“怎的一大早从西村那边回来?”
话一出口,又想起什么,道:“是周家那些人又……”
“没有。”周松摇摇头,提了水桶上来,“林二柱媳妇儿昨晚上生了,请了老大夫过来,刚送人回去。”
“生了?”吴兰淑一惊,“折腾了一夜啊,真是受罪了,我得赶紧备些东西,去看看才是。”
她说完抬眼,看周松提着水桶一副要送她回去的架势,张了张嘴想说他跟着忙了一晚上,该回去睡一觉。
但又想着空肚子睡觉肯定不好,让他一道回去先吃个饭也成,正好自己打水回去便要做。
一路回了家,周松本来放下水就要走的,结果被吴兰淑拽了进去,说是吃完早晌饭再走,他无法,只好跟着进去了。
吴兰淑让他去堂屋坐,自己去了灶房做饭。
她刚走,沈清竹正好端着盆水从屋里出来,他刚洗漱完,头发还未束,披在身后,几缕发丝垂在脸侧,衬的一张面容更加精致。
他看见汉子一大早出现在家里一愣,“周松,你怎的在此?”
周松从未看过他这般的模样,既想多看两眼,又觉得太过失礼,最后还是避开视线,但上前去接了他的水盆,“天冷,怎穿的如此薄。”
沈清竹还未套外裳,但穿的也不算薄了,都是夹棉的衣裳,况且他只是出来倒个水,很快就进去。
不过听到他关心自己,也未反驳,笑着应了声,转身回去穿衣束发了。
周松帮忙倒了水,脸盆放好,也没有乱走,直接去堂屋里老实的坐着。
等沈清竹收拾好去堂屋寻他,发现向来精神奕奕的乾元,竟然手撑着头靠在桌边睡着了。
他脚下顿了顿,放轻了动作走过去,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确定人真的是睡着了,心下稀奇,这是昨夜没睡好?
因为沈清竹畏寒,堂屋里早早便备了炉子,倒是不冷,他也就没叫对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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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去看他的脸,眼下有些微青,看来昨晚真的熬夜了。
沈清竹笑笑,暂时没去探究原因,想了想,还是起身回屋了一趟,拿了件自己的斗篷回来,小心的盖在他身上。
睡梦中,周松嗅到了熟悉的兰花香,很是眷恋的侧脸微蹭了蹭,唇角带上笑意。
沈清竹收回被他蹭过的指尖,弯起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周松……周松……”
恍惚间,周松听见有人叫他,伴随着淡淡的兰花香,有人轻轻的摇晃他的身体。
睁开眼睛,他的头脑还有些不甚清醒,对上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意识混沌中,仿佛是看到了天上的仙君。
沈清竹看他眼神呆呆的,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对方这个样子,他觉得还有些可爱,笑了笑,道:“睡迷糊了?”
意识逐渐回笼,周松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猛地坐直了身体,身上滑下来什么,他下意识抬手接住。
低头看了看,有点眼熟,好像是坤泽的斗篷,他见对方披过。
直到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睡着了,在沈清竹家里,顿时有些懊恼的闭了闭眼睛。
“想什么呢,”沈清竹伸手,屈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要吃饭了,你去洗把脸清醒下吧。”
周松抬手捂在一点都不疼的额头上,应了声起身出去了,到了门外,浅浅的笑了笑。
吴兰淑做了小馄饨,昨晚就准备好了馅料,方才现包的,她手脚麻利,包的馄饨又快又好,一个个的很饱满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