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硬糖像宝石一样漂亮,琉璃糖纸不停地摩擦,发出动听的声音。
眠眠咽了咽口水,“今天我勉强是吧,但是明天我就不是你弟弟了。”
叶晟故作苦恼:“这么多糖才做我一天弟弟啊?那我多亏啊?”
眠眠一脸傲气:“不亏,今天我是你弟弟,所以你和我哥就算合法夫夫。”
正在开车的白虞差点把刹车踩到底,他没好气道:“叶晟!眠眠在换牙,你别给他吃这么多糖!”
眠眠立刻辩驳:“可以吃的,我的牙已经长出来了。”
白虞打着方向盘,不赞同道:“你其他的牙还没换,不想新长的牙被蛀虫咬,现在就不要吃。”
眠眠特别委屈:“我喜欢吃嘛。”
“你不吃,我就给你买一颗红宝石。”白虞抛出筹码,“永远不会化的那种。”
也是过年时他才知道,弟弟喜欢五颜六色的宝石,是因为小时候的六一儿童节,福利院给孩子们分了一颗形似宝石的硬糖。
小孩舔了一口就收着,打算以后慢慢吃,结果糖化了。
加了色素香精的硬糖味道未必有多好,但却是小孩当时的记忆中,第一次尝到这么甜的味道。
化了的糖把衣服染脏,时冕被保育阿姨责备的时候,想的却是那颗甜甜的糖。
后来被大爸爸带回家Y国,看到时奶奶脖子上的珠宝项链后,小孩一下子迷了眼。
尤其是得知这种是石头,不会融化后,小孩就更加开心了,从此开启了收藏宝石的兴趣爱好。
白虞了解之后心疼得不行,同样福利院出身,他太知道童年得不到的东西,在有能力以后就会报复性消费。
就像有的人从小得不到爱,没有体验过被爱的感觉,长大后就会为了别人那点零星的好,而付出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就像交换一样,在别人眼里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在缺爱的人眼里却是一种珍宝。
白虞能理解弟弟收藏宝石的执念,也愿意去填补他对那一颗糖的遗憾,但是不能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比如说蛀牙。
他飞快瞥了副驾驶一眼,冷冷开口:“你要是敢给眠眠吃太多的糖,以后就别想踏入我家大门一步。”
叶晟讪讪把糖塞衣服里,只偷摸给眠眠扔了一颗,“我有分寸,也没想全给他吃,你不是说村里有很多小辈吗?我是给那些小孩准备的。”
白虞:“……小辈,不一定是小孩。”
叶晟恍然:“少年人是吧?那也是一样,没事,反正礼多人不怪。”
眠眠愤愤扒开糖纸,把糖含到嘴里,鄙视道:“叶晟哥哥,我哥是回来举行清明祭祖的,又不是你们结婚了回来上族谱的,你第一次来就到处送礼,不像话。”
去年白虞上大学,叶晟偷偷转学回国这件事,白黎喻夫夫两是过年的时候才知道。
可那个时候大儿子已经和对方确定了关系,他们也不好再插手儿子的选择。
今年清明祭祖本来不关叶晟的事,但是对方听说白虞清明假期要去云城,还不打算带他一起。
他死乞白赖打听到白家族谱的事,就三天两头上门磨白黎喻,一副他以后势要上白家族谱,所以现在提前回村见人的模样,搞得白黎喻不答应都不行。
不过叶晟也只能跟过来看看,至于真的祭祖,还轮不到他。
不能祭祖倒觉得无所谓,叶晟觉得自己能来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他有信心在以后的某一天,以白虞伴侣的身份上白家族谱!
于是他也没理小孩的嘲讽,一本正经道:“也是,我头一次来确实得注意点礼节,那这些糖就当成供品给祖宗尝尝吧。”
他仔细研究过华国民俗,知道缅怀先人不能只送花,还要有水果之类的供品,所以他送糖果应该也行。
“祭祖用的是黑糖和冰糖,这些糖你自己吃吧。”白虞叹了口气,“明天祭祖的时候你闭嘴,什么也不用干,当自己是个木头桩子就行。”
不然真得在祖宗面前丢脸了。
第119章 清明祭祀(上)
白虞开车到白家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把车停到老宅之后,就匆匆忙忙去了大堂。
在高一那年的春节时,白琴女士就亲自开了祠堂,在白家三祖这一支的族谱上写下了白虞的名字。
接着大摆宴席,白家村的人都知道小祖爷多了个名叫白虞的儿子,按辈分来说,他们也得叫一声小祖爷。
没办法,白家主支与旁支的辈分差实在太大了,大到论辈分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但是因为白黎喻以前年龄尚小,白家村的人怕把他叫老了,才加了个小字,如今有了儿子,白黎喻也成功摘掉小字,成了真正的祖爷爷。
这次清明,白琴女士因为出嫁了,要和黎父去扫黎家的墓,所以只有白黎喻一家回来。
本来程冬生的双胞胎里,小儿子白星致也该回来,这是黎大哥做主,上了白家三祖一支族谱的小孩,也是和白虞同一辈的小祖爷。
但是因为他年纪尚小,四岁的小孩离不得双亲,加上有白黎喻和白虞顶着,便没有让那个小家伙回来。
由于清明要上大供,准备的东西很多,所以今早白黎喻夫夫两已经回来了。
而两个小孩因为明天才开始放假,今天依旧有课,所以只能等白虞下课后接了弟弟,再从学校开车回来。
“眠眠,你带叶晟哥哥先去吃饭,哥哥一会就来。”白虞扔下这句话,人就消失在了游廊上。
看着抄手游廊上挂的红灯笼,再抬头看中空的天井格局,附近还有安静等待的佣人。恍然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叶晟哥哥,去吃饭了。”眠眠拉着叶晟的衣服,兴冲冲往餐厅方向跑去。
叶晟一把拉住小家伙:“你哥干嘛去了?”
“哥哥去见小辈们了。”眠眠习以为常道,“如果哥哥回来的时候村里人还没睡,他们就会上门见礼。”
这样第二天的时候,大家就不用早早过来了。
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叶晟第一次来这边,也不敢说话,便跟着眠眠去了餐厅。
小家伙趁着爸爸哥哥不在,一个劲吃肉,青菜只意思意思夹了两根,叶晟没办法,便让旁边的佣人多准备餐后水果。
白家老宅的佣人出乎意料地同意了,并没有因为他是第一次来的客人而轻视。
叶晟知道,某些大家族里的佣人,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只要是不熟悉的客人,她们就敢给脸色上眼药。
但是白家老宅的佣人,从他下车进门开始,除了刚开始的打招呼,后面都安安静静的,等着眠眠或者他的指示。
这就是有底蕴的家族,才能培养出来的佣人吧?
即使是身份不重要的小客人,她们也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带多余的情绪。
是客,便以礼相待,断没有因为主家的地位,就把自己也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
不得不说,白家老宅的佣人给了叶晟一种很有素养的感觉,让他在这个地方连言行举止都规律起来。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一阵阵高喝声遥遥传来,具体说了什么,又听不太清,仿佛说话的人离得极远,声音还没传到耳中,就被夜风吹散在了夜色里。
叶晟有些好奇,撺掇着眠眠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家伙一脸不情愿,“没什么,就是村民来见哥哥而已。”
叶晟不太信,上门见人怎么还说话这么大声?跟吵架似的。
眠眠咽下饭菜后才开口道:“这就大声了?明天放鞭炮才更大声。”
每次回白家老宅都是这个流程,眠眠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是逢年过节回来,都会这么热闹。
而且明天还是清明节,到时候一大早鞭炮就噼里啪啦地响,想睡都睡不着,还不如赶紧吃完了洗澡睡觉,明天才能起早早。
叶晟不甘心道:“放鞭炮肯定大声啊,我就是想知道现在他们在说什么。”
听得到声音,又听不清话里的内容,他家小虞不会被人欺负吧?
听说一些氏族里,年长的族老就爱以年纪辈分压人。
他之前为了了解宗族这一概念,还特意去看了一些据称十分写实的华国古代小说。
在小说里,还有不少族人被族中长辈逼着嫁人娶亲的例子。
一想到如今白虞已经十九岁,又上了大学,再过个两三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叶晟的危机感一下就上来了。
“说的都是一些好听的话,你不要这么好奇嘛。”眠眠完全没有带他去的想法,乖乖坐在餐桌上吃饭。
小家伙眼睛转了转,道:“你要是实在好奇,就自己过去看,不过我爸爸也在那边哦。”
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直接让坐立不安的叶晟如老僧入定一般,安静低头吃饭。
自从当初年少不懂事,先是找人从白黎喻手里抢眠眠,又没头没脑送了一堆不合时宜的礼物后,叶晟就被他的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
该说不说,他的举动虽然没给白黎喻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至少给对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寒假时,他死乞白赖到时家蹭饭的时候,白黎喻一眼就认出了他。
要不是白虞已经成年,时烽也在旁边,叶晟怀疑对方都能放狗把他追出十里地。
清明是一个很重要,很严肃的节日,他也是三天两头上时家,磨了白黎喻两个月,才得了一个跟过来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白黎喻面前,生怕触了对方的霉头,把他赶出白家村。
而且白黎喻也在的话,那些族人也没办法越过正经家人,去给白虞牵线搭桥吧?
叶晟这边偃旗息鼓了,眠眠也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前厅大堂。
按说族谱上记载的白家三祖后人是哥哥,但是因为他也是爸爸的儿子,所以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大哥哥大姐姐,都会对他很尊敬。
甚至因为辈分和规矩的原因,他不是白家主支的继承人,那些族人们也愿意按辈分,叫他一声小祖爷。
白虞是有族谱为证的继承人,时冕是按白黎喻的辈分,按规矩,被白氏族人承认的后人。
兄弟两年纪轻轻就成了祖宗辈的人物,白虞还好,到底有一定的年龄在,这几年白黎喻也一直带着他,所以能压得住场子。
但是眠眠可就不行了,他回村里巴不得四处跑,结果那些老爷爷看到他上山下水就开始惊慌失措,进而大呼小叫。
把好动的小家伙整得十分憋屈,每次都只能满脸羡慕地看着村里的同龄人玩。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在回家第一天去大堂的,有哥哥在就够了。
不然每次他都要被好多人叫小祖爷,都要被叫老了。
此时,白家老宅的大堂里,一众族人都见过礼后,白黎喻便让小辈回去了,两侧的座位上只留下辈分最接近自己的几位老人。
等小辈都离开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道:“祖爷,太祖奶春节的时候说过,该让小祖爷开始慢慢接手祭祀的事情了。”
由于祭祀要由主支的人主持,而历代往上,尤其是在白三祖那一辈,年龄差得太严重了,以至于当年的白三祖才十四五岁,就担任起了祭祀的重任。
那个时候家国不稳,民资不丰,所以祭祀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供品,不然以白三祖那个年纪,还真没办法一个人把三牲抬进宗祠的供板上。
所以当家国稳定后,为了不出现这种事情,白三祖就规定了,主支后辈每一任都要从小学起,过了十岁就必须要可以单独主持祭祀。
当年战后的国家遍地疮痍,在那混乱的十四年里,白三祖失去了哥哥姐姐,失去了本应由主支庇护的旁支族人,他幼时记忆中的白家村,满目都是飘扬的白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