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他真的坐了陆舸的位置。
难怪,这椅子摆在这里,明显跟那些“雅致”摆设格格不入。
陆舸的椅子跟他本人的风格很像,是一把大红色的单人沙发椅,质感厚实柔软。坐上去,就像陷入一团柔软的棉花里一样。
季眠无话可说,但也没什么要让开的意思€€€€这把椅子的确是挺舒服的。
成为“许池秋”以后,他的行事作风也跟着任性了许多。
陆舸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单手托着腮,静静望着眼前正缩在写有他名字的沙发椅上的人。
那把椅子相较季眠的身形而言,有些过分大了。
季眠瘦,陆舸第一次来这儿时,他的坐姿还算规矩,近些天来却有点放松下来€€€€懒得装了,反正陆舸已经知道他的本性,也没什么装模作样的必要。
季眠两条笔直的小腿前后微微错开,瘦长的手臂搭在厚实宽大的扶手上,姿态相比前段时间慵懒多了。
像只窝在红色天鹅绒枕头上的养尊处优的猫。
陆舸悄悄翘了下唇角。
“咳……”季眠忽地闷咳了声。
陆舸唇边的笑意便散了,起身迅速给他倒了杯水。
接过杯子,季眠说了声“多谢”。
近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陆舸这种本该是“罕见”的善举变成了平常。
“说真的,”陆舸难得正经地开口,“一直咳嗽,总有原因吧?”
热水压进喉咙,季眠回道:“上次发烧的后遗症吧。”
“上次?”陆舸回忆了下。
这人上次发烧是在那艘邮轮上,可距离现在也过去了有快一个月了吧?
“这么久还没好?”
季眠笑了,“所以才叫后遗症啊。”
他话头猝然止住,因为嗓子里的痒意又反了上来。连忙喝了一口热水,这回却没能压下去,再喝第二口,咽进喉咙里的一瞬间却险些因为咳意呛住。
季眠把杯子扔到一旁,猛地侧过身弯腰咳嗽起来,眉心紧紧皱在一起,脖颈都因为身体的反应在短短几秒钟泛了红。
大有止不住的架势。
“喂……”陆舸看着他隆起的脊骨,胳膊伸出来又收回去,少见的手足无措。
陆舸绞尽脑汁地想,却想不到任何一种有用的止咳方法。
他的手在空中探出去收回来,重复几遍后,终于是搭在了季眠的脊背上。
他按照记忆中最笨的方法,在季眠的后背上拍了两下,却觉得即使用最轻的力道,掌心下的人好像也会被弄碎一样。
陆舸的动作僵了一下,最后将掌心放到季眠的后颈下方,沿着他的脊骨向下顺,有点像是在顺毛。
他顺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
掌心下的温度似乎有点偏热,可这人分明是畏寒的。
陆舸停顿了下,另一只空着的手探向季眠向旁侧偏过去的面颊,微微用力将人捞了起来。
随后,也不管季眠是什么表情,便自顾自地向上抚上他的额头。
两秒后,他定定瞧着季眠,笃定道:“你发烧了。”
“……”
“自己没感觉吗?”
季眠:“我…咳咳……”
除了大脑有一点昏沉,他的确没有太大的感觉。而许池秋的身体,又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不舒服,前一晚睡得少了,或是吃得油腻了一些都令他不适。
陆舸没撒手,掌心仍然搁在季眠的额头上。
没有很烫,应该只是低烧,不太严重。
“你家司机呢?让他来接你。”
“咳,林叔……咳……”
陆舸分辨着他咳嗽中夹带着的只言片语:许家司机去接那个小少爷了。
他本来还想问季眠司机什么时候回来,思忖几秒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起来,我送你。”
“不用……”
“就这么点小事,许少爷不用客气。”陆舸淡淡道,“毕竟是朋友一场。”
他俨然已把自己摆在了朋友的立场上,尽管这立场来的毫无道理。不久前他还在用“心如蛇蝎”来讽刺他的“朋友”呢。
季眠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最终还是坐上了陆舸的车。
尽管已是夏末的傍晚,气温却仍旧很热。陆舸扫了眼副驾上的人,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没开空调。
季眠此刻才终于有自己在发烧的实感,开始觉得脑袋变重,双腿发软。
人在发烧的时候总是异常脆弱,不只是身体脆弱,那种昏沉无力的感觉经常会轻易地击溃人的心理防线,令其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撒娇或是无理取闹。
可季眠如今没有亲近的人,便只靠在座椅上,沉默地压抑着汹涌而上的负面情绪。不,也不能算沉默,毕竟他的咳嗽还没能止住。
二十分钟后,陆舸的车抵达许家时。
季眠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前一秒,陆舸忽然倾身过来,一把拽住了他,
随即,右手毫不客气地摸了把季眠的脖颈和脸颊,又觉得不太准,手心最后还是伸向了他的额头。
季眠:……
“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发发慈悲,把我的老朋友送去医院。”陆舸轻飘飘地开口道。
季眠已经学会从陆舸拐弯抹角的言辞里听出他真正的意思了€€€€他烧得更严重了。
他摇摇头,只能小声咳嗽着。喉咙里一阵仿佛撕裂般的疼,一直蔓延到胸口前的气管处,稍微用力一些,就疼得他指尖发颤。
见状,陆舸再没说什么了。
他看见季眠轻微打颤的腿,说了句“等着”,兀自下了车来到副驾驶的车门前。
打开车门,一只手伸向里面,说:“下来。”
季眠下了车。
许家别墅后方的几个预留车位上,此刻却停着不止陆舸那一辆,还有许家林叔日常接送的车,以及另外一辆黑色的豪车。
季眠的视线在那辆黑车上停留几秒。
陆舸见他不动步子,也往那辆车上扫了眼。
“秦琰的车。”季眠说道,唇角适时浮现出一点笑意。
陆舸:“怎么?大少爷今晚想跟这辆车睡?”
季眠:“……”
五分钟后,季眠被陆舸半扶着送到别墅门口附近。
刚要过去,别墅的大门倏忽间从里面打开。一道熟悉的高大人影走出来,上身微向后侧着,似乎是在跟门内的人说什么。
是秦琰。
季眠正要开口喊人,下一秒,半扇大门从里面开圆了。清瘦的少年身影紧跟在秦琰身后。
随后,别墅门关上。
大门口,秦琰与许知夏面对面站着,没注意到附近阴影中的两人。
季眠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只看画面,便已然体会到两人气氛的暧昧。
不远处,秦琰俯身抱住许知夏,像是告别。但这个告别的拥抱明显太久了些。
在许知夏看不到的角落,秦琰情难自禁地吻了吻少年的发丝,未被发觉。动作之轻柔,任谁都看得出他对少年的爱惜。
季眠搭在陆舸小臂上的手猛地攥紧了。
“好疼啊,许少爷。”陆舸低声抱怨道。
【深情值加100(50x2),贡献者陆舸。】
“伤心了?”陆舸贱嗖嗖凑到他耳边问。
季眠瞥他一眼,眼眶因高烧和恨恼微微泛红。
再次望向别墅门前时,门口拥抱的两人已经分开,相互道了别。
许知夏低着头,似乎有些赧然。
直到秦琰离开,他才抬起头,重新进了别墅,关上大门。
季眠看着紧闭的大门,双腿迟迟没有动作。
今天一整天,他都很少进食,此刻一发烧,身体压根没有多余的能量供给,浑身发冷汗,腿肚因为发虚有点打颤。
陆舸见他一直没有上前,只以为季眠受了方才那一幕的刺激,连门都不愿意进去了。
他道:“不想回去的话,我的后备箱倒是挺空的,可以收留你一晚。”
季眠腿软得要命,还是支撑不住将重心压在了陆舸身上。
他攥着陆舸腰间的衬衣布料以支撑身体,额头虚抵在他胸前,喘着气,气息虚弱。
陆舸莫名想到了以前季眠被他气到咳嗽,靠在秦琰怀里的画面。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季眠是主动依赖秦琰,而现在的他却是不得不倚靠着自己。
【深情值加120(60x2),贡献者陆舸。】
“你这样,我没法走路了,许少爷。”陆舸戳了戳趴在他胸前的脑袋。
季眠吸了口气,直起上身打算站直。
后腰处忽然横过来一条结实的手臂,桎梏住他的动作。
他听见陆舸似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耐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