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第258章

“殿下,不可妇人之仁!”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喜烽还想据理力争,却发现殿内不只有莽山盗,还有面生的私兵,数量同样不少、

很显然,王子肥对他早有防备。

迅速衡量过形势,喜烽果断低头,不再坚持己见。

王子肥很是遗憾。

他很想趁机除掉喜烽,奈何对方太过狡猾,压根不给他下手的机会。没有理由不能随意斩杀“功臣”,否则定会动摇人心。

压下心中不甘,王子肥亲手扶起喜烽,双方再次把手言欢,仿佛杀机从不曾存在。

宫变之后,天子中毒昏迷,直接被送回寝宫。

王子害以罪人之名草草下葬,家眷都被流放,终生不许再回上京。

王子典和王子盛等人被留在宫内,除了王子肥派遣的心腹,他们见不到任何人,也无法同外界联络。

有人质在手,王子肥变相控制了他们的母族,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贵族们被释放回家,看到宫门前的尸体,所有人噤若寒蝉。

“没想到……”

有人惨白着脸道出半句话,余下全被咽回到喉咙里,再没能出口。

众人心有余悸,没想到王子肥隐藏如此之深。他骗过了所有人,实在能忍,手段也委实毒辣。

回到家中后,贵族们坚持各扫门前雪,派出私兵和奴隶严守门户,不与任何人走动,也不再过问宫中事。

天子生死难料,王子害已死,王子肥年纪最长且控制王宫,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是下任天子。

上京贵族习惯了尸位素餐,醉生梦死。明知道王子肥是谋乱,却无一人出面指责,反而心安理得地留在家中,美其名曰:明哲保身。

“终是天子血脉,日后登位,我等依旧为臣。”

贵族们不在乎王子肥是否德行有亏,也不在乎他登位不正,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官爵和财富,以及家族能否保全。

怀抱着相同的念头,宫变发生之后,王宫停止朝会,贵族集体保持沉默。

城内陷入一种古怪的平静,人心冰冷,万物萧索。

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

礼令单信和介卿刁完私下碰面,都知对方另有其主,不妨碍开门见山道出心中打算。

“王子肥谋逆,罪不容诛。”

“天子生死未明,要诛逆,需召诸侯勤王。”

两人对视一眼,确信目标相同。

“仅凭你我怕是送不出消息。”单信说道。

“执政虽病,一息尚存。借他之手送信,也不枉其为天子操劳一生,殚精竭虑。”刁完给出答案,笑得意味深长。

短暂碰面之后,两人迅速达成一致。

时隔不到半日,病中的执政做出安排,调动手下飞骑,强行冲出上京城。

执政知晓自己被算计,但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对天子心灰意冷,能清楚看到上京的衰落,但他绝不允许王子肥这样的人登上王位。

“宁愿诸侯问鼎,不能容谋害父兄之人为王!”

猛虎虽老,余威犹在。

执政放出飞骑,宫变一事再也瞒不住。后续安排都被打乱,王子肥感到焦头烂额。饶是如此,他仍畏惧执政,不敢拿他如何。

喜烽倒是想下手,怎奈王子肥对他十分提防,稍有轻举妄动,他怕是比执政死得更快。

看清一切,喜烽索性丢开不管,还命人联络宫中的喜女,让她设法离开王宫,他会派人接应。

“天子将死,执政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一旦诸侯发兵,王子肥又能得意几时?活该如此,报应不爽!”

想到天子的下场,预见上京城的未来,喜烽放声大笑,笑声肆意疯狂,犹如鬼哭。

上京城外,飞骑进入吴国,王子肥谋逆一事迅速传开。

野地战场上,近二十万大军鏖战多日,交战双方各有死伤,胜负依旧未分。

晋越联军一度占据优势,楚军和齐军却无比顽强,战损接近一比一,完全就是在以命换命。

战到中途,楚煜和楚项的战车正面相撞,同时侧翻。

血雾膨胀开,战马倒地发出嘶鸣,再也无法站立。

两人翻身落地,各自夺过一匹战马,倒提着长戟和铁槊,在千军万马中冲锋。凡敢近前者,势必斩杀马下。

以两人为圆心,周边堆叠上百具尸体,煞气冲天,血色弥漫。

活似两尊杀神。

林珩站在玄车上,驾车的车奴不断挥动缰绳,撞翻一辆又一辆楚国战车,碾压过倒地的楚军。

凡玄车所过,车辙俱被血浆填满。

交战第三日,齐军以千人的代价突破包围,设法同楚军合兵。

双方联军兵力相当,战斗力不相上下,战况一度焦灼。

交战第四日傍晚,野地突起妖风,旷野中飞沙走石,几能掀翻战车。

气温骤降,河面迅速结冰,一场冰雹从天而降。

冰雹大如鹅卵小如桂圆,落在人身上,当场能砸出青紫。不慎落到头顶,甚至会使人毙命。

“鸣金收兵!”

情况不容许再战,双方同时下令收兵。

士兵开始互相脱离,犬牙交错的人群骤然分散,如同潮水退去。

大军的速度已经足够块,仍有部分人被砸伤,回营时不断抱怨,没被敌军砍伤,反倒被冰雹砸破了相,当真晦气!

晋国大营内,林珩回到大帐,侍人早已备好火盆和热水。

马桂守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是由国内送来,上面盖有国太夫人的印章。

“君上,国太夫人书信。”

“大母的信?”

林珩刚刚解下佩剑,闻言停下动作,接过竹简展开。仅仅扫过两眼,他的神情就为之一变。

看过全部内容,他合拢竹简,在帐内来回踱步。

少顷,他停在铜灯前,沉声道:“备车,寡人去见越君。”

“诺。”

相隔不远的越军大营内,楚煜也接到一封书信。信件非是从国内发出,而是直接从吴国送来,出自前任魏相重崎之手。

“执政病重,天子中毒昏迷,王子肥谋逆。”

读过书信内容,楚煜神色微凝,正准备起身离帐,就听帐外有人禀报:“君上,晋君过营。”

楚煜心头一动,脚步不停,亲手掀起帐帘。

帐外天色昏暗,冰雹已转为雨水,瀑布般落下,朦胧雨中万物。

一辆玄车穿过雨帘,停靠在大帐前。

林珩走出车厢,身上仍穿着铠甲,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站定后目光迎上楚煜,正色道:“上京有变。”

“我知。”楚煜颔首,神情同样严肃,“君侯还请入帐,方便详言。”

同一时间,在新起的楚军大营内,楚项和赵弼对面而坐,两人面前摆着国内送来的情报,内容如出一辙。

“执政时日无多,天子身中剧毒,至今昏迷不醒。王子肥杀王子害,囚诸王子。”

第二百零二章

冷风肆虐,暴雨倾盆。

一场冰雹过后,大雨连下两日。

河流水位急剧上升,野河泛滥,冲垮残留在河畔的木桩,淹没河道下游。

狂风呼啸,雨水阻隔视线,大军出营都极其困难,遑论在旷野中列阵交战。

两日时间,交战双方达成默契,各自高挂免战牌,都是闭营不出。为防对方使诈,同时在营内加紧巡逻,并散出数百飞骑,确保营防密不透风,刁斗森严。

晋军大营内,林珩下令升帐,召集军中将校议事。参战的西境诸侯和氏族同被邀请,由侍人引入大帐,在预设的席位上落座。

不同于晋侯宫大殿,中军大帐空间有限,诸人席位相对紧凑。

饶是如此,晋国勋旧和新氏族仍互相壁垒,彼此间泾渭分明,一眼能看出阵营。

蕲君走进大帐,左右扫一眼,带着同行氏族去往右侧,位置与费毅比邻,同壬章也相距不远。在他之后,接连有十多名西境诸侯和氏族入帐,看清帐中情况,大多一言不发,找到位置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掺和,彻彻底底置身事外。

晋侯英明神武,乃是不世出的英主,晋国雄霸西境早成定局。

大国内部氏族争锋,在朝堂上分庭抗礼,对外仍是铁板一块。

小国区区身量,察觉危险本就该远远避开。妄图搅动风雨,实属于异想天开,纯粹是自寻死路。

不过就事论事,遇上晋国氏族相争,避开是良策。换成楚国氏族,那就是另一种应对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帐内滴漏发出轻音,与会人员全部到齐。

林珩高踞上首,与众人见礼。

“参见君上。”晋国氏族齐齐叠手,分左右落座。

蕲君等人随之起身,无论国君还是氏族均对林珩执臣礼。

既为附庸,理当自觉放下身段。

没人对此有异议,几百年来早已是约定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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