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意思就是, 他是个成功案例,能给许多人希望和鼓舞。”
又是个新的比喻,楚惊澜道:“但他停在金丹已经数十年,尚不知究竟是暂时未能再进步,还是丹田并没有好全,此生只能驻足与此。”
萧墨点头,既然有那么多大门派都先去问过了,且徒劳而返,如果是百分百成功的法子,没道理半点消息都没有。
而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恢复的办法绝对不可能轻松简单。
楚惊澜没有把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他能掌握到的消息,他都要用,如果都不行,那就去找更多情报,如果中界也没有,那么等萧墨修为再高些,他们就去上界。
他不会绝望,也不会放弃。
几个小孩儿已经被赶去休息了,他们也需要点时间消化,聊完正事,萧墨让楚惊澜自己待着,他去找三小孩谈谈心。
楚惊澜颔首。
三个小孩只有五天时间准备,第二日,萧墨和楚惊澜就出门,准备去把玉笛和护身符做了。
两人走在临安城内去炼器铺子的路上,学宫讲道结束后,临安城内也不再摩肩接踵,外来的人退去,城内热闹但不拥挤,一些忙碌多天的店老板也终于有空打个盹,偷得浮生半日闲。
幻剑门的人在学宫门口就坐飞舟走了,戴子晟不需要五天的告别时间,提前去学宫里落脚,而因着楚蛟死前说出自己也参与了谋害戴子晟一事,此番回去,沐简和特使会禀明门主,幻剑门内剩下的两个楚家人肯定会被再查一遍。
幻剑门所在地甚远,不会碰见楚家人后,萧墨和楚惊澜出门就摘了面具。
按理说,如若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大部分人会先注意到他们的相似,露出稀奇神色,但萧墨和楚惊澜则不同€€€€
两人生得实在好看,一个明艳霞姿,一个朗月含霜,气质大相径庭,停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都是先被惊艳一把,才会注意到原来他俩五官相像。
衣装和性子确实会对外貌造成很大影响,如果说萧墨的心魔初始面孔跟楚惊澜有七分像,如今被他修饰得只剩两三分了。
萧墨今日穿着一件扶光色罩衫,若朝霞日光,灵动飘逸,楚惊澜素来不注重装扮,但出门没多久,就被兴起的萧墨拉去成衣铺套了件水云蓝袍,楚惊澜从前没试过这种色泽,但也没拒绝。
衣衫对他来说本无所谓,萧墨乐意,那就随他去。
临安朝阳,少年郎玉树临风,身姿行过长街,招来阁楼上两朵飘落的绢花。
有东西飘至眼前,萧墨下意识抬手接了,触到柔软的花瓣,他抬头,阁楼上有窈窕女子正冲他们笑:“小郎君,花予你们二人,可别一人独占哟。”
萧墨手里捏着两朵绢花,也对她们弯弯眉眼:“我让他簪给你们看。”
阁楼上顿时娇笑一片,女子们乐道:“那可等着了!”
说是等着,她们却没出声挽留,而楚惊澜听到萧墨的话,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朝前走得更快了。
萧墨捏着花追上去,戏谑道:“小郎君,跑什么?”
楚惊澜被他一声故意拿调的“小郎君”给叫沉默了。
姑娘们调笑是吴侬软语,萧墨是……很难形容。
但对楚惊澜来说此刻有更要紧的危险,他眼含警告:“我不簪花。”
萧墨抬了抬手里的花:“多好看。”
一朵幽夜昙,白色的花瓣中隐隐透着极浅的蓝,清雅馥郁,是雪中仙;一朵风雨兰,红而缀紫,魅而不俗,是心上朱砂。
分明是看着他俩的样貌而挑出来的花。
萧墨和楚惊澜可能没有注意到这点,但并不妨碍萧墨觉得,幽夜昙跟楚惊澜非常搭。
萧墨在楚惊澜防备的眼神中隔空对着他耳边的位置比了比,而后缓缓收回手:“行了,不簪你头上。”
楚惊澜眼中的戒备却还没有退去。
事实证明他的警惕是对的,因为下一刻萧墨手腕一翻,就把花又快又稳地勾在了他腰带上。
楚惊澜身上没有佩玉,腰侧一朵幽夜昙静静舒展,把任何玉石金坠都比了下去。
萧墨收回手,退后两步,把楚惊澜整个打量一番,点评:“好看,雪中仙君。”
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花还是人。
阁楼上赠花的人没能瞧见的模样,萧墨看到了。
楚惊澜低头看了看腰间被得逞的手笔,到底没有取下来,大约只要不簪在头上,还在他忍耐范围内,只是他目光略带探究:“你今日好像格外有兴致。”
有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是昨天三个小孩的信誓旦旦,还是今天要去定做笛子?
可都是早知道的事,不至于愉悦成这样。
萧墨手里捏着那朵剩下的风雨兰,对楚惊澜摇了摇:“别露出怀疑的眼神啊,人生在世,总要多给自己找些乐趣,小事也成,不然活得多累。”
楚惊澜一时间有点想问,那你在意苏白沫,给他找麻烦,也纯粹只是想看他乐子?
但苏白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正事时,楚惊澜并不觉有必要在萧墨面前提起他。
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风雨兰比幽夜昙的体积小,萧墨比了比,干脆用灵力把花别在了肩侧,颜色和衣服正好,像是在衣衫上绣了朵栩栩如生的花。
两人跟散步似的,总算走到了炼器铺子里。
真正的炼器宗师手艺金贵,开价不菲,但寻常铺子开门做生意,价格公道,师傅很热情迎上来。
楚惊澜拿出那块白玉,说了需求,炼器师测了下长度,点头:“可以做笛子,样式纹路有什么要求?”
楚惊澜看萧墨。
萧墨对着楚惊澜腰间的花比了比:“能照着这个,在笛身上雕一朵幽夜昙吗?”
炼器师傅:“当然可以!”
如果让楚惊澜做个东西自己用,他只讲实用,不在乎样子,而有条件的话,萧墨果然会挑剔外观。
“剩下的料子您说想做护身符,五个的话,大小只能这么切。”炼器师用灵力在上面勾出线条,比给楚惊澜和萧墨看,每个护身符做成方形小玉牌,会留出注入符文的器皿脉络。
“需要花样还是刻字?”
萧墨怼了怼楚惊澜胳膊:“你想一个呗。”
虽然白板玉牌楚惊澜觉得也能用,但萧墨都这么说了,他垂下眸子,姑且想了想。
楚惊澜不在意外观,但不是没有审美。
今日的光很和煦,微风正好,萧墨肩膀和楚惊澜腰侧的花动了动,楚惊澜视线略过萧墨光洁的额头,那里本有一个火红的莲花印,但被萧墨隐去了。
楚惊澜眼神动了动。
他提笔,在图纸上画下了九瓣莲,递给炼器师傅:“麻烦照这个做。”
不得不说楚惊澜画工也很好,有这么精细的稿子,炼器师拍胸脯保证定能雕好。
莲花与萧墨额间纹路并非全然相似,楚惊澜画的九瓣莲开得正盛,而萧墨的莲纹尚未完全绽放。
萧墨只觉得画略微眼熟,没有多想。
因为三个孩子要先上学宫,所以先做护身符,三天内来取,付过定金,事办完了,楚惊澜本想直接打道回府,萧墨却拉住了他。
“我们去酒楼再定几个菜吧。”
楚惊澜不解:“昨日已经给一个食肆说过,让他这几日帮忙送吃食。”
“我想加餐。”萧墨想了想,“嗯,还想吃灵食。”
楚惊澜在食肆里也定了灵食。
不过看样子萧墨大约是馋了,罢了,多几个菜就多几个菜,用萧墨的话来说,反正他们现在有钱。
吃穿还是不愁的。
去了城中最好酒楼,点好菜品,用食盒提着往回走,路上萧墨还买了些新出炉的糕点蜜饯,应当又是带给几个小孩儿的。
回家后,离饭点还有些时间,楚惊澜是不会荒废时间的,他回房,本想读几页剑谱,然后出去练剑,萧墨说他要去检查小孩儿们功课,施施然飘出去。
楚惊澜读过剑谱,起身时,低头看到腰侧的幽昙花,准备把它取出来,放进花瓶里去,不过还没伸手,房门就被敲响。
他打开门,外面站着莫知。
楚惊澜:“何事?”
莫知手里捏着一本册子,居然是刀诀,他挠挠头:“主子,我对这个感兴趣,但看不大懂,师兄说刀剑有相通之处,让我来问你。”
三个孩子中,唯独莫知能从萧墨和楚惊澜诡异的教学里凝练出新的脑回路,没想到莫知这么快就找到了感兴趣的法器,楚惊澜点头:“哪里不懂?”
莫知摊开书:“这里。”
楚惊澜视线停住,须臾,他出声:“你是不解其中深意,还是根本不识字?”
莫知噎了噎:“呃,这字儿我还没学过。”
“三字经里有。”楚惊澜没这么容易被糊弄,他阖上刀诀,“今日不看刀诀,你先抄书,三遍。”
莫知瞬间哀嚎:“不要啊€€€€!”
楚惊澜把书放在桌面,古井无波道:“或者你告诉我,你们瞒着我在做什么。”
莫知的嚎啕声瞬间戛然而止,他先是一惊,而后欲盖弥彰补救,试图装出天真无辜的模样:“啊,什么,没有啊?”
莫知不知道啊。
但很可惜,他方才的反应都没能逃过楚惊澜的眼,楚惊澜:“哦,你们真有什么瞒着我。”
莫知:“……”
不是他不努力,是对手太强大。
莫知垂头丧气:“您怎么这么聪明啊,主子。”
亏他还特意跑来一趟,结果不仅露了馅,还喜提三遍抄书,亏大了。
楚惊澜语调不轻不重:“所以是什么?”
连萧墨也瞒着他。
难怪今日那样兴致勃勃,原来是想偷偷搞事。
楚惊澜并不急,他也不怕萧墨是否在谋划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毕竟对心魔来说,能从本体这儿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躯壳,可他如今废掉的身体,夺舍过去只会成为负担。
莫知说他聪明,可楚惊澜却没有猜到,如今萧墨有什么事需要跟三个小孩儿联手一起瞒着他。
楚惊澜起身,决定出去看看。
莫知一看他要走出房间,连忙大呼小叫:“等一下,那个€€€€”
外面正好传来萧墨遥遥的嗓音:“€€€€行了,不用拖时间了,让他出来吧。”
莫知倏地闭嘴,立刻侧身让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楚惊澜:“主子请!”
他眸子里是雀跃和期待,楚惊澜想,似乎瞒着的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