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 第30章

晚上的时候,阿瑟提出要一起睡。

这是个很聪明的提议,因为在决定留下来的情况下,选择和江质眠一起睡能避开客卧的监控。而对于可能会发生的亲密接触,一是阿瑟历经摧残后多少有了些抗性,二是也能在实践中摸索如何反过来拿捏对方。

江质眠对这个选择稍有意外,却很快理解€€€€他真正意外的是阿瑟留在他家里。

在主卧发生了那些后,他没有报警,也没有摇人,甚至没有冲着自己发火,喊着要逃走。反而,他非常温驯及配合,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录综艺的时候,这个房间充满了对准他们的摄像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尽管如此,尽管江质眠十成十地了解这只是裹了蜜糖的毒药表象,当夜里他躺在一切换新的大床上,房门忽然被敲响,开门,看见阿瑟站在屋外。

主唱又洗了一遍澡,头发吹到半干,黑发黏着鬓角。脸颊有些潮湿,浓密的眉毛和睫毛都沾了水,瞳孔如同两弯冷色调的月,或者起着波澜的冷湖。视线也是潮湿的,静静地望着他。

取下装饰性戒指的手骨感、修长,握着客卧的枕头,手指不安地在枕头上摁出凹陷。

非常矜持,非常美丽,也非常可怜。

江质眠五脏六腑难以自控地齐齐发软,他放缓声音,是怕惊扰什么的语气,问。

“怎么了?”

阿瑟低低的:“我想和你一起睡,哥。”

江质眠看着他,一会儿后,阿瑟的手伸过来,轻轻勾住了他的尾指。

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迅速覆盖感知神经,江质眠闭了下眼睛,反手抓住他的。十指相扣,把小孔雀牵回了房间里。

这里已经收拾完毕,地上散落的资料、避孕套没了,床头柜上摆放着崭新的烟灰缸,加湿换气系统消散了暧昧黏稠的气味,房内只剩下江质眠本身的气息,是淡淡的烟草味道混合着苦调的古龙水。

阿瑟松开江质眠的手,把自己的枕头摆上去,然后坐在床沿,双掌撑在身体两侧,抬头看着他。

这个姿势让他的睡衣领口下滑,露出象牙白的胸膛,肩胛骨聚拢后锁骨下陷更加明显,诱使人将手指贴上去。

江质眠就这么做了,屈起食指填进他锁骨的间隙,指腹摸过光滑的皮肤。

阿瑟没抗拒,侧头鼻尖贴上他的手背,轻轻一嗅。

“眠哥,你很好闻。”

江质眠喉结滚动,定定地望着他,忽然俯身。

阿瑟不躲避,于是他们鼻尖挨在一块儿,江质眠张口咬住他的睫毛,说话时呼出的气流没入他的眼球。

“小乖,你不逃吗?”

“……不逃。”阿瑟抱住他的背,说:“我喜欢眠哥。”

清晰明白的假象,但假象之所以能称为假象,就是因为有着和现实截然不同的甘美。

江质眠动作顿住,有短暂的一会儿,他的肌肉完全是紧绷的。这份僵硬反馈到阿瑟掌下,他带着无害的笑意,温柔地摩挲江质眠的后颈。

很快,江质眠就放松了,他的嘴唇离开阿瑟的眼睛,转而去寻找他的唇。但阿瑟侧脸避开,在江质眠的手握上来之前开口,正经的。

“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江质眠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嗯?”

阿瑟收回胳膊,拉着他在身边坐下,认真地说:“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你也给自己做公关吧。”

江质眠一顿,看他的眼睛:“你给我公关许可?不生气了?”

“我说了嘛。”阿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喜欢你。”

江质眠无声地咽下翻涌的情绪,再度凑近,阿瑟却微微一颤,说冷。

恒温空调开着,不可能冷的。但江质眠还是止住前倾的动作,转而掀开被子,把阿瑟抱了进去,自己也躺到他身边。

两个人肩膀抵着肩膀,阿瑟一歪脑袋,就连头也亲昵地碰到一块儿了。他催江质眠:“你快公关,这几天网上都骂成什么样了。”

熨帖的热流蔓延四肢百骸,江质眠顺从地拿出手机,和何沉沟通早就准备好的公关方案。

先是吴秋雨发布微博,公开他们和平离婚的事实,附上离婚证及陆陆续续签的财产分割合同照片。合同的内容都做了模糊处理,只有最下方的时间是清晰的,第一份要追溯到半年前,正是他们首次确定离婚想法的时间。

这时间远早于《田园诗》第五季的录制。

吴秋雨V:一切皆新,后路不回,只望前路。祝你我都好。

工作室第一时间操作,十分钟内上了热搜榜一。同时江质眠本人发博列出起诉名单,除了ID天下伪装唯我能破为我列在首位,接下去将近二十个ID都是这几天在网上带节奏带得最狠的营销号,恶言出口最离谱的网友。

起诉名单附图,图一是提交法院的起诉状,图二是申请司法鉴定的回执单。

回执单清清楚楚写着:经鉴定,本视频音轨系合成,为假。

同样迅速加热到热搜榜二,接着何沉用先前的号码联络ID天下伪装唯我能破,要他承认假视频是他找人制作,立刻发布道歉声明。

并给他发了有江质眠亲笔签名的撤诉申请。

钱已结清,后路也已铺好。老板虽身份成迷,目的也相当诡异,但爽快大方就是好老板。

十五分钟后,ID天下伪装唯我能破发表千字道歉声明,极诚恳地阐述了自己为博流量私联节目组人员拿到录制花絮,并找人配音的行为全过程。痛斥了自己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并请求江质眠的原谅。

同时,节目组官博向江质眠和阿瑟致歉,因他们的疏忽造成事态发酵,影响两位嘉宾声誉。泄露花絮的工作人员已经确定,会依法依规追究其责任。

€€€€当然,这个工作人员是不存在的,花絮是江质眠亲手要过去的,这步纯属虚空索敌。

但一环扣一环,逻辑非常严密,证据非常确凿。加上有最开始爆料的“天下伪装唯我能破”带头,后面跟风黑的营销号压根没想到他跪得这么快,还跪得这么认真,好几个立场不坚定的在节目组致歉微博一出后也跟着跪了。

再有一部分黑江质眠的营销号,其实根本就是他的工作室养的,之前带节奏就是依照老板指令。这批营销号数量在江质眠的起诉名单上占了四分之一,这会儿公关行动一起,迅速发博道歉。

而且个个都是千字小作文,还有人表示他其实是江影帝的粉丝,前几天完全是因爱生恨。现在真相大白,即使道歉也开心。

用词之真诚,丝毫没有被收买的影子。

因此两个小时之内,吴秋雨澄清离婚事实、江质眠锤视频为假、节目组追究相关人员责任、十几个营销号整齐滑跪……

一般来讲反转公关都会伴随着舆论争议,因为绝大部分网民会信任自己的第一印象,澄清远没有爆料那么有力。

但“影帝性骚扰顶流”事件反转得太迅速、太一边倒,以至于网友几乎是懵的,等终于理清楚了,事件基本已经定性。

阿瑟在边上看完他遥控工作室的全过程,心里说不震撼是假的。

比疯子更可怕的是什么?

清醒的疯子。

除此之外,一点点得意、一点点虚荣心、一点点征服欲从心脏升起,拖拽出更庞大的报复欲。阿瑟用力地合了合后槽牙,唇角挑出势在必得的弧度,但很快压下笑容,换上纯洁无辜的神情。

“眠哥,我渴了。”他说。

前一秒还以漫不经心姿态操纵着网络舆情的男人立刻起身,摸了摸他的脸,出门倒柠檬水。

他的手机留在床上,解锁状态,还未熄屏。只要阿瑟够果断,其实可以在他回来之前,拿他的手机发自黑微博。

但阿瑟没这么干。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疯子不在乎名誉,在乎的东西只有一个。

江质眠回来给他喂了水,两个人躺在一起说话,阿瑟任由对方的手掌探入睡衣摩挲自己的身体。他仿佛昏昏欲睡,侧头靠在江质眠的肩膀上,同款沐浴露的气味在两人的体温中蒸腾,烘出既亲昵、又平和、又温柔的香气。

阿瑟的嗓音困倦,微哑,富有磁性的声线好像分解成一颗颗大小不同的颗粒,悬浮在空气中,随着他的语调在江质眠耳边碰撞出甜蜜而安宁的夜曲。

很醉人,江质眠心神松弛,陷入夜的假象。

直到手机疯狂震动,他不得不重新拿起手机,拧着眉毛接起何沉的电话。

“你那个主唱是什么意思?”何沉飞快质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做?要联系他吗?”

江质眠拢在阿瑟小腹上的手指蜷曲,掌下紧韧结实的肌肉仍传递着热度,他的心却在下沉。

侧头,阿瑟躺在枕头上,神情毫无变化。

江质眠挂断通话,点开微博,看见热榜一已经变了。

十分钟前,阿瑟发了条微博,简简单单两个字,替影帝无瑕疵的公关卷起了漩涡。

阿瑟:假的

粉丝和路人在评论下疯魔,矛头直指江质眠。这一晚上阿瑟没动过手机,唯一他没看见的时候,就是对方说要喝柠檬水。

心脏的热涌迅速冷却,江质眠可以迅速形成百十种后续公关方案,但这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清晰地体悟假象破灭后从神经传来的强烈阵痛。

他转头和阿瑟对视,对方还是笑着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他们还靠在一起说话。

“怎么啦,眠哥?”

“……没事。”

江质眠这么说,吞下这把蜜刀,低头放纵地吻了吻他的嘴唇。

第36章

阿瑟发出那条微博的同时,还设了一条定时微博,因此两个小时候后,微博定时发出,新博文是:

不好意思,造成大家误解了,我是说视频是假的。@江质眠V,眠哥很照顾我。

这条微博发布那会儿,江质眠已经搂着阿瑟睡了,他没回复何沉,任由自己沉湎于夜的假象。早上起来准备面对现实,才发现舆论事件已经平息,不需要他再出手。

毕竟他可以放纵自己不管不顾,工作室的一帮人不行。何沉一直盯着舆论发酵的状态,在阿瑟那条微博发出后立刻跟上公关,节目组再次背书,共同录制综艺的嘉宾也说他们是好哥哥、好弟弟。

粉丝心里微微犯嘀咕,路人倒是热闹看完就算,最离谱的是还有一撮cp粉冒头,数量少而扩张迅速,像狂风暴雨后偷偷在树木的阴影下生长的蘑菇。

江质眠暂时没空去注意那么多,他盯着阿瑟那条微博看了片刻,下沉的情绪缓缓浮起。这种心脏完全捏在别人手里的体验很新奇,纵使他也曾为吴秋雨牵肠挂肚,但其中有被动和主动的差别。

他的情绪被阿瑟随手牵引着起起落落,难自控,难挣脱。

“……真是。”江质眠喃喃,垂下脑袋和对方额头相抵,压抑地呼出一口气:“小祖宗。”

然而,这个公关事件只是开始。

在之后的日子里,阿瑟不知道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大约是复仇的欲望胜过了一切€€€€他丝毫不再抵触和江质眠的亲近,甚至会主动给予拥抱和亲吻。

自第一晚同眠,阿瑟就住进了江质眠的卧室,晚上他们会说半晌话再一起闭上眼睛,偶尔互帮互助。早上江质眠先醒,阿瑟如果被惊扰到,会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用沙哑的腔调拖长了声埋怨,烦。

这种状态可以称作亲密无间,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正在同居的恋人。

江质眠也曾迷了眼,但就像阿瑟劝他公关后突然发一条内容是“假的”的带节奏微博,每当江质眠生出真实感,他就会以各种手段打破这种幻象。

比如无端地不再与他说话,漠视他整整两天后,又若无其事地装乖喊哥。

比如他出门,阿瑟表现得那么不愿意,拽着衣角不让走,在门关主动交缠出一个难舍难分的离别亲吻。等江质眠回来,却听到他光明正大地在客厅和人打电话,说“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

诸如此类,摆在明面上的阳谋,抹了蜜的尖刀。江质眠无比清醒这是个爱欲陷进,却一次一次地往下跳,感受虚假的甜和真实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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