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许昌文被林敬等人簇拥着,大笑的朝着谢榕的方向走了过来:“小榕啊小榕,你还真是有眼力见,哈哈哈哈哈识时务,我喜欢!”
许昌文甩开其余人的搀扶,哥俩好似的上前揽住谢榕的肩膀,笑道:“你放心,以后小爷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昌文少爷。”谢榕微笑着点头,任由自己被许昌文拉着,走进了书院里。
平心而论,陆杨书院里的先生也有些水平,讲课也是言之有物,至少比安南镇的先生们要强上一大截。
谢榕一整天下来,都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写画画,不似其余学子那般坐不住板凳。
先生对这个沉静的学生简直如获至宝,看着谢榕的眼神都分外慈爱,下了学之后,特地把谢榕留下,好一番叮嘱,生怕这个独苗苗会被其他人给带坏了。
最后还是许昌文看不下去了,这才将人给拉了出来。
“昌文少爷可是有事?”谢榕问。
“小榕啊,岳心书院比咱们下学晚些,你现在就跟我过去一趟……他们要是看到你在我身边,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哈哈哈哈哈哈。”
许昌文嘿嘿笑着,拽着谢榕的胳膊,一路风风火火,直奔岳心书院。
谢榕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暗暗握紧,眼中神色漠然。
两家书院间隔并不远,顾及着许昌文的身份,岳心书院的管事也不敢阻拦,就这么让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许昌文之前也来挑衅过几次,宋声等人原本不想理会,却没想到会在对方身后发现谢榕,顿时就坐不住了,大步上前,紧拧着眉毛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紧盯着谢榕,像是一把刀子,直插进了谢榕眼睛,谢榕转开了视线,并不和他对视。
许昌文拦着谢榕的肩膀,得意洋洋:“小榕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和你们待在一起没有前途,直接跟着我了,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们可少打他的主意!”
“谢榕,你当真要跟着他?”林溪睿也是一脸的严肃。
谢榕勾唇轻笑,展开双臂示意自己身上的衣服,“自然,表哥没看到我连陆杨书院的衣服都穿上了吗?”
“别叫我表哥,我没你这样奴颜屈膝的表弟!”林溪睿气得不行,一张白净的脸霎时就变得黑沉了下来。
谢榕嗤笑:“你以为我乐意做你的表弟?你们林家人何时和我们一家放在心上了?昨晚宴会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是叫人恶心。”
“啪€€€€”
清脆的把掌声响起,谢榕被打的耳朵都有些嗡鸣。
林溪睿抬手还要再打,却被许昌文指使着下人按住:“打狗也要看主人,他现在是我的人,可容不得你随意打骂!”
林溪睿缓缓收了手,那眼神说不清是厌恶还是痛心,“也是,你我现在已经不是表兄弟了,我是没资格管教你,那么……便请你,滚出去吧!”
许昌文见到岳心书院众人愤恨的样子,心情大好,又炫耀了几句之后,才满意的领着人离开。
走之前,谢榕听到林溪睿的声音:“果然是在乡间长大的,半点上不得台面。”
还有宋声的怒骂:“就当我那砚台是喂了狗!”
*
晚上回了公主府的时候,小厮丫鬟们一个个皆噤若寒蝉,半点没了昨日的嘘寒问暖。
“少爷,老爷叫你去前厅。”小厮声音颤巍巍的,像是收到了很大的惊吓。
谢榕点头应好,便大步走向了前厅。
原本漂亮精致的大厅里,瓷器和花枝散了一地,谢安淮脸色铁青的坐在主位,嘉华公主坐在他的旁边,同样满脸阴沉。
“父亲,母亲。”谢榕行礼问好。
谢安淮看着谢榕脸上的巴掌印,更是确定了外面的谣言都是真的。
他这个混账的儿子真的为了权势投靠了许家,还被林家的长子打了一巴掌……
“为什么不去岳心书院?”谢安淮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起伏的胸膛却还是出卖了他。
“想去就去了,哪有那么多理由……”谢榕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似笑非笑道,“父亲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认不清局势呢?”
谢榕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如果能搭上许家,您以后在朝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免得到了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宣抚使。”
“你这个逆子!”谢安淮怒火攻心,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脚踹在了谢榕的肚子上,将人直接踹翻在了地上。
嘉华公主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有要拦着的意思,她声音哀怨愤恨:“你如此不知廉耻,叫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你外公!”
“母亲,外公本来就不在意你这个女儿,你又何必老是上赶着去找不自在呢?”谢榕捂着肚子,嘴角却带着嘲笑。
“混账!”谢安淮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
“滚!给老子滚出去!”冬日的寒风阵阵,谢安淮说出来的话却比一切都要寒凉,“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谢家没有半点关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谢榕眸色微动,想要爬起来,却又没有力气,只道:“也好……反正我现在入了许公子的眼……”
“砰€€€€”
谢安淮又是一脚,这一下直接踹到了谢榕的心口,五脏六腑都好像撕扯般的疼,一股血腥味涌上口腔,此时的谢榕连呼吸都费力。
谢安淮冷冷看着谢榕狼狈的样子,却仍觉得怒气未消,最后竟是连看都懒得看谢榕一眼,径直甩袖离开。
嘉华公主紧跟在丈夫身后,也满脸怒气嫌恶的走了。
大厅内重新恢复了安静,谢榕倒在地上,没有人敢上前搀扶,最后还是平时跟在谢榕身边的小厮将谢榕搀扶着带出了府。
“少爷……我……”小厮有些无措的叫了谢榕一声。
谢榕和他摇了摇头,笑道:“我走了,你以后自己保重。”
小厮看着谢榕那张白皙俊秀的脸,突然觉得少爷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个风光霁月的青年,而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趋炎附势,贪慕权势。
小厮一时有些怔愣,还想再和谢榕多说几句,却见对方已经扶着墙壁,慢慢的往远处走了……
天这么冷,他还收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撑的过去。
小厮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又进了公主府,沉重的府门缓缓合上,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第84章
景和七年, 许丞相最得力的手下,视赌如命、臭名昭著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谢榕,被当街行刺, 胸腹各中了两刀, 伤口霎时流血不止,血溅几米, 围观众人皆惊恐之。
同月, 远在边疆的新任大将军张枫得胜回朝,百姓官员夹道迎接,群情快哉,抛花掷果以迎。
就连酒楼里也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店小二在屋里跑来跑去,硬是在秋天热出了一身大汗。
“今日是张将军回京的日子,同为哥儿, 本少爷也是与有荣焉,今日这酒楼里的一切花销都由我来买单!”也不知是哪家的哥儿突然在楼内喊了这么一句,顿时迎来一片叫好声。
“少爷大气!”
“多谢少爷!”
一些原本还是来凑热闹的人, 瞬间高兴了起来, 也跟管事的讨了些吃食,站在一旁跟着众人闲聊了起来。
楼上的包厢里,几名气宇轩昂的男子围坐在一起,正是宋声和林溪睿等人, 两年过去,这群人也早已褪下了学院的制服, 单从外表来看, 已然变得比从前要成熟稳重了许多。
如今朝中许蒙一党专权, 把持朝政, 纵然宋声他们考中了进士,也只是被安排了一些闲散的职位,每日修修史书,并不得重用。若不是他们身后的家庭背景还算有点底蕴,怕是早就要被许蒙给铲除干净了。
从前的青年们终于学会了收敛锋芒,即便是遇上许昌文,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与其争吵不休了。
“这位大将军回来,也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风浪。”王晨叹息道。
宋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幸灾乐祸道:“听闻张将军和谢榕那个奸佞从前还拜过天地,是对夫夫……如今张将军大权在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找谢榕报仇。”
“还真是期待他们两个见面的样子啊……一定很精彩!”
王晨摆摆手:“算了吧,谢榕都伤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命见将军一面都不一定呢。”
“那也是他活该!”宋声低骂道:“让他贪污老百姓的钱财,我真是恨不得他现在就赶紧死了。”
“行了,你还是少说几句吧。”王晨转眼看向窗外,高声道:“将军来了!”
“果然是位英武的大将军,当真没有半点哥儿的影子,不愧是让西荣国闻风丧胆的人……”
众人如此感叹着,楼下的百姓们的呼声就更大了,欢呼声响彻整个京城,足以看出人们对将军的热情。
这欢呼声实在太过响亮,就连卧病在床的谢榕都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中清醒了过来。
屋内一片安静,室内陈设不多,却有不少皇帝赏赐的珍贵之物,几丝微弱的阳光照进屋内,证明现在正是白天。
咳喘的老毛病又犯了,谢榕侧身咳嗽了起来,喘息间伤口被扯到,额头便又出了一层冷汗。
“大人,您醒了?”
谢榕弄出来的声响惊动了下面的小厮,顿时就涌进来一群人:“这是太医院给您配好的药。”一小厮端着药碗,恭声道。
喉咙间一片血腥气,谢榕闭了闭眼睛,并不多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小厮们很快又退了出去,他们来去匆匆,顷刻间,屋内又只剩下了谢榕一人。
谢榕躺在床上,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蓝色手串,终是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的阿枫回来了……
*
打了胜仗的将军,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交兵符。
如今的皇帝虽然昏庸,但也知道兵符的重要性,当天便在宫中设宴,明面上是要款待将军们,实际上却是要收集权力,中央集权。
山海国的皇宫本就华贵磅礴,这几年又被皇帝花了大力气修缮,更是锦上添花,一步一景,奢侈迷乱到了极点。
张枫坐在众武官之首,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却只觉得讽刺,之前他们在边境打仗之时,朝廷还说国库空虚,连粮草都凑不出来……可若是真的缺银子,那这些奢靡的黄金珠宝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心里不快,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这两年的战场生活,早就让张枫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
皇帝叫他交出兵符,那他就交。
可没想到皇帝居然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而是想利用他哥儿的身份,将他许给别人,以牵制他的势力。
“爱卿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让朕给你许配一桩婚事如何?”龙椅上的小皇帝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纵欲过度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青年的朝气。
张枫暗自咬牙,沉吟片刻,出声道:“启禀陛下,微臣早已成家。”
小皇帝来了兴趣,笑道:“朕也知道你和谢爱卿的往事,不过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愿意跟他?”
皇帝的目光看向了嘉华公主,眼中明显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嘉华公主当年对儿子的夫郎有多厌恶,在座的基本上早都打听清楚了,如今张枫成了将军,说不定要这么挤兑嘉华这个恶婆婆呢。
嘉华和谢安淮坐在下首,面色尴尬。
张枫不卑不亢,道:“陛下有所不知,并不是我跟他,而是谢榕原本就是入赘给我的……他就是我的男人,也怪我这几年不在他身边,这才传出了我们和离的谣言。”
“哈哈哈哈也罢,你要是能和谢爱卿在一起,朕也很高兴。”皇帝松了口气,欣慰道。
许蒙也适时出声:“陛下,谢大人和张将军无论是才学还是气度,都是十分的相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