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 第65章

我走过去打招呼,问她在做什么。她看到我不意外,笑了下,又是白天在班里大方潇洒的样子,说,等人。

“等谁?”

我问,电光石火间却忽地记起很久以前蒋枫曾经说过,姜源喜欢胜哥。

大一上学期听到的这句话,兜兜转转将近一年,我在吴胜水浪迹的夜场外亲眼目睹了这份喜欢。

“吴胜水。”姜源果然说,扫了一眼我手上的东西:“这家酸菜鱼比较辣,让他先吃点饺子再吃鱼,已经喝了一肚子酒,胃受不了。”

我看着她:“你要是担心,可以和我一块儿进去。”

姜源笑了,把香烟在灯柱上摁灭:“别了,我进去看他那样儿,不给他一巴掌就算好了。”

我说:“那也不用在外面等,不太安全。”

姜源却说:“所以他才会出来。”

我无言以对,回了包厢之后放下酸菜鱼,先分了饺子。我喂蒋枫一个,盯着吴胜水吃饺子,他仗着天高皇帝远,把头发又染了,浅粉色。但没有一点弱气,尖锐扎眼的俊美,潮到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有女人。

他扫我一眼:“看我干嘛?”

我把他面前的酒推开:“姜源在外面等你。”

他一顿,然后说:“我知道。”

我没出声,他也没有,蒋枫咽下饺子,开口说:“姜源从小练散打,她站的地方有监控,路边停着一辆车,里面是她小跟班。”

吴胜水把酒拿回来,没心没肺:“让她等吧,车里那小子也怪可怜的。”

我沉默半晌,忽然问:“你不拦她吗?”

吴胜水说:“这种事我怎么拦?”

我和他四目相对:“那你不拦着我吗?”

“……这种事。”吴胜水看着我,慢慢笑了,压着嗓子:“蒋枫都没拦,我插什么手?”

我闭上眼睛,感觉心脏被重重撞了一下。

蒋枫就在我身边不到半步的距离,我甚至可以现在就扔掉筷子转身去吻他。我几乎转身了,但最后还是没动。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许是习惯使然,我总是仰视蒋枫。也许是唯独在他这里我不敢走出舒适区,一旦情况有变,生出意外波折,我不知道该怎么好。

蒋枫在放纵我,我有一些短暂的时刻会感受到这个,我耽于现在的状态,并不得寸进尺。

但我忘记了,蒋枫是一个绝对受欢迎的人,他有七情六欲,他的友情已经给了我超标满分,不会再把其他情感打包似的送给我。

徐曼,马术社新社员,大一新生,我有过一面之缘。

她成了蒋枫的女朋友,再一段时间后,蒋枫和我说:

“轩哥,我要搬出去了。”

乍一听到这句话我并没有太大实感,我懒散地倚着床架,笑眯眯地说:“好啊,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兄弟了是吧?”

蒋枫脸颊陷下去两个酒窝:“说什么呢,明天上课帮我占座。”

我指指他:“这还要你说。”

直到蒋枫彻底搬出去了,我和林寒他们一起吃食堂三餐,回来宿舍看见临近空荡荡的床。靠墙放着的那张躺椅没人躺了,逐渐堆上了不知道是谁的杂物,夜里再闻不到蒋枫那些瓶瓶罐罐的味道。

他的小灯摆在空床上,会发热的眼罩也没了主人。

我被巨大的空虚感淹没,像得到过肉骨头饱足狗,如今每日被迫吃糠咽菜。咽不下吞不了,但不得不熬着过,还得说这才是正常的,我只是需要时间。

我只是需要时间。

可某一天我从夜里惊醒,梦里是抽着烟等吴胜水的姜源,忽然扪心自问。

凭什么我非收手不可?

第36章

“不要不舒服又勉强做下去,最后来万能墙投稿……”

蒋枫眯着眼睛对准我的屏幕,缓缓念出上面的字。

我抖了下肩膀,猛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一下子扭过头。

迎面先撞上蒋枫身体乳的香气,他最近喜欢用欧珑的橙花香,非常适合他,透着甜蜜的温暖。接着是蒋枫高挺的鼻梁,差点和我碰到一起,我抬眼,看见他羊毛卷下浅色调的眼珠。

灰色的毛衣衬得他皮肤更白,因为感冒了,有些失了血气。他撑着椅背的手指弯曲,隐隐显出骨头的颜色,整个人如同一座石雕的美人像,但嗓音是黏连柔软的。

他说:“干嘛啊,你要和我前女友吵架吗?”

前女友。

这三个字立刻在我心口激起一时半刻难以平息的不适,这不适感迅速扫荡了原先被蒋枫发现的惊慌,我表情镇定下来,说。

“没有吵架,我只是在讲道理。”

蒋枫还要说什么,我忽然伸手拽住他的毛衣领口。这种昂贵的面料很容易变形,他不得不配合我的力道俯身,微凉的鼻尖蹭着我的侧颊滑过去,我把脸埋在了他颈窝。

然后深深、深深地嗅了一口。

我和蒋枫将近两个月没同住,他寒假留下来陪徐曼跨年,我更是连面都见不到。前前后后加起来四个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生活还是那样过,我也在一天又一天反复的自我拷问中明白了自己要什么。但越是清醒越难熬,难熬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痛苦。

这痛苦有嫉妒的因素在,不很多,蒋枫从来不会保持单身很久,他每段恋情结束的也很快€€€€根据我的了解,他们f4一帮人加上陈子颜都这样。自身条件太过优秀往往给伴侣带来负担,自我为中心、不善于妥协是蒋枫客观上存在的毛病,我始终知道他这段恋爱和过往的每一段一样,不会多么长久。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数着日子熬又是另一回事。有时我也会庆幸蒋枫搬出去,我们打照面的时候少了很多,而且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真的独处,我想不到自己会做什么。

橙花香没入口鼻,填满我的五脏六腑,缓解了我胸腔淤堵着的不适。

蒋枫搬回来后已经很习惯我突如其来的神经质€€€€虽然这个词放到我们之间有点奇怪€€€€等我差不多闻完了,才说。

“你跟我用的是同款,闻我干什么?”

我笑了笑,松手抚平他衣领的褶皱:“没有吧,我觉得你身上的好像香一点。”

蒋枫撇了撇嘴,明显是不认同的。不过这仅仅是细枝末节,他的目光到底是落在了我已经合拢的笔记本电脑上。

“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

他这么说,我就转过身,重新打开电脑。检查了一遍没有逻辑漏洞和错别字之后发了出去,然后侧头观察蒋枫的表情。

蒋枫目睹我做这一切,没有阻拦也没有高兴的意思,只是很平静的。

我问:“你不生气吗?”

“啊。”蒋枫想了想:“我还好。”

我忍不住阴阳怪气:“……那你还真挺喜欢她的。”

蒋枫用奇妙的眼神望我一眼,而后说:“是我已经习惯了……挺多人这么说的。”

我瞬间反应过来,这些“挺多人”是指他的前任们。

本来么,能泡到蒋枫的自身条件也差不到哪儿去,以前估计都是被哄过来的,火星撞地球,互不相让,就很容易互相指责了。

尽管我脑中有理性上的认知,理解他们的矛盾根源,依然感到愤怒。我巴不得他们分手,又生气这些前任们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点小缺陷都包容不了,在一起了还不知道珍惜,真是天下难找的眼瞎。

我不容置疑开口:“那完全是她们的问题,她们不能只喜欢你好的部分,坏的地方一概不要。”

蒋枫微微一顿,笑起来。笑了半晌,他问:“我还有缺点呢?”

这回换我愣了,赶紧伸手捧住他的脸蛋,用很温缓的力道搓搓。

“没有,小枫是最好的。”

蒋枫眼尾往下勾了点,好像糖块要融化了似的。我摸一摸他的眼睛,想起他刚搬出去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刷视频,看到有意思的下意识喊他的名字。得到的或是无声无响的沉默,或是孙彦豪林寒的嘲笑。

在那种被空虚感淹没的时刻,我也会无法自控地想:

为什么我之前不敢说呢?

如果说了现在会是怎样?

可能我已经追到蒋枫,让他同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但这些问题除了加剧等待的痛苦外毫无作用,我从最初的一想就失眠,到后面的强迫自己别想、转开注意力用了很长的时间,靠着每一晚的自我煎熬,把情绪滚透了,白天上课才能对蒋枫摆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

而现在蒋枫已经回到了我身边。

那个帖子在万能墙上吵了很久,蒋枫的身份完全透明了不说,徐曼作为投稿人的身份信息也被扒了出来。由于我的投稿引起了另一阵争吵热潮,还有校友来扒我,不过我的稿子里隐含的信息实在太少,没谁能扒到我身上来。大多都推测是蒋枫哪个追求者或者狂热粉……

非要说的话,倒也没错。

事情闹的大,听说还有人去找徐曼麻烦,后来是校领导插手。万能墙删了几篇投稿,相关的一些讨论也都被压下去了,渐渐的没什么人提。

蒋枫其实也受过骚扰,他身上的光环本就太多,陷入这种争议就很容易让人踩一脚。而这种时候往往是那种自命不凡又比上不足的男人会出言攻击,好在蒋枫走亲民路线,和大部分男生关系都好,所以舆论也都在可控范围内。

客观来讲,这件事居然还给我来带了点“好处”。

蒋枫因此短时间内不好和女生走太近,免得对方受人议论。我们的日常生活成了大一时候的plus版,蒋枫甚至不怎么出去玩了,就有大把的时间和我混在一起。

洗内裤袜子、吹头抹脸各项业务重新上手,天气冷,我夜里上厕所的时候还会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

熄了灯,寝室里一片黑,我摸黑也看不清楚,就伸手去握他的脚踝。

握着是被单,那是盖好了。如果触碰到了皮肤,就得把被子往下拉一拉,偶尔手指无意间勾过他脚链上的镂空铃铛,在寂静中微不可闻的那么一响,我的梦里也有铃铛声。

有一些时刻,我会感受到蒋枫的感受,或许不是那么清晰,但确实存在。

比如并不是我每一次帮他盖被子,他都已经睡着了。我去试他脚踝温度的时候,他偶尔还没入睡,偶尔只是浅眠被我惊醒,无论哪一种,他的肢体都会变得僵硬,接着缓缓放松。

这种僵硬不是人突然受惊后的条件反射,他是意识到这是我的手、我在做什么了的,在他僵硬的这个瞬间,更多是犹豫。

犹豫要不要拉开距离,犹豫要不要拒绝我。

显然,他的身体比他的思维快上一步,蒋枫已经很习惯和我亲近。身体放松下来了,他也懒得再想那么多€€€€于是一天过一天,我和他肢体接触早就失去边界感了。

这种变化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同住一个宿舍的林寒孙彦豪潜移默化,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有一天上课,不算什么好学生的蒋枫同学趴在桌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他眼皮上,亮得他眉头直皱,不得安宁。

这天气外套又厚又沉,我也不好脱了给他罩着,见他要醒,干脆抬掌哈了下气,确保手掌暖热,就单手覆上了他的双眼。

光线被遮挡,蒋枫微微挪动,高挺的鼻梁蹭着我的掌沿。挪到个舒服姿势,很快安静下来,继续睡觉了。

因为座位原因,我只能用右手替他挡光,半堂课下来都是用左手握笔装模作样,实际上本子空白一目了然。

太清晰也不行,任课老师下来转圈,我正用余光瞥着蒋枫的睡脸发呆,没注意人停在了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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