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第28章

楚惊澜不为所动,他反倒急了。

楚郁生:“你不说点什么吗,堂弟?”

楚惊澜仿佛又睡着了,但楚郁生知道他醒着。

“你说点什么啊,楚惊澜!”

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凭的不就是修为吗,现在废了,废了啊,跟个蝼蚁没什么两样,他为什么不绝望,怎么能一如既往淡然!

“还有,还有少主之位也归我了,”楚郁生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能刺激他的,“哦,对,苏家,苏家已经在商议退婚的事了!苏白沫马上就不是你的人了,感想如何啊楚惊澜!”

楚郁生又急又躁,一个劲儿对着沉默的楚惊澜撒疯,并不知道房间里有双红瞳已经盯了他许久。

萧墨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经完全被暗红覆盖,邪性又漂亮,他盯着楚郁生,忽的轻轻开口:“楚惊澜,我替你杀了他怎么样?”

听楚郁生废话许久都没动静楚惊澜,却因萧墨一句话睁开眼,用余光给了楚郁生一点儿眼神,他没有回答萧墨,只对楚郁生那么大段的诛心之语回了一个字:“滚。”

楚郁生急红了眼,一把来抓楚惊澜的肩:“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是个废人了楚惊澜,我才是楚家以后的主子!”

但他的手刚碰到被褥,还没暗上楚惊澜的肩,就被一下弹开,仿佛有人甩了他一巴掌,力道很大,楚郁生被掀得往后踉跄,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什么,怎么回事!”

是萧墨。

他打开了楚郁生,只不过在楚郁生手上留下了点儿红印,但萧墨的手却整个灼烧起来,萧墨蹙眉,低头看去,他白皙的手被直接被灼化成了黑雾,连形体都没法维持了。

萧墨抿抿唇,虽然明白法则限制自己不准伤人,但没想到一个巴掌都对他反噬这么大。

……真疼。

萧墨动动手腕,将黑雾重新凝成手指,他一声没吭,但放下手时,手指因为疼痛在生理性颤抖。

楚惊澜看在眼里,话却是对楚郁生说的:“我留下一点护身印也够对付你了,滚吧。”

楚郁生捏着泛红的手,惊疑不定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脊背莫名发寒,不由一点点往外退走:“好好,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楚郁生逃也似地滚了,萧墨的眼神一直钉在他身上:“我能帮你杀了他。”

楚惊澜:“凭你碰一下就自损八百的手?”

“凭你的身体。”

萧墨扭过头来,楚惊澜看清了他血色深瞳,心魔没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带着天然蛊惑人心的力量:“我附身在你身上,就能发挥出元婴的修为,杀他绰绰有余。”

楚惊澜被褥下的手死死抓紧,他一瞬不瞬盯着萧墨的眼睛,冷嘲道:“我如今这样废物的驱壳,你夺舍来有什么用?”

不知究竟是在嘲讽心魔,还是在嘲讽自己。

萧墨神色一绷:“说了不是夺舍,是附身。”

夺舍是剿灭本体意识,当心魔跟驱壳完全融合,修为就会变得跟本体一致,把本体炼化成自己的魔身,从灵体变为真实存在的人。

附身则是占用,心魔把本体意识撵到角落里,却不消灭,两者共存,这时心魔可以本体的肉身为媒介,在丹田暂时灌注自己灵力,施展自身本事。

魔族不同于魔修,他们积攒的灵力即便不化成魔气也能用,只不过影响点威力。

但心魔若强行抢占躯体,会对本体精神和躯体造成不小损耗,除非本体的神识自愿让步,否则每一次对驱壳的争斗,无论谁接管身体,都是两败俱伤。

楚惊澜明明知道区别,却还这么说,萧墨整个人都绷紧了。

楚惊澜:“我不可能让别人操控我身体。”

他即便废了残了,起码还是他自己,如果连身体都被别人掌控,那他还算什么,一缕不该在世间苟延残喘的孤魂吗?

让防备心极重的人把自己轻易交出去,比一剑杀了他还难。

萧墨手捏紧成拳:“不止楚郁生这样对你,整个楚家的态度你应该都猜到了,用你时恩威并施,掐着你脖颈命脉,没用了弃如敝屣,他们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楚郁生方才冲进来说那番话,旁人听了都要血压一百八,当事人真能毫无反应?

“你为什么不气?”

楚郁生方才狂吠许久,楚惊澜一句话也不想说,但萧墨问上第二遍,楚惊澜被褥底下的手已经掐出血来。

他深吸口气,胸腔如破风箱被扯着疼,他挣扎着将头微微撑起一点,眼里带着血丝,冰冷又压抑地看向萧墨:“气又如何?”

萧墨眼中暗红的光流随着他的话流转:“去报仇,去雪恨!凭什么就该你受罪?你不行就我来,身体给我,换我上!”

“我说了,我、不、会让心魔操控我。”

楚惊澜撑得辛苦,额上已经开始疼得冒汗,但噙出一个冷笑来:“想诱我心神崩溃然后完全控制我,想都别想。”

“我没有!”萧墨只觉不可理喻,也怒了,“说了不夺舍!”

“相信一个生来就是为了杀我的心魔?”楚惊澜咳着笑出了声,“信你是为我着想,我需要一个心魔来帮我吗?”

他刻意在“心魔”两个字上咬了重音,萧墨愤怒着揪住他领子:“楚惊澜!”

楚惊澜被萧墨提起来的那一刻,胸腔里压抑的情绪终于到达巅峰,不可遏制迸发而出:“一个废人的壳子你还有什么好惦记的!”

屋外鸟雀仿佛被怒吼声惊飞,扑扇着翅膀匆匆忙忙逃离,平淡和镇定不过是虚假,不过逼不得已,不过长年累月在面具下无处发泄的真心。

萧墨抓着他的衣领,离他太近,看清了楚惊澜玉碎的霜雪,看见了下面滚滚岩浆,看见了他破碎但仍存的傲骨。

楚惊澜自醒来,至始至终没问过自己是不是真成废人一个,他不从旁人这里寻找确切答案,不代表他心里不在乎。

楚惊澜比谁都难受。

萧墨一缕发丝垂落在楚惊澜耳边,一时间房中只剩楚惊澜艰难又粗重的呼吸,和压在喉头的咳嗽。

“我还当你什么都要憋在心里,疼死自己。”萧墨面上的怒意消失了,他轻声道,“这不是能说出来么。”

萧墨松手,动作轻缓地放下了他。

背部一接触到床面,楚惊澜的咳嗽便止不住了,咳了个惊天动地,萧墨抱着膝盖在他床榻边蹲坐在地,背靠床边,只留给楚惊澜一个安静的背影。

片刻后,楚惊澜的咳嗽才慢慢停歇,他本就不多的力气几乎被咳了干净,躺在榻上虚虚望着房梁,半晌的时间都用来平复呼吸。

也不知过去多久,两道微弱的声音同时在房中响起。

萧墨/楚惊澜:“……抱歉。”

两人眼皮一颤,又同时闭了嘴。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他们怎么总在奇怪的地方默契呢?

楚惊澜一时很想抬手挡住自己的眼,但他现在只能动动手指,挪不了整根胳膊,只能被迫接受这耀眼的天光:“……你道什么歉?”

“我激你的时候,语气重了点。”

萧墨方才惹楚惊澜说话,本来是看到楚惊澜强忍的模样,知道他肯定把痛和恨硬压在心口,于是想给楚惊澜一个发泄口子,但说着说着,自己情绪也有点上头。

到底只有十七岁,不是什么千百岁成精的老家伙,哪能做到事事游刃有余呢。

萧墨抱着胳膊,手指收了又收:“我就是想做点什么……你又道什么歉?”

光铺在萧墨水色的衣裾上,楚惊澜想起睁眼后看到的萧墨的一举一动,想到他看向楚郁生的眼神,更想到至今两人相处的点滴,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萧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背后才传来楚惊澜的声音。

“……你好像真的在担心我,所以方才有些话,对不起,我也实在是没控制住。”

萧墨微微睁大眼,一时间一股难言的委屈和欣慰同时冲上心头,惹得他肩膀打颤。

他知道两人的身份,知道心魔和本体间的鸿沟,也不断提醒自己,无论楚惊澜怎样厌恶自己,都是应该的。

但人心果然最难测,再会自欺欺人,可当你与一个人朝夕相处,与他敞开心扉,得一段轻松快乐的日子,如果最终却只换得杀意与防备,要说半点不寒心,那是骗人的。

萧墨抱了抱膝盖,轻声哼了哼:“谁关心你了,反正我是罪大恶极的心魔。”

楚惊澜居然从中听出了一分委屈,两分埋怨,得是亲近之人间才能表现出的小埋怨。

在满目疮痍中,他居然想笑一声,但遗憾的是,实在笑不出。

疼,哪儿都疼,身上疼,心里也疼。

是啊,他废了,所以旁人敢看他不起,敢趁机落井下石,谁都能来踩踏一脚。

楚惊澜被褥底下捏紧的手缓缓松开:即便是个废人,他也还要活下去。

如果从此就一蹶不振,看笑话的是别人,在地狱的是自己。

被萧墨激将把心里那口郁气泄了,楚惊澜心头虽然仍在滴血,但脑子终于强迫自己往前走,能正常思考了:“我睡了多久?”

“七天。”

楚惊澜倒灌了一口凉气,差点又咳起来:“我、咳、我娘……”

“她暂时没有大碍,院里的药有存余,楚家上下暂时因你吵疯了,没人想起她,她身边有个侍女一直尽心跟着,你的消息还没传进你娘亲耳朵里。”

楚惊澜微微睁眼,萧墨不转头也知道他什么表情,将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我现在活动范围是方圆二十里了,知道你肯定记挂她,我就去看了看。”

楚惊澜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去。

“……谢谢。”

“……不要你谢。”

这句话不是萧墨在赌气,他只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担不起楚惊澜的谢。

萧墨眼中的红光消退,恢复了一双清澈的眸子,他最气的时候也想过豁出去算了,但他也知道,楚郁生那等小人能活是因为他姓楚,萧墨才元婴初期,楚家可有两个元婴初期、一个元婴中期的长老,他能杀了楚郁生,却杀不了长老。

楚惊澜忍到今天,都是因为楚家在他娘身上的禁制。

可楚惊澜的母亲,宛玉她马上就要……

萧墨的衣服被自己死死拽出了褶皱。

这几日里,其实他做了要救宛玉的决定,哪怕系统在他耳边一再说,他都想试试。

他看到楚惊澜仿佛无生机地躺在那儿,萧墨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看不下去了。

一而再,再而三,怎么就要如此折磨楚惊澜,人的成长非得如此惨烈吗?

可他都下定决心了,却在宛玉的剧情上碰了壁。

无论他怎么算,都是个死局。

因为宛玉是自己存了死志。

哪怕楚惊澜同意让他附身,去杀了宛玉剧情中重要角色,也改变不了宛玉的心。

萧墨在无力中明白,系统说的话是对的。

所以他不要楚惊澜的谢,他现在只能给楚惊澜一些药,和他说说话而已,救得了什么呢。

萧墨狠狠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暂时不去想宛玉,闷着声音开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楚惊澜身上没有劲,但他突然也很想说说话,于是慢慢给萧墨说来:“楚家要脸,不会放着我病死,药就算减到一天一顿,也多少会给。而且我、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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