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文眨了眨眼睛，转身攥住张枫的手臂，手下的肌肉结实有力，张枫的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只有眼睛会偶尔划过一丝难以掩藏的紧张。
沈嘉文被张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对方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而后才道：“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继续收拾东西，中间还小声嘀咕了一句：“醋包。”
他嘀咕的声音很小，自以为除了自己没人能够听见，却没有发现张枫收拾东西的手停顿了许久，而后才红着耳朵继续干活。
张枫第二天便领着沈嘉文一起上了山，去给老于头上坟。
于郎中的坟头就在后山上，坟前并没有什么杂草，想来是有人经常来看望。
张枫将在坟前撒了一壶酒，面容轻松舒展：“老爷子，我来看你了……我最近过的还行，刚和我哥分了家，还嫁了人。”
他拉起沈嘉文的手晃了下：“这是我看中的夫君，你要是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我们能一直白头到老……”
沈嘉文静静站在一边看着，等张枫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才跟着张枫一起在坟前弯腰祭拜：“老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枫。”
回去的路上，张枫的心情明显低沉了不少，沈嘉文看在眼里，从兜里掏了颗糖，剥开外皮之后直接喂进了张枫的嘴里。
“生老病死，并非我们所能控制，刚才听你说的话，想必这位老先生一定是个豁达开朗的人。这样的性格，大概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郁闷的模样。”
沈嘉文微微一笑，转移话题：“想想今天吃什么好吗？”
“我们阿枫想吃什么？”
“……我来做饭。”张枫憋了半天才闷声道。
“也好啊。”沈嘉文勾唇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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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文和张枫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期间他的《奇案集》也破受好评，书馆的王先生总是催着他能多写一些，但最终还是被沈嘉文婉言拒绝了，甚至后来连送稿子的时候都没再露过面，全是张枫去帮他送的。
距离科举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沈嘉文每天的时间也就更加紧张了起来。
他没参加过这个国家的科考，就连原主对十年前那两次县试和府试的记忆也很模糊。
沈嘉文没有基础，便只能比旁人更加努力。
他又从别的书馆中买了许多书，每天对待书上的内容都十分认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知识点。
不过，当沈嘉文又一次在晚上点灯看书，迟迟不睡觉的时候，坐在一边的张枫终于忍不住了。
张枫放下手中雕刻了一半的木块，蹙眉上前挡住了沈嘉文的书：“你身体不好，怎么能老是这样劳累。”
“睡觉吧。”
沈嘉文微一挑眉，对上张枫那双黑沉的眼睛之后，轻笑了下，点点头，拉着人上了床。
折腾了一会之后，沈嘉文把玩着张枫的头发，声音低沉好听：“阿枫，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现在的日子太美好了，好的像是一个温暖的梦，沈嘉文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担心将来会发生变故。
他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内心所求也不过是能和他的阿枫一直在一起而已。
沈嘉文想的有些失神，唇上却突然一重，张枫凑了过来，二人身体紧贴着，差点就能擦枪点火。
张枫的声音里带上了些狠劲：“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谁敢动沈嘉文，都要做好被他报复回去的准备。
沈嘉文闻言笑了下，低头轻轻亲了下张枫：“嗯，我知道了。”
二人一夜好眠，等沈嘉文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张枫已经出门打猎去了。
沈嘉文吃了饭之后本想继续看书，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于是便放下了书去开门。
“您是？”
眼前的这位老夫人衣着朴素，面容和善，沈嘉文以为对方是附近的邻居，于是道：“张枫他不在家，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您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和我说。”
老夫人定定盯着沈嘉文看了许久，而后才咔吧咔吧眼睛，泪眼朦胧的说：“孩子啊，你这些年受苦了……我的孩子啊……”
她上前攥住沈嘉文的衣服，表情悲伤执拗。
沈嘉文脑子一片空白，他怔愣了许久，而后才试探性的问道：“您是……林英花？”
女人闻言更加激动：“是我啊……都是娘对不起你，这些年都没来看你。”
林英花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当年她和原主的父亲和离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原主，就连原主最后去世了之后，也没有露过面。
原主对她的最后记忆是，她跟着后来生的儿子林桦一起进了城，因为儿子和谢家公子的关系很好，她跟着沾光，最后也成了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老夫人。
林英花的晚年可以称得上是安乐无忧。
沈嘉文想到这里，脸色便冷了起来，站在原地没动：“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林英花动作一顿，擦了擦眼泪道：“儿啊，我的儿，娘想你了啊……”
“娘寻么着今天是我儿的生日，便想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你，你都和张枫被赶出来了……娘是担心你过的不好。”
“儿啊，娘后悔了，娘早就该来看你啊……”
林英花哭的撕心裂肺，沈嘉文倒是始终无动于衷，他冷着脸欣赏了一会林英花的眼泪，而后才冷声道：“既然见完了，那就请离开吧，我还有事，您先走吧。”
沈嘉文说着就要关门，可林英花却突然哭着倒在了地上。
沈嘉文蹙眉看着她，顿了顿，没有理会，转身进了屋里。
原主这位亲生母亲虽然面目和善慈祥，可沈嘉文却总觉得这人不好接触，是个面热心冷的人。
原主去世之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就那么被抛在后山喂了狼。
但凡这位妇人对原主还有半分母子情分，就不至于如此不管不顾。
就好像死的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沈嘉文虽然从小渴望能有母亲的关怀，可他也不是什么样的母亲都接受的，像林英花这样“母亲”，他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还充满了反感和抵触。
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可能突然晕倒。
沈嘉文记得这位未来的老夫人一直身体康健的很，甚至后来还活到了八十几岁的高龄。
他不愿意想林英花的来意，更没有心思和她纠缠。
沈嘉文进了屋子之后，便开始继续看书，前人写下的文章和诗词意涵丰富，每一句诗都比和林英花扯皮来的开心。
温度逐渐升高，眼看着到了正午。
沈嘉文将上午写下的笔记推到一边，起身打算去厨房热些吃的。
不过他才刚走进院子里，就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划拉声响，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门，声音细小却足够尖锐。
沈嘉文仔细分辨了片刻，确定了声音的来源确实是大门之后，停顿了许久，而后才缓缓向门口走去。
果然，林英花的身体赫然倒在大门口，甚至还随着沈嘉文开门的动作而倾倒在了沈嘉文的身上。
沈嘉文眸色深沉了几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儿啊……”林英花嘴角泛白，眼泪从眼角划过，沈嘉文甚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恐惧。
她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呢？
是受到了威胁还是和家里人闹了矛盾？
那恐惧的眼神太过真实，沈嘉文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人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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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沈嘉文给她递了杯水, 还拿了些吃食给她，自己则坐在一边，冷着脸没说话。
“儿啊……娘……娘不吃这些……都留给儿子吃……”
沈嘉文深吸了一口气：“喝完水就赶紧离开吧, 再有下次, 我会毫不留情的把你赶出去”
林英花缩了缩脖子，看起来像是很委屈。
她大口扒拉着饭：“真好吃……”
沈嘉文依旧没有反应, 眉眼清冷, 礼貌而疏离。
林英花一边端着碗，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的视线先是被屋内温馨的摆设惊讶了一瞬，而后便落在了那厚厚的一摞书上：“儿啊……你还要考科举？”
沈嘉文漠然点头：“嗯。”
林英花的表情突然有些焦急：“儿啊, 你听娘的，科考都是些没用的，还不如踏踏实实种地来的好……你答应娘, 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好吗？还有那城里……城里哪是你该去的地方啊……咱就是个乡里人，万一哪天在城里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办？”
“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听娘的话准没错, 知道吗？娘才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你就不是考科举的那块料, 明白吗？”
“……”这难道是古代的打压式教育？
沈嘉文充耳不闻，只淡淡提醒道：“赶紧吃。”
林英花的话突然顿住：“你是真的不听娘的话？”
沈嘉文蹙眉看着眼前的老妇人，疑惑的缓缓开口：“林桦为什么可以读书？”
“你不用提他，你们不一样。”林英花急声道。
“哪里不一样？”沈嘉文有些讽刺的笑了下：“啊, 也对，确实是不一样。不过不一样的是, 我十岁时便能一举考中县试和府试, 不像林桦, 考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末等的秀才。”
“真说起来, 不该进城的该是林桦才对，毕竟他才智有限，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林英花沉着脸猛咽了几口饭，而后才道：“你太不听话了。”
沈嘉文冷然道：“我永远不会听你的话。”
林英花好像并没有被沈嘉文的话冒犯到，她只是定定看着沈嘉文，而后有些执拗的说：“你长的……真好看。”
沈嘉文对她的耐心彻底耗尽，起身下了逐客令：“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林英花却突然拽上了沈嘉文的胳膊：“儿啊……”
“放开！”沈嘉文厉声道。
他刚想把林英花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却突然被对方按住。
下一秒，沈嘉文便感觉自己的手背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当即便暗道不好，用力将林英花给甩了出去。
低头一看，果然手臂上被扎出了一个口子，鲜血不断从上面流出，流出的血液都变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