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珍 第31章

若玉珍珍没和楼外月在一起,那楼外月这奇怪的表现又代表着什么?

……楼外月竟是失忆了。

方璧山既想哭又想笑,想哭的是那个楼外月竟会沦落至此,想笑则是因为……他在此时遇见了这个楼外月。

上天究竟是在可怜他,还是在玩弄他,方璧山已不想再去辨别。

他一路跟着楼外月,来到了马车边。

侍女老远就闻到了诱人的油香,迫不及待从帘子里探出上身,她欢快地招着手,像一条冲肉骨头摇尾巴的小狗,她热情道:“前辈,您回€€€€”

侍女:“……”

方璧山面无表情看着这个跟在玉珍珍身边服侍,最后一把火烧了薛府的下人。

楼外月道:“油鸡,点心,没有别的了吧?”

侍女喉咙嗬嗬倒着气,天崩地裂给她的感受也不过如此,惊恐无以复加,她捂着胸口,瞪大了眼睛与方璧山对视!

可下一瞬间,她却看见方璧山竖起手指,抵在了唇边。

安静。他用眼神告诉侍女。

短短一瞬的暗流并不能只靠耳力察觉,楼外月又随口道:“你家贵人呢,又睡了?”

侍女浑身僵硬,好半晌才艰难喘出一口气,她咔擦咔擦扭过脑袋,看了眼身后正在翻路边摊小册子的玉珍珍。

玉珍珍懒洋洋靠在软垫里,也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侍女:“…………”

救命啊。

救命啊!!!

第50章 50

见侍女表情有异,玉珍珍眉心微微一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干脆起身,就要直接掀开帘子!

“不行!!”

千钧一发之际,侍女扑过来死死按住了他的手,她全身剧烈震颤,牙关节上下轻撞作响,玉珍珍静静抬眼,没有再多动作,他的手都被侍女带得颤抖。侍女着魔般道:“不行……贵人,不要动。”

万欣突兀吸了口气,重复道:“请不要动,贵人,我去就好。”

她放开玉珍珍,片刻后,抬手轻轻摸了摸他微凉的脸,又朝不明所以的玉珍珍笑了笑,万欣毅然决然转身下了马车。

那炼狱般的八年她只目睹了一个尾巴,更多饱含凄凉与苦楚的夜晚,她都没能陪伴在贵人身边,那些无眠的梦境,会有谁来给贵人唱一首十五夜?

她无数次幻想自己变成大英雄,手持绝世宝剑,噼里啪啦打掉所有觊觎贵人的坏蛋,贵人就是需要她用一生守护的公主,她只恨自己身为乡野女郎,无力至此,在薛府的那几个月,还需要贵人分神来将她护到伤痕累累的羽翼下。

可现在,她不再排斥自己的女性身份。

不能读书,不能习武,使命只有相夫教子,那是她人生的一面。

杀人,救人,杀更多的人,救更多的人,那是她人生的另一面。

一切取决于她万欣本人。

而她绝不讨厌被贵人喜爱的自己。

她已经和贵人约好要去大漠孤烟,塞外飞雪,在她喝上那口胡女亲手酿的美酒前,有谁敢阻碍她和贵人通向幸福的道路,哪怕是皇帝老儿,她也照杀不误。

“前辈。”

万欣冷静出声道:“帮我个忙。”

楼外月走过来,将东西随手搁在马背,浑不在意地嗯了一声,道:“说。”

“帮我杀个人。”万欣一字一句,“就是你背后跟来的这个人。”

方璧山:“……”

楼外月短暂沉默,便扬起唇角颇感兴趣地笑了起来,万欣继续道:“这个人头是我欠你的,来日一定会还给你,但今日,我一定要他死!”

“前辈!”

“请你杀了他!不要让他活着离开!”

楼外月轻描淡写:“行啊。”

他在当场愣住的万欣肩头轻轻拍了拍,就把人往身后的马车上一推,楼外月一手抽了剑,道:“要杀人了,带着你贵人躲开些。”

又若无其事补充:“啊,油鸡买回来了,停好马车记得吃,一会儿该凉了。”

“……等等!”即便知道情态紧急容不得自己磨蹭,万欣还是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她极其焦虑地问道,“您都不问原因吗?”

楼外月奇怪道:“有什么好问,你讨厌这个人,要我杀他,杀了不就完事。”

“可是€€€€”

“而且你是乖孩子,又一心只顾着你家贵人,你想要杀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楼外月拂下她的手,把缰绳塞给她,便提着剑面向了如临大敌的方璧山。

提剑如拈花,杀人似摘叶,只有站在天涯阁阁主面前,亲身体会那不动声色的戾气,才能明白楼外月何以成为江湖第一人。

楼外月笑道:“别把车开到沟里去哦。”

方璧山终其一生渴望与楼外月交手,楼外月死得太早,没能亲手从对方手里夺走剑神这一称号,已然成为方璧山心魔。

他想要战胜楼外月,从江湖霸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想向全天下证明,方璧山,当如楼外月!

是身怀玉璧,也可行走闹市的豪杰!

马车辘辘顺着山路离开,那侍女在此,无需多问,马车里坐的一定是失踪的玉珍珍。

玉珍珍,他厌恶的,唾弃的,瞧不起的玉珍珍。

可不知为何,面对他生命的宿敌,也是永恒的夙愿,面对楼外月,还有楼外月手里的剑,方璧山的目光却久久不能从马车离去的方向移开。

心跳得好快,是楼外月的杀气激发了他的战意吗?一定是如此,他也得拔剑,他要向楼外月展示这些年的成就,方璧山乃当今剑神,是楼外月后第二人,天下人的赞美他都不屑一顾,但这一声来自楼外月的夸奖,哪怕付出一切,方璧山也会让楼外月说出口!

拔剑!

拔剑啊!

“……你在干什么?”

“我在发呆。”

“无聊。”

“你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只是看见那边屋檐上有只鸟在筑巢……”

“你喜欢一只麻雀?我抓来给你?”

“……不用了。”

方璧山说:“你在干什么?”

那跪在阑干下不住呕吐的青年脊背抽搐,面对着一丛丛月白的花,他狼狈地支着上身,跪在那里,长发与衣角鱼尾般散开,檐外弦月正挂在天空上。

良久,玉珍珍说:“鸟巢不见了,我在找,鸟儿是去了哪里。”

“你在干什么?”楼外月无所谓地道,“在回顾人生吗?”

方璧山闭上眼,喉结生涩一滚,他哑声道:“……没有,我的人生还有很长,不需要现在就开始回顾。”

“这话有点意思了,来吧,我们速战速决。”

“……方璧山。”玉珍珍说,“方璧山。”

方璧山道:“以后在床上记得也叫出名字,不要老闭着嘴什么话都不说。”

玉珍珍:“方璧山。”

“对,玉珍珍,我一直都想问,在你看来,我和其他人是不是没什么区别?”

玉珍珍微笑着,还是说:“方璧山。”

方璧山长久凝视他,看那凤目,那笑唇,看那经过薛重涛亲手调教,与楼外月像极了的微笑。

“玉珍珍。”他低声喊。

“方璧山。”

“我是方璧山,不是其他人,你得记好了,下次再认错,我不会放过你。”

“……”玉珍珍的笑容扩大,“方璧山。”

他们便开始接吻。

方璧山从未碰过其他人,他痴迷剑术,向来清心寡欲,唯独面对玉珍珍,一再沉沦,沉沦到自己会为此向玉珍珍发火的地步。

都是玉珍珍的错,他是个骚货,是天生的淫具,这专吸男精的艳鬼,竟然是楼外月的儿子。

他得弄死玉珍珍,在床上,在亭子里,在满月下,他早晚会杀了玉珍珍。

楼外月的早死,让他剑道停滞不前。

玉珍珍的偷生,让他剑心从此不静。

这对父子!!

他方璧山究竟是前生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对父子!

难得将名字改成了方璧山,他抛弃了父母,舍弃了过往,从一个砍柴人的长子走到今天,他拼尽全力登上这条成为至高的道路,为何上天让他一次又一次受阻?楼外月为何会死,玉珍珍又为何会活?!

玉珍珍为何会活?

薛重涛说,他失踪了,那个侍女掳走了他。

他说这话时,方璧山抱着剑看向屋檐,忽然就想起当年那只消失的麻雀。

说起来,玉珍珍为什么不让他将麻雀捉来呢?

喜欢的东西,就是要控制在手心里啊。

罢了,他想走,就让他走吧,这么多年已经够了,楼外月的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一年玉珍珍还是个孩子,被囚禁在鸟笼的那一年,玉珍珍不过是个小小的男孩。

那小小的男孩,是如何在豺狼环伺中,守住父亲的遗产?

对了,方璧山是如何评价玉珍珍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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