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模样,周自言心下了然。
这人的包袱怕是另有玄机。
果然,检查之人摸到包袱里,狠狠撕开。
普通的包袱里竟然是双层布,布里还有夹带。
这夹带,就是考场舞弊之物。
检查人冷笑,“好大的胆子!”
“学生、学生一时糊涂,一时糊涂。”那人立刻双腿颤抖,就地跪下,哭天抢地。
可等候在旁的衙役丝毫不留情,将人架起来就往另一间房间里带。
那里关着的都是企图舞弊之人。
考场舞弊,不管是官员还是考生,那可都是犯法的罪行。
这人一时糊涂,等他的却是大庆律法。
周自言怒其不争,摇头叹息。
待检查人检查过周自言的东西,确认无误后,他领了考篮与县试‘答题纸’进场。
周自言被安排在一个前后通风的位置,前方是芳草小路,后方透过窗户,能看到院中池塘。
就环境来说,甚是不错。
还未正式考试,所以门口的挡门不许关,周自言只能翻看自己的‘答题纸’,检查是否有瑕疵。
县试‘答题纸’与现代不同,这里的‘答题纸’,是一份印有红线的厚纸折本。
待会他所有的答案都要写到折本上去,雪白雪白的纸面,不能有任何脏污之处。
周自言仔细检查过后,确保没有瑕疵后,提笔在封面写上‘文童周自言’。
搁下笔,等待考试开场。
等待的时候他有些担心宋豆丁。
这小孩调皮好动,万一给折本上沾点灰尘污渍,那就完蛋了。
不过转念一想,宋豆丁现在怕是拘谨的很,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
外场胥吏等了一炷香时间,再三确认没有其他考生,便拿着点名册离开。
此后再来的考生,都不能进考场,待下一年再来吧!
有那些起晚了的考生,看着正在关闭的大门,哭天抢地,捶着地面哀嚎,“大人,大人,求你了,放学生进去吧!大人!”
“天杀的牛车,多快一刻钟又能如何!”
“大人,学生从下山村赶来的大人,路上耽搁了一会,大人求您开恩啊!”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县试这么大的事情,都能来晚,想必也不怎么上心,哭有什么用,来年再来吧!
随后,炮鸣第三声。
知县提着官袍,亲自从内院关上考棚大门,落锁。
县试第一场,这就开始了。
知县和教谕,同时带着衙役兵分两路,去张贴首试第一道考题,并分发笺草(古代草稿纸)。
五个号舍为一组,一组面前有一道板子,用来张贴考题。
发笺草时,五个高大衙役围着一个考生,气势迫人。
个别考生胆子小,又紧张,现在见到知县大人与教谕大人,直接冷汗直流,连一句‘多谢大人’都说不出来。
瑟缩之状,难看至极。
知县和教谕见状,在心中遗憾。
这帮学子,纵使学到天大的学问,也没能修身养性,培养出大气的性格。
仅仅只是一个县试就如此畏畏缩缩,将来如何去到更大的地方!
知县路过周自言这个号舍的时候,只见这位周夫子端正坐在座位上,既没有慌张小动作,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情。
眉目舒展,落落大方。
知县心中满意,这才是他印象中,既有学问,又有气质的读书人!
张贴完全部考题,知县拿着鼓锤,重重敲击在朱红色大鼓上。
鼓声嘹亮。
意在告诉所有考生,可以开始答题了。
周自言拿到考题后,定睛一看,豁,是一道默写题。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国治而后天下平。】
前后都空着,意思是让考生根据这么简单的两句话,把一整段都默写出来。
再释义,并附上自己的感悟。
周自言蘸好笔墨,不需多加思考,便开始落笔。
守在这一组号舍之外的衙役见状,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两旁的考生还在思考呢,这个考生怎么就开始动笔了?难不成他背的很熟?
周自言那是真的熟的不能再熟了。
只打上瞧了一眼,心中便自动浮现整篇文章。
《礼记€€大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整篇文章都在探讨家与国的关系,也是儒家思想的基本观点,家国与个人联系紧密相关,颇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味道。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家齐而后国治……”周自言一边默背,一边将答案写于折本上。
一边写还一边担心宋豆丁。
小豆丁也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真是令老师担忧。
考场上,寂静可闻虫鸣。
虽然有不少衙役站在门前,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周自言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两侧都是厚实的挡板,将隔壁房间的声音挡的严严实实。
极大的确保了考生的心态,保证他们不会受其他人影响。
现代考场,三十几号人都在同一间教室,最后排翻个试卷,都有可能影响到第一排考生。
实在考验心态。
现在这样有挡板隔音,甚好!
不过这也就是在地广人稀的地界才行,若是人口较多的地方,就没有这般舒适了。
周自言默写完整篇,又将背后含义一一写了出来。
只是到了感悟这一则时,他流畅的动笔停了停。
第45章
县试是童试的第一场, 这头场又是县试的第一场,一般都选用赞美文或者教养文来开场。
这样的题目,既不难, 也容易把考生引入科考的氛围。
可现在这道题, 上来就考问修身与齐家,乃至国家的关系, 是不是太大了点?
周自言琢磨了一下,心里隐隐觉得, 今天的题目,大概不是县令这边出的题。
每次童试的考题,都是县、府、省自己出题。
会出什么样的题目,全看当地官员的喜好与学问。
旁人可能不知道,若是上面有命令, 特定某些内容必考, 那么童试的考题, 就由不得本地官员出题了。
这等内幕,普通学子是不会知晓的。
若不是周自言自己当过官,恐怕也难以清楚。
整个科举的最终目的, 就是为了选官。
所以考生在回答的时候,就要假装自己是一方官员, 不管是什么问题, 最终都要结合目前的时政情况,再往家国百姓身上靠。
这么想着,周自言心里有了答案。
他当官时,有两个问题一直是朝堂上的老大难。
一是经济问题。
户部的官员天天嚷嚷国库空虚, 这里要银子,那里也要银子, 可偏偏国库里没有那么多银子。
二便是大庆的民风。
一些文人清官,天天说大庆许多边缘小镇民风凶悍,不识圣人之说,长大了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解决了这一波,没多久,又会出现另一波。
这两个问题,从周自言上朝第一天就开始吵,吵到他离京,都没商讨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仔细一想,说不定在他上朝之前也一直在吵。
其实在周自言看来,这两处困难,可以合并在一起看。
转变一下角度再去看,这两个问题,其实就是现代基层工作最核心的问题之一,扶贫与经济。
周自言结合现代思想与大庆实际,规划了一个章程。
若能提高各个地方的教育水平,让民众明白勤劳致富的概念,加强他们的思想教育,那不用别人催,他们自己就能出去找活干。
长此以往,国家经济自然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