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理难过道：“可我们还在苦海里啊。”
肖欣欣：“……”
肖欣欣：“Sorry。”
李助理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不会不舍得颜总监吗？”
“哦哦，其实吧，我……”肖欣欣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我实习期下周就结束了。”
李助理：“……”
原来还待在苦海不是她们，是只有她。
她突然更想哭了。
“唉，我能不能跟着颜总监一起跳槽啊……”李助唉声叹气，“当一辈子的助理都好啊。”
“别说傻话，你可当不了一辈子的助理。”
颜星逸失笑，把一份文件递给她，李助还没接过来，就看到了“调岗通知书”几个大字。
她一时呆住。
“我之前听你提过，你一直很想做活动策划，你这几天写的企划案我看过，进步很大，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职位，所以我跟张总提了申请。”颜星逸晃了晃那张薄薄的纸，“你要是愿意调岗就签字，交给人事部，下周就去企划部上班。”
李助理的眼泪到底是没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抽噎着接过那张纸：“谢谢……谢谢颜总监！我会去的！”
颜星逸“嗯”了一声，又抽出另外一份，递到了肖欣欣的面前。
“啊？我也有啊？”正忙着给李助理递纸巾的肖欣欣纳闷道，“我就剩一周，不用调岗了吧？”
“想什么，这是你的实习证明。”颜星逸作势要收回来，“想白干那就算了。”
肖欣欣连忙把它的角捏住：“哎别别别！要的要的！”
开玩笑，她辛苦打工几个月不就为了这玩意吗？
“我问过张总，虽然剩下几天你会跟着她，但证明还是由我来写。我那部分已经写好了，你自己把其他要填的填完就行。”
肖欣欣低头往纸上扫了一眼，颜星逸竟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大段，而是好像都是些赞扬的话，她不由得又是一怔。
颜星逸淡淡开口：“几个月很短，只是你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这段经历里学到东西，也希望你能仔细考虑，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你并不适合当一位助理，我的意思不是你不称职，而是我觉得，这个位置限制了你的才能。”
“肖欣欣，你的名字前，不应该一直连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即便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肖欣欣傻愣愣地看向颜星逸，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鼻酸，不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她知道，因为方明熙，她还有大把和颜星逸见面的机会，但是，也许自己再也碰不到一个像颜星逸一样的上司。
“该说都说完了，”颜星逸把身侧的箱子盖上，在它身上轻轻拍了一下，转身朝两人笑了笑，“这段时间，两位辛苦了。”
最后肖欣欣哭得比李助理还厉害。
李助一边把纸巾往肖欣欣脸上糊，一边幸灾乐祸地笑：“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还乐颠颠的？”
肖欣欣气得用手肘捅了她一下，瓮着声音嘟囔：“靠，我妆都花了……”
“行了，”颜星逸无可奈何地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又不是死了。
“别管，”肖欣欣抽着鼻子回答，“就爱哭。”
颜星逸：“……”
“那你慢慢哭，”颜星逸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把手中的箱子往上提了提，“我先走了。”
李助看了眼那个好像颇有重量的箱子：“颜总监，你直接抱着它回去啊？”
颜星逸摇摇头：“我寄回去。”
他才来大半年，东西就这一个箱子，直接到楼下快递驿站寄走就了事。
颜星逸与两人告别，一路无视数不清的注视与小声议论，穿过办公室， 走到电梯间。
他刚把箱子放下，正要起身按电梯时，一只手从旁伸来，按亮了下行键。
“走了？”何勇问。
“嗯。”颜星逸点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了，还有刚才也是……谢谢你。”
要不是何勇恰巧听见了林凯的那通电话，他和张若臻恐怕要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抓到那家伙的把柄。
“客气什么。”何勇叹息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从第一次看到颜星逸做的企划案开始，就隐约意识到，在关于颜星逸的事上，也许林凯对自己说了谎。
一边是信任的好友，一边是亲眼所见，很长一段时间里，何勇都陷入了摇摆不定之中，脑海里时而响起林凯的抱怨，时而闪过颜星逸和方明熙牵手的场景，时而又会响起颜星逸在会议室里发火时朝自己怒吼的那些话。
他告诉自己，也许因为是方总的项目，所以颜星逸才会尤其上心。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在满脸病容的情况下，还要把企划案修改了那么多遍，坚持亲自上台演讲吧？
何勇对此感到十分不解，而当颜星逸把他叫住，并打算把企划案的后半交给他的时候，他的疑惑达到了顶峰。
“何组长，这不仅是方总的项目。”颜星逸对他说，“这也是亿兴的项目，是我的项目，也是你的项目。”
“所以，不管它的负责人是不是方明熙，我都会这么做。”
“只要是我的项目，我就要把它做到最好。”
何勇整个人懵了，直至那时，他才恍然大悟，颜星逸看重的并非只是这一个项目。
他爱的是这份工作。
他的才华和努力，本就配得上他所在的这个位置。
林凯的那些话，此时听起来，似乎都成了嫉妒之下的抹黑，而当项目负责人换成林凯以后，何勇所看到的一切便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明明这是林凯亲口所说期待已久的项目，他却丝毫不上心，把更多精力都放在了傲百的项目上。何勇曾看过那份企划案，前半部分竟和颜星逸所做的那份相差无几。
他惊疑不定，又因为前车之鉴，不敢随便给林凯扣上抄袭的帽子，想特地去找他问问时，却听到林凯跟同事嘲笑自己：“那个何勇，说什么信什么，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么天真，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现在的。”
何勇从气愤，逐渐到心寒，他似乎到现在才真正看清叫林凯的这个人，他自以为的正直，全都是助纣为虐，而他为他做过的辩解，不过都是些笑话。
他想起颜星逸曾对自己说过那句“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便感到羞愧难当。
不管如何，他都欠颜星逸一句道歉。
“颜总监，对不起。”何勇满脸内疚地道，“吃火锅那天，我，我不该说那些话。”
颜星逸其实已经有些忘了何勇说过些什么，侧着头思索了好一阵才记起来。
看来这人的眼睛还真换好了。他暗暗感叹，嘴上只答道：“没关系。”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颜星逸弯下腰去搬自己的箱子，他已经有段时日没搬过这个重量的东西，第一下差点没搬起来。
何勇看不下去，替他把箱子提溜进了轿厢。
电梯门合上，两人之间尴尬地安静了几秒。
“我说啊，你真的有吃饭吗？”何勇皱眉打量着颜星逸。
颜星逸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被舅舅训斥时才会有的心虚，他摸了摸鼻尖：“我有吃。”
何勇丝毫不信：“都有那种病了，还不好好吃饭？而且你们常用的那个药啊，本来副作用就是对胃不好，不吃饭怎么行？”
“你怎么会知道副作用？”
颜星逸从之前就觉得奇怪，何勇似乎对躁郁症很熟悉，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跟自己一样。
何勇沉默了一下：“我儿子也有这个病，他还在的时候，经常吃了药就说胃疼。”
还在的时候？
“他已经走了。”何勇看出颜星逸的疑问，继续道，“五年前走的。”
颜星逸没料到会是这种原因：“……节哀。”
“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吧。”提及儿子，何勇好似也苍老了些，他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数字，“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何勇迟疑道：“关于你的那封邮件，是林凯发的，对吗？”
其实不需颜星逸回答，但林凯今日对于邮件的反应，答案已经足够明显。
“妈的！”何勇低骂一声，又问，“所以，今天那封邮件……”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的，但不管你信不信，今天这封，确实不是我发的。”颜星逸耸耸肩，“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查他的资料。”
颜星逸看到那封邮件时也颇为意外，不过，他稍稍一想，能做到这个的，也只有某个跟他一样记仇的人了。
“可能是有人替天行道吧。”他不着痕迹地抿起几分弧度，提起箱子，迈出停稳的电梯。
“要我帮你抬去门口吗？”何勇问。
“不用，我得去驿站，自己来就行。”
“哦，那我去买烟了。”何勇指指身后，“那……再见。”
颜星逸朝他颔首：“再见。”
便利店和驿站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两人分别转过身去，分道扬镳。
颜星逸的手机在寄快递时就一直响个不停，驿站的老板好奇地扫了一眼，笑道：“小伙子，你这app咋恁粉，这么少女心啊？”
屏幕上显示的就是方明熙送的那个APP，一只小狗顶着挂满丝带、闪亮亮的粉色礼物盒在许愿池周围奔跑跳跃，提示颜星逸速速签收他许下的愿望。
“嗯，粉色好看。”颜星逸切出付完款的界面，向老板示意，“那箱东西就麻烦您了。”
“哎，行嘞！”
手机再一次震颤起来，小狗又绕着许愿池跑了一圈，颜星逸轻轻一笑，有点不舍地在它头上的礼物盒点了一下，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同样的提示音。
颜星逸抬眸，笑容倏地一僵。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一辆路虎，以及挂在它身上的横幅，红底黄字，备受路人瞩目。
上半写着：“恭祝颜先生喜迎离职！脱离苦海！”
下半写着：“这个B班就先上到这了！”
方明熙站在车旁，脸上戴着一副墨镜，还笑意盈盈地朝他挥手：“阿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