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一战灭郑,晋国骑兵名扬天下。
楚和齐从不同渠道获得马具,前者仿效组建骑兵,学习晋军战法,后者专研对抗,并为此铸造出特有的长剑,重且坚硬,一剑能碎裂马腿。
“杀!”
双方正面交锋,如巨浪相击,爆发出恐怖的战意。
刀光剑影中血色飞溅,染红所有人的视野。
恐惧荡然无存,无论晋军还是齐军,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戮,直至自己倒下为止。
战斗正酣时,齐军身后传来一阵喊杀声。
赵弼挑开刺来的长矛,回首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目光所及,一面面图腾旗闯入视野,俨然是从征的西境诸军。
蕲君的战车冲在最前方,拉车的竟然不是战马,而是强壮的雄鹿。巨大的鹿角闪烁寒光,轻易能顶穿人的肚腹,将敌人置于死地。
“杀!”
蕲君等人抵达战场,与晋军彼此呼应,对齐军展开夹击。
齐国大军陷入包围,除了拼死一战,再无脱身之策。
“变阵!”
赵弼横剑在胸,齐国大军的阵型发生变化。
大军开始向内收拢,组成大小不同的圆环,一环套着一环,如龟甲密不透风。
面对晋军的夹攻,齐军难以突围。反之,齐军战阵稳如磐石,晋军也休想轻易攻破。
双方试探数次,皆徒劳无功。
想不出对策,都拿对方没有办法,战况落入僵局。
与此同时,楚军两座大营被烈焰包围,遭遇热浪吞噬。
楚项在最后一刻冲出火场,开路的不是战车,赫然是数头犀和象。
因军权一事,楚国氏族对他多有不满,生死关头却能抛开成见,驱赶巨兽闯入火场,硬是闯开一条通道。
林珩的计划是逼迫楚军出营,如今目的达成一半,下令停止抛射火油和火箭。
天边泛起鱼肚白,黑夜即将过去。
楚军背火光而立,发现三面被晋越大军包围,对方占据高地,己方没有任何优势。
“君上,前方无路,唯有死战!”
楚国氏族任性狂妄,却从不怯战,更不惧死。
楚项倒提一杆铁槊,凝视相隔不远的两部战车,沉声道:“楚人不畏战,何惧死,死战!”
“死战!”
朝阳初升,楚国大军在火光下集结,战意冲天。
林珩看向楚项,拔出腰佩宝剑,剑锋前指:“击鼓,杀敌!”
楚煜驾车行出一段距离,抄起挂在车上的长戟,横向一扫,命令道:“吹号角!”
鼓声隆隆,号角阵阵。
三支大军在野地汇聚,如三支利矢正面碰撞,金戈交鸣不绝于耳,血色弥漫,喊杀声震天。
相隔数千里,上京城被乌云笼罩,风声鹤唳。
城门刚刚开启,数匹快马飞驰而出。马上骑士神色惊慌,拼命扬鞭,仿佛是在逃命。
他们出城不久,又有快马驰出城门,追在他们身后,一路紧咬不放,誓要将这批骑士斩杀殆尽。
大部分骑士死在途中,仅有两人侥幸逃脱追杀。
他们抵达吴国,设法见到吴侯。
时隔不久,一则消息传出,震惊天下。
执政急病不起,天子身中巨毒。逆臣喜烽放莽山盗入城,助王子肥谋乱,杀王子害,囚王子典、王子盛及王子岁,封锁王宫。
第二百零一章
上京城。
一夜大雪,遍地银白。城中满目冷清,大街小巷罕见人迹。
寒风席卷街道,刮过城东贵族坊。昔日热闹的贵族大宅,此时一派萧索。
临街大门紧闭,门前有私兵把守。院墙内外守着强壮的奴隶,有陌生人靠近立刻会被驱赶。
数日前王宫巨变,天子身中剧毒,至今昏迷不醒。
王子肥称王子害下毒,联合喜烽等人将其捉拿,在对方反抗时当场射杀。王子盛等人俱被押下,罪名是与王子害合谋加害天子。
变故突如其来,与宴贵族猝不及防,多数惊慌失措。
刑令拍案而起,当场呵斥射杀王子害的喜烽,意图召集虎贲和随从扭转局面。
声音传出殿外,喊杀声随之而来,却非他希望的救兵,而是潜入城的莽山盗,身上穿着虎贲的甲胄,抢先一步控制王宫。
贵族的随从全部丧命,死状凄惨。
失去救援,面对凶狠的盗匪,殿内贵族全无还手之力,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执政不在宴上。
大觐之后,各国使臣返回国内。不知为何,天子与执政突起争执,后者当日归家就发起高热,严重到无法起身。
执政重病不起,满朝贵族非但不忧心,反而弹冠相庆,高兴于压在头顶的大山终于倒塌,前方再无人拦路。
刑令和农令都盯上了执政的位置,礼令却置身事外。
单信非但不参与其中,更对多方的拉拢视而不见,状似一门心思效忠天子,更得天子信任。
病中的执政知晓事情始末,气得脸色发青,当场吐出一口血,昏迷半日方才苏醒。
良医嘴上说暂且调养,背地里全都摇头。
“病情来势汹汹,又郁结于心,神医再世也难救。”
执政年事已高,急病本就凶险异常,又在病中连遭打击,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先用药,拖一日算一日。”
执政重病,恐将药石无医。
失去他的压制,魑魅魍魉都开始现身,短短数日时间,朝堂上就闹得乌烟瘴气。
这种情况下,天子非但没有整肃群臣,反而办起了宫宴,通宵达旦宴饮。还将关押的几位王子放出来,父子间似要冰释前嫌。
此等做法引来非议,使病中的执政更加心灰意冷,也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两场宫宴之后,喜烽命人送酒上城头,言是天子赏赐。待甲士酩酊大醉,城防松懈,他暗中派人打开城门,引入数百莽山盗。
王子肥也开始行动。
之前乱民吵嚷着要驱逐天子,背后就有他的手笔。事情不成,他与几个兄弟都被关押,心中惶惶不安,以为命不久矣。
喜烽就在这时找上他,声称愿意助他夺取王位。
“我如何信你?”王子肥极善于伪装,故意表现得平庸,连天子都骗了过去。他生性狡诈多疑,自然不会轻信任何人。
“事到如今,殿下还有别的选择?”喜烽嘿嘿冷笑,虽然是说明现实,却也不乏威胁,“如果殿下不愿,仆去见王子害。到那时,殿下是生还是死,就要仔细想一想。”
“你不怕我禀报父王?”
“殿下大可以去说,如果您能见到陛下。”
喜烽信心十足,态度中透出轻慢。
王子肥惊怒交加,却无言反驳。
怒到极点,王子肥反倒冷静下来。他主动揭开伪装,正色面对喜烽:“助我成事,你要什么?”
“喜氏复国。”喜烽表现得煞有介事,双目紧盯着王子肥,一字一句说道,“殿下得偿所愿,下旨再封中山国,车裂窃国之人,族灭。”
王子肥知晓喜烽来历,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短暂考虑之后,他答应了喜烽的条件。
两人三击掌,表面达成合作,实则各怀鬼胎,都没打算兑现。
除此之外,王子肥的母族也出了一把力。
其暗中联络其他几位王子的母族,屡次在天子面前求情,终于使得天子松口,允许几位王子参与宫宴。
这些家族能力一般,却很能揣摩天子心意。
他们没有空口喊冤,而是千方百计推脱责任,栽赃陷害,将盗匪和乱民推到诸侯国头上。
“郊外有匪,然规模不曾如此之巨。”
“诸王子历来恭谨孝顺,必是有人心怀叵测,阴谋离间天家父子。”
“陛下明察秋毫,定不能让贼徒得逞!”
他们明摆着是在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话中没有丝毫可信度,一句都站不住脚。偏偏天子被说动,当真释放几位王子,允许他们参加宫宴。
天子心中未必没有衡量,之所以表面采信,实则是忌惮诸侯,乐得给诸侯国泼脏水。纵然事后有反转,他也有充足的借口,大可以说是受人蒙蔽,加之顾念亲情。
再者,有这次开恩,他便是仁至义尽。今后对儿子狠下杀手,也无人能横加指责。
不然地话,一口气处置多名年长的儿子,哪怕事出有因也会给他带来污名,招来天下人非议。
几方各有盘算,最终殊途同归,爆发于一场宫宴。
天子不曾想过王子肥会胆大至此,也难以预料身边人竟会背叛,在他的酒和餐食中下毒。
天子在宴会上昏倒,当场滚落到王座下。
王子肥立即对王子害发难,指责他毒害天子,将他射杀当场。
依照喜烽的谋划,要杀的不仅是王子害,凡出席宴会的王室成员一个不留。尤其是王子肥的几个兄弟,必须要斩草除根。
不承想王子肥中途变卦,只杀王子害,囚禁其余兄弟,并未动王室众人,反而下令放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