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试探着问:“你们不想狠狠教训他一顿。”
莫知捏了捏拳头:“刚才听他们声音,好几个人呢,我肯定打不过,我从小就知道,打不过得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机会了。”
乞丐被人直接打死他是见过的,那场面太惨了,深深刻在他脑子里,因此莫知是有点鬼机灵在身上的,说他傻吧,有时他又带着狡黠。
并没有因为成了修士,手上会点个小火苗就飘得不知天高地厚。
他都知道对面人多打不过,燕春和初夏更知道,来了中界,到处都是踩着剑就能飞的人,他俩手无寸铁,拿什么教训人。
最重要的是€€€€
燕春握着初夏的手:“我们不能给主子和师兄添麻烦。”
初夏也乖巧点头。
所以哪怕能狐假虎威,他们也不做。
萧墨叹道:“好孩子。”
难怪日后能有所建树,真是从小就开始磨炼心性,人的性格和选择是真能决定命运,就比如方才踹车那小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惹上不该惹的,死在外面了。
方才萧墨是附在楚惊澜身上,掀的威压出去,三个小孩已经习惯他时不时隐身,再时不时出现了,经过刚才的插曲,其余人也知道小破车里有至少一个元婴修士,没人再来惹是生非。
马车顺着队伍徐徐前进,又过了片刻,萧墨看小孩昏昏欲睡,于是摸出笛子:“久等枯燥,不然我给你们吹凑一曲,解解闷吧。”
此言一出,安静的车厢内顿时乒铃哐啷鸡飞狗跳!
乒铃是初夏手一抖,茶杯砸落,燕春伸手去接,没接着;鸡飞狗跳是莫知惊叫一声,在马车里蹦了起来;哐啷是他跟伸手接杯子的燕春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是嗷呜一嗓子,捂住了额头。
萧墨把他们动静尽收眼底,眯了眯眼,拉长声音:“€€€€嗯?”
“我、我、”莫知捂着额头随手扒拉过来一张纸,“我想习字,师、师兄我们能先不听吗?”
燕春差点被莫知的铁头给磕哭了,他忍着疼:“我教他念书,师兄,我们有事做,不闷的。”
初夏则惊慌地缩到车门处,试图求助比他们更厉害的人:“主、主子。”
这一路上,除了众人关系愈加亲厚、莫知成为修士此等大事外,另一个不得不提的就是,三个小孩领略了萧墨笛声的杀伤力。
继楚惊澜和系统后,终于迎来了新的受害者。
萧墨现形时吹笛,笛声也能传出去,他第一回要吹笛子的时候,燕春初夏和莫知都眼巴巴围着他,坐等天籁之音。
萧墨在万众期待下一口气吹去€€€€
却到底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千山鸟飞绝,林子里的鸟纷纷被惊醒,成群结队尖叫着拍打翅膀逃命,乌泱泱扫过他们头顶,唯恐被魔鬼追上吃掉,可它们能逃,三个小孩儿却不能。
他们耳朵刚被震住,眼睛又被漫天乱窜的鸟给惊呆,差点以为是大灾降世群鸟预警,但除了萧墨的笛声,确实没有别的危险靠近。
莫知下意识捂住了耳朵;燕春目瞪口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初夏颤颤巍巍看向楚惊澜,却见打坐的楚惊澜不动如山,稳如石像。
好、好强,真不愧是主子!
萧墨一曲毕,优雅放下笛子,拂袖而坐:“我知道我的笛子不算好听。”
三个小孩儿耳朵里还嗡嗡嗡,就听萧墨下一句:“但进步很大,已经是能听的程度,想必再过不久,你们就能欣赏到完整不走音的曲子了。”
有点自知之明,但不多。
孩子们震撼一整年:这已经是进步很大后的笛声吗?
那先前得惊世骇俗成什么样?
萧墨看他们张着嘴,隔空用笛子点了点:“不信你们问他。”
被点名的楚惊澜睁开眼,淡然接话:“嗯,有进步。”
然后三小孩儿就被进步很大的笛声荼毒了一路。
哪怕是完全不懂音律的莫知,也要从跑调的笛声里挣扎起来嚎上一句:是真的不好听!
此时此刻,马车里,城门口,萧墨哪里来的勇气吹笛子!?
燕春作为门派里最懂事的孩子,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萧墨要是真吹了,会不会引发众怒,被外人群起而攻之。
毕竟每个晚上,林中被惊走的飞鸟,在路过他们头顶时,那愤怒又惊恐的鸟叫活像在嘎嘎骂人。
不知萧墨有没有听出来,反正他们是听得很清楚。
楚惊澜坐在马车外,他面上扣着个铁质的兽面面具,偏头朝车内说了声:“快到了。”
短短三个字,救命之言。
因为萧墨说:“噢,那不吹了。”
危机解除!
莫知拿纸张挡住脸,避免自己笑容太猖獗被看见,燕春松了口气,初夏则在心里小声哇哇,还是主子厉害。
入城门时,每个人都得被查验,主要就是验他们身上是否有邪气。
魔族会化用魔气是天生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种纯粹的气息,但魔修因为功法尽是邪门路子,气息不纯,若被查出是魔修,正道修士可以当场将他们诛杀。
不过这些年来人类修士与魔族间的冲突也变大,如果不是学宫讲学,而是在别的正道地盘,魔族可能也会被拦。
都是因为现任魔尊是个嗜血疯子,公开吸纳魔修邪祟入魔域,做了不少骇人听闻残暴的事,大有打破平衡,挑起魔域和人修大规模冲突的意思。
下车前,萧墨给自己脸上也盖了张面具。
和衣服一样,他的面具也是变出来的,款式由系统提供,多种花式,任君挑选。
葱白的指尖从车帘里探出,而后如画卷般徐徐打开,从画里走出个玉立的少年来。
萧墨面覆银丝缠花面具,上是弯绕精致的忍冬纹,花非花,缠绕似藤蔓,仿佛直接盛开在他面庞,诡谲艳丽,藤蔓仿佛顺着漂亮的下颌线直勾勾缠到人心里,偏生银色又高洁如月,可望不可即。
是慑人心魄的有毒之花,又是高山雪岭的濯濯之莲。
矛盾又和谐。
楚惊澜隔着铁面看向萧墨,明明被遮住了面容,心魔的美却丝毫不减。
对楚惊澜来说,萧墨被遮挡面容后露出的那双桃花眼,居然更加引人注目,仿佛萧墨的面具下不再是跟自己相似的五官,而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会是什么样的面容,楚惊澜暂时无法勾勒出模样,但必然也是艳丽入骨,神采飞扬,肆意的漂亮。
还有,他发现了,心魔估摸是有点臭美在身上的。
平日里每次见他都是不同的衣服,楚惊澜还尚未察觉,今天连张面具都要精致到边边角角,总算是让楚惊澜看明白了。
可能心魔天生在意外貌打扮?
三个小孩儿也忍不住偷偷朝萧墨的面具看去,初夏小脸还红了红,也不知是被美到了,还是小姑娘爱美,自己也想戴戴看。
莫知也盯着萧墨面具亮晶晶看半晌,不过最后他悄悄蹭到楚惊澜身边说:“主子,如果要我选的话,还是你的面具合适。”
“吓人、霸气,很有威、威那什么€€€€”词知道的不多,卡壳了,只好€€地糊弄过去,竖起大拇指,“总之就是霸气!”
楚惊澜不置可否。
说面具吓人,也就是熟悉莫知的才知道他是在夸赞了。
他们几人都下车,从后面望过来,孩子们身形被马车刚好挡住,萧墨楚惊澜察觉到某种视线,同时回身。
是小青门的人隔着排队的几人在探看他们。
楚惊澜的铁面这时候好处就出来了,狰狞的兽纹冷冰冰侧过去,半张脸就让子焦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什么丑八怪,直到整个脸转过来,才发现是半张凶兽面具。
金丹师叔见被发现,惊了一下,匆忙低头,以示自己无意冒犯。
萧墨和楚惊澜也没想跟他们计较,毕竟这个世道会教不懂事的做人,两人淡淡转过脸来,查验完毕,带着小孩和马车入城。
*
如此人来人往,他们本以为客栈铁定人满为患,不好落脚,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一去才发现客栈房间还多得是。
并且比预想的便宜。
客栈店小二听到他们的疑惑,笑了,热情道:“诸位是头一次来听临安学宫讲道吧,我们城离学宫还有五里地,来这里的散修和中小门派,大多只是停下稍微歇脚,然后早早就去学宫附近抢位置了。”
学宫的先生讲道时,会用灵力传音,覆盖方圆两三里地,入此范围内的都可听讲,但离得远就没法在先生面前露面,对很多修士来说,机会要靠自己争取,若是真去到先生眼前,得到青睐,不说平步青云,起码苦日子是结束了。
“至于大门派的诸位,他们向来不急,遣人过来,也只是维系与学宫的关系。”
楚惊澜:“位置争夺很激烈?”
先到先得这种事是给君子立的,不防小人。
小二:“那可不嘛!学宫刚开设讲道时,为了争抢位置,死人是常事,乱的很,派再多弟子维持秩序都不好使。后来学宫想了个法子,一块下品灵石买个学宫的临时牌子,买的时候登记好人数,然后去找块地方,牌子会生成能护着登记人数的屏障。”
“若是有人来抢地,这就是不给学宫面子,可通过牌子朝学宫弟子传音,立马有人过来处理。”
萧墨好奇:“我要是带百来人,也只需要一块牌子?”
小二乐呵呵:“是啊,某些小门派举家前来,也只用给一块下品灵石。”
临安学宫并非为了赚钱,收这么一块石头,就是表明接人钱财,□□,若是大门派欺压他人,他们也好把事直接揽到自己身上:您这是在跟学宫过不去。
虽然依旧不够全面,防不了所有情况,但也已经做得不错了。
楚惊澜点头,拿出六块灵石:“一间房。”
小二眨了眨眼,两个少年加三个小孩,一间房?
看衣着打扮也不像缺钱的呀,他用不冒犯的话试探:“我们这里房间还很足的。”
楚惊澜“嗯”了一声,没有改口。
小二是个知趣的,不再询问,面不改色收了灵石:“好的,一间房,这是您的钥匙,请拿好。对了客官,每天加一块灵石管三餐,虽然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管饱,馒头蒸馍米饭面条,还有点小菜,您需要吗?”
虽然他们一间房挤了五个人,但简单饭食值不了几个钱,任他们敞开了吃也绝对不亏。
楚惊澜点头,再放上灵石:“现在便取些来用吧。”
小二:“好嘞!”
他们就在客栈大堂里落座,附近茶馆酒楼都人满为患,如火如荼,唯独客栈确实生意不够红火,小二麻溜捡了一屉白馒头,六碗素面,加上三四碟小菜,里面还有碟菜中有肉丝,算个荤菜。
他们最近露宿郊外,时不时会打点山鸡兔子、或者抓鱼来改善伙食,吃的不算差,不过确实许久没坐在桌上好好吃顿饭了,三个小孩儿捧着碗,都吃得很香。
萧墨不必吃东西,他那碗面条推出去让小孩儿分,大堂里暂时没有其他来客,萧墨朝小二招招手,小二凑上来,手里被塞了块灵石。
“跟我说说,若是想在临安城落脚挣点钱财,有什么好去处?”
萧墨虽然勤俭持家,但也知道该花钱的地方要花。
小二收了灵石,眉开眼笑,热切得很:“您问对人了,要说挣钱门路可太多,但您是想问哪路的?小人眼拙,瞧不出您修为几何,您若需要大能修士的挣钱方式,我知一二,若是谁都能干的小活,我也知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