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望向宁荣。旬阳修士们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闪,前方青年手上已经捏起一串儿符纸。
他毫不留手,直接把那足够几十张的符纸就撒向抢了他们锦囊的人。态度之坚决,让旬阳修士们全然惊愕。
他们这正经苦主,都不似那青年下手果决。单看这场面,谁能想到他是对方搬来的救兵们?
这还只是个开始。
往后听着一声声符爆声响,旬阳修士们面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全然庆幸,还好自己之前态度还算客气,不曾与对方出手。
光是说谎骗了对方,就是如此下场……旬阳修士们纷纷闭上眼,以示“惨不忍观”。
慕笙无心留意他们的作态。
他视线死死凝在宁荣在的方向,硝烟尚未消散,神识已经把整块区域勾勒一遍。如此一来,自然清晰地看见了宁荣的残骸。
东西映入眼帘的瞬间,慕笙牙关紧咬,再从储物袋中抽出一张清风符。
等到灵气注入、微风散开,后方那些已经开始考虑逃走的旬阳修士不动了。
原因无他,他们也看清了慕笙身前的“东西”€€€€那只能算是“东西”,绝非活人的零件。
“怎、怎么回事?”有胆子偏大的修士打着哆嗦讲话,“刚才那人呢?”
慕笙无心回答。
他心脏狂跳,脑海当中已经浮出答案。可为防万一,青年还是快步上前、捡两块地上的碎片。又取出之前搜集的碎片,开始仔细对比双方异同。
没有,没有一点儿差别!眼前地上的,就是与之前那些追杀者做法一模一样的的机关偶人碎片!
这说明什么?向他和闻渊求助的宁荣是假的?
还是更进一步,对方并不是求助时被调换身份,而是从始至终……
想到这个可能性,即便是慕笙,也升起几分毛骨悚然。再想想被对方得手、如今不知道去了何方的道侣,他更是满心焦灼,恨不得以身去替闻渊。
偏偏这时候,那群不长眼色的旬阳修士还要继续讲话,问他:“他不是人?是机关?也就是说,不单单是进了下一轮考验的那人不计入名额,就连抢了我们锦囊的这个人,也不能算?”
越是往后,他说话时的调子就越虚,显是在慕笙转来的目光中察觉威胁。
奈何闻人家传承的诱惑实在太大,让这修士明知前方有虎,依然鼓起勇气,“你说、说话啊!”
慕笙尽力克制。
他绝不想伤及无辜,可现在,闻渊情况不明、生死不知。
想想办法!对,从头梳理一下整件事。
无论以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宁荣”这个人来推断,还是从相对好一些的情况考虑,对方仅仅是眼下假扮宁荣,以此达成某种目的。
对方想做的,都是把那个锦囊塞给自己和闻渊。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很简单,之前闻渊与慕笙各自都杀过不少机关偶人,两人也分析过,制造偶人的人实力怕是止步于此。他没法用武力手段达成目的,只能迂回做事。
换句话讲,即便到了另一个地方,闻渊迎来的也不会是凶猛杀招。
慕笙喉结滚动,不知这个推断是好是坏。
要偶人灵动聪明、能够自主思考的手段,只有两位师父手上有。可想要偶人“表现得”灵动聪明,却有颇多手段。最简单的,直接自远处操控一具空壳。
从这个角度去追寻对方的身份并无用处,落点还是要在对方举止上。
如果自己没有发现“宁荣”有问题,对对方有什么好处?
青年自言自语:“我不会觉得‘让闻渊去参加接下来的考验’有问题。不想要,他只要不好好表现就能落选。想要,师父那里有什么差错,我与他共担……这就是那人的目的?不让我去找闻渊?”
只要他不找闻渊、与对方一同回城,对方就能得偿所愿?
慕笙再度轻声开口:“不,就算唯独我一人,也不会让那偶人好过。”这一点,从他脚下的偶人碎片上就能看出了,“即便带走闻渊,他们也得不到我。”
等等,闻渊?
慕笙的嘴唇都开始颤抖。
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因有“背后之人是为了抢夺木灵体”的猜测在前,所以从头到尾,慕笙想的都是两种可能。
要么,背后之人只是想带走他。要么对方想把他和闻渊一同带走。
可现在,事实却是他还留在山上、安然无恙,闻渊却失踪了。
“不对,不对。”慕笙嗓音都大了不少,“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正是闻渊?可是,怎么会……”
闻渊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背后那只手苦心经营多年,布下如此大局,只为今朝得手?
有那么一息,慕笙甚至怀疑两人一开始就搞错了。作为木灵体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道侣。至于为什么展现出的是自己眼睛变绿,他们本来也知道了,作为稀少的变异灵植,木灵体身上总有很多旁人不曾见识过得神秘之处。会在保留自己眼中黑色的同时,把道侣眼睛弄绿,应该也算寻常吧?
但很快,慕笙又打消了这个看法。
没意义。与其追究对方为什么带走闻渊,不如想想办法,把闻渊带回来。
青年思绪转到这里,旁边旬阳修士们见他久久不曾答话,忍不住抬高了嗓音。
“闻人家主一开始就讲好了参与考验的条件。若是人人都如你们一样,世上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话音落下,慕笙猛地抬头,问:“你们刚才说,那个锦囊是从你们手里抢过来的?”
他总算愿意理人,旬阳修士们不由惊喜。虽不明白慕笙为什么这么问,几人依然连忙回答:“正是。仙师,你可得给我们作证。”
慕笙确认道:“当真?锦囊的模样,可都差不了多少。”
旬阳修士肯定道:“当真!我们几个找到了东西,正欢喜呢,那人……那偶人便突然出现,二话不说,把锦囊夺走。我们一路追至此处,路上一直紧盯锦囊,防备的就是他掉包!”
慕笙听着这话,视线越来越亮。
他朝旬阳修士们伸手。后者不明所以,问他:“这是?”
慕笙言简意赅:“留影石。”
旬阳修士们依然不明所以。慕笙深呼吸一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
他尽量心平气和,道:“把你们的留影石给我,要有宝图的那部分。”
重新梳理一遍。背后之人的目标一直都是闻渊,这会儿把闻渊送走,就是为了推进他或他们的阴谋。
闻渊被带去的地方乍看起来并不凶险,实际却危机四伏。
哪里能让自家道侣放松警惕?放在当下,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与其他考验参与者一同行动的场所”外,压根不做他想。
以此倒推,只要慕笙也按照宝图,寻出一个锦囊,他十有八九也会被送到闻渊所在之处,与道侣碰面。
“否则的话,”慕笙继续心平气和道,“那个偶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第198章 逃仆(79)
不愿主动伤人,不代表慕笙不会言语威胁人。
在他的“平和”之下,旬阳修士们的色厉内荏溃不成军,再不敢想着带慕笙这个“证人”回到城中,要闻人家的护卫们评判一番,以此得回自己本应拥有的东西。
慕笙能从众人的神色当中分辨出一些他们的心思。若是往常,他一定就着这个话题,和闻渊闲谈几句。可现在,闻渊……
青年捏着留影石,不用旬阳修士们做过多介绍,已经将其打开,让里面记录的影像显露出来。
他垂眼去看。和自己的猜测一样,旬阳修士们并非只记下金丹宝图前后那一段儿,而是从水镜一点点在城墙上打开便开始录影。
往后家丁们讲话、一个个宝图出现。慕笙望着那一幅幅内容,大脑极速转动,用最短时间内选定了目标。
金丹的锦囊已经没了,还是接受考验的修士自己找到的。从这点推断,筑基修士们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发现了目标。或者哪怕他们还不曾找到,也一定已经十分接近。
慕笙不打算在这方面冒险,他要去找元婴宝图。
有了决心,他便暂停了留影石上的图像,开始专心看宝图上标记的点位、各种等待试炼者们解开的谜题。
没一会儿,青年身形一闪,竟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旬阳修士们看着离开的地方,瞠目结舌。良久,他们面面相觑。
“这就走了?”
“那咱们怎么办?€€€€依照他刚刚那样子,是不是还有旁人的锦囊要遭殃。”
“也该如此,凭什么只有咱们倒霉。”
“莫要这么想。先琢磨一下,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旬阳修士们听着这话,胸膛憋着一股气,到底是提出两个方向。
他们兵分双路,一边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去找城中护卫,另一边则徘徊在山林中,想要找到哪个元婴修士,告诉他,有人想要抢走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
慕笙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动作。然而即便知道,他也不会更改自己的行动。
能被用来当做针对闻渊陷阱的“考验”,能是什么好事?他如今这么做,才是帮那些修士!
若是有人不懂,他自然会用手中无穷无尽的丹药、灵符,甚至是师父们送的那个自动布阵机关,来让他们“懂”!
……
……
眼前晕眩过后,闻渊重新脚踏实地、站稳身体。
他眉尖拢起,第一时间环顾四周。
自己到了一处大殿。
青年做出判断。这还不算完,他捏着法诀、提着兵器,随时防备自四面八方出现的暗箭。
这样的警惕持续颇久,直到第二、第三……越来越多人在大殿当中出现。
与闻渊不同,他们看着眼前图景,虽然也有警觉,却又在不久时候放下心来。等到后头的人来了,他们还要与对方交谈两句,确认:“我是长庆城的筑基考验者。”
“巧了,我也是筑基,从桑容城来的。”
“我却是卫阳城了,”微笑一下,“金丹。”
一个境界高的对手出现了。
前头筑基修士喉结微滚,身体下意识地靠近彼此。在这短短时间之中,竟然已经有了结盟的样子。
金丹修士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并不惊诧,也不畏惧。
他简单看一眼不远处依然提着刀的青年,压低嗓音,问两个筑基:“那他呢?”
“不知道。”桑容城的女修回答,“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儿了。也不和人说话,别人想靠近他吧,他还一脸冷漠。我见状,也就没去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