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我，不可以吗？”
这样近的距离，杨重镜才看见，面前的这个人，嘴里的语调虽然平静，眼眶却逐渐红得吓人。里头蓄起水汽，眼泪一颗一颗的，猛地坠下，或许是因为过于痛苦，所以甚至没有积攒和滑下的过程。
水珠滴落到手背处的肌肤，带来陌生的温热触感。
杨重镜的手微微攥起 ，很轻地动了动，最后不动声色地用指腹拂去那滴泪，什么都没说。
他冷眼看着季楠，直到对方因为难堪而别过头，才终于有了反应，说道：“不一样。还有，我没有摸她的头发，更没有去闻。”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依据，我不会因为你哭了就为这些行为买单。”
“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杨重镜，我希望你也明白，你同样不是以前的季楠。”
作者有话说:
回！来！啦！
不出意外的话是日更～出了意外当我没说嘿嘿…
非常感谢宝宝们的等待～催更我都看到啦！
第41章 “传闻。”
“以前……”季楠低垂着头，声音是低小的，细弱的。
他的神色茫然又痛苦，反复重复了几遍，才抬起眼皮，努力去聚焦瞳孔，好看清楚杨重镜的心中所想。
他停了又停，才有些迟钝地问：“为什么不一样？我可以变成一样的。就算现在不行，我也可以去学，哥哥。”
“……你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就够了，我都可以改的。”
但是季楠注定要不到一个答案，因为杨重镜对他的耐心已经彻底消耗殆尽。
他没有再和季楠纠缠，转过身去，大步走远。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季楠没有再像刚刚那样，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了。
踏出公司的时刻，外面凑巧起了风。杨重镜脚步短暂地停了一瞬，胸口处积压的愤怒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消散开去，化作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的漠然。
盛夏的气温高，即使起风，掀起的也是热浪。晚上的温度稍降，吹拂上人脸的时候，居然也能奇异地感到几分凉爽。
杨重镜燃烧的大脑在风的吹拂下退却温度，心也在一瞬间感到失落。
人性本贱，杨重镜长呼出一口气，心里五味陈杂的，被自己的莫名其妙和反常气的想笑。
明明早上还在近乎变态地想，季楠那副为了夺得自己喜欢，努力模仿从前的样子，有种笨拙的真挚。到了晚上，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就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变脸比翻书还快。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杨重镜都自认为情绪算得上稳定。
他不认为通过发脾气能够解决问题，也鲜少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生气，和旁人说的一样，他本质就是个有点冷漠的人。
和季楠重逢的这几个月，他却如同鬼上了身，情绪波动比这三年来的都要大，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荒谬的茫然。
不该是这样的。
事情的走向，不该是这样的。
季楠不懂，但他不能和季楠一起，这样任性下去。
杨重镜一直知道，他和季楠的这段关系里，本就是他来充当引导的那一个角色。
明明意识到季楠的不对劲，还任由对方这样肆意发展€€€€
他早该叫停的。
然而轮不到他来叫停，因为从那天晚上没有追上来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季楠都真的没有再来烦过他一点。
也是这时候，杨重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世界上很难有那么多巧合的偶遇，即使小到在一个公司。
如果没有一方刻意地制造相见，两个不同部门的人或许好几天都不会碰上一面。
他们需要一个冷静的时间，杨重镜这样认为。
他有条不紊地收拾办公桌面，听到手机传来的消息提示音。声音不算大，响在寂静房间里，就变得有点刺耳。
收拾的动作略微一顿，杨重镜放下手上的文件，拿起手机解锁。意料之中的，是下属发来的工作汇报。
他正要回复，手机就又一震，是对面的女孩接着传来了两条消息。
这次不再是工作上的事宜，所以口吻也沾染上些少女的娇俏：“对啦~今天是梓年姐的生日，杨主管要一起来吗？”
“正好等会也要下班了，可以晚上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没有考虑太久，杨重镜先是将那封文件看完，给出些中肯的修改意见，又用官方的语言选择回绝。
只是消息发出去，没到两分钟，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将那条回绝撤回。
“好，时间是几点？”
那边大概是一直盯着手机等回复，消息回得很快，马上将位置和时间发了过来。发完像是不好意思，又补了个挠头害羞的小兔子表情包。
杨重镜盯着那个用作结束语的，会动的小兔子表情包出神，食指不受控制的，将表情包保存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和女孩说的一样，下班来得很快，办公室外头的人群开始骚动，各种交谈声交杂在一起。
杨重镜推开门，和门外等着的一群人对视，很浅地露出个笑容。
他不太参加这种类似的聚会，往常就算有，大部分也是能推的就推掉。以至于入职这两年，他甚至还没有刚转正没多久的小姑娘和旁人熟悉。
张梓年是前几次会议上和他吐槽的那个女主管，也是今天聚会的主角。
看见杨重镜的身影，她不自觉地挑了下眉，看上去是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
事实上也确实是惊讶，她走到杨重镜身侧，似笑非笑地，压低声音道：“你今天这么闲？还赏脸来给我过生日？”
“生日快乐。”杨重镜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笑容背后的意味深长。
“少装了，”张梓年幅度不大地翻了个白眼，打趣道：“看上那个小姑娘了吧，往常也没见你对这些活动这么积极。”
“……”杨重镜报以沉默，低着头刷手机。
很快，他又从这句话里敏锐地察觉出什么，将视线从屏幕上拔出来，转过头看张梓年，眼神疑惑，音调却没有起伏：“那个？那个是哪个？”
“喏。”张梓年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的，长相清纯的女孩，说：“她人挺不错的，喜欢就把握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杨重镜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看了几秒，随后从记忆中辨认出来，是那天将头发拨开，告诉自己，季楠应该是去接发的女生。
“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稍稍蹙眉，低下头去，眉眼间含着真实的疑惑。
反倒是张梓年被问住了，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她愣了愣，大脑飞速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就被人叫走，说是人都到齐，该出发了。
杨重镜开了车，张梓年坐在他的副驾。气氛说不上来的尴尬，后座的几个老员工也被带的没有吭声，低着脑袋各自玩各自的手机。
目的地离公司不远，所以这份尴尬没有维持太久。张梓年拉开车门，站在原地等了两秒，和杨重镜并肩走在人群之后。
“你跟她一点情况没有？你年纪也不小了€€€€”
“没有。”杨重镜没有停顿地打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将手机屏幕摁灭，重新看向张梓年，说：“我没有恋爱的想法。”
“也算有喜欢的人，只是我还没想好。”他的声音平淡，好像讲的是别人的情感经历：“但和她没关系，你想多了。”
杨重镜的声音不大，落进张梓年的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任谁来，骤然听到这样一个八卦，那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都无法克制。
但张梓年显然没有足够好的运气，短短的时间里第三次被人打断话头，刚张开的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迫收回去，吐出一个急促的气音。
“我没有来迟吧？路上有点堵。”
是季楠。
他长发披肩，柔顺地散在身后，面色和声音都柔和，和唇角的笑意相映衬，显出温婉的漂亮。
“啊？啊，没有。我们也刚到呢。”张梓年迅速回神，挂上客套的笑容，和季楠视线相交。她双手背在身后，十指交缠在一起，指尖被捏的泛出些许白。
“那正好，一起进去吧。”季楠双眸微微弯下，看上去温和至极，对此真正感到高兴似的。
他率先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对上杨重镜的正面，说：“不一起吗？哥哥。”
第42章 “那就当朋友。”
冷不丁地听到这个称呼，走在前面的张梓年下意识地瞪大了眼。她脚步微微一顿，欲言又止的，想要问些什么，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尽责尽职的扮演自己的工具人。
杨重镜倒是没太大反应，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略微抬眼，和面前的季楠对视，“嗯”了一声，说：“走吧。”
张梓年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在这样奇怪的诡异氛围里经受煎熬，一踏进包厢的门，就忙不迭地走进人群，多一秒都待不下去的样子。
包厢面积大，吵吵嚷嚷的，吊顶的灯光橙黄，从上面落下来，透出几分热闹。
这样的场合里，季楠和杨重镜站在角落里，隔着点距离的交谈，便也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了。
“我还以为哥哥不会来，”季楠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抬手撩了一下垂下来的刘海，微微笑着，声音很轻：“没想到会碰见。”
“是吗？”杨重镜也跟着笑了一下，说：“那确实挺巧的。”
他穿着简单，白衬衫黑长裤，袖子挽起来，堆在小臂臂弯，整个人透着沉寂的稳重，仿佛那天晚上的争吵全然不存在。
季楠没接话，小幅度地扭头，视线被一阵起哄声吸引。他眼神含笑，目光停留少时，等那阵喧闹过去，才重新看回来，低声说：“我这几天想了很久，哥哥。”
“你说的对，是我太自私了。”季楠垂下头，没再看杨重镜，发丝顺着他的动作从肩膀滑下，遮挡他的大半侧脸，只有声音透出来，一字一句传进杨重镜的耳中：“我好像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对不起。”
杨重镜双臂环胸，听到这里，眉头没忍住向上一挑。
他等了少时，没等到季楠后续的话，靠着墙的身子挺直些许，视线直直望向他，问：“然后呢？”
季楠被这句问的有点懵，看样子没懂杨重镜的意思。
“没了吗？”杨重镜站直身子，朝季楠走了两步，说：“所以你得出什么结论了？”
人多的地方总是吵闹的，但季楠垂下眼，和杨重镜视线相撞的那一个瞬间，周边的吵闹都变得虚幻起来，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顿了顿，在杨重镜的注视下，好半晌才犹豫着吐出一句话：“……我们可以先当朋友？”
此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了几个度。
季楠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了滚，反应过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他眼睫剧烈地颤动两下，想要补救，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季楠在这方面笨的出奇，没有杨重镜的开卷答案，他根本无法猜到一丁点对方瞬息万变的想法。
杨重镜轻微蹙眉，拧起一秒又松开。他撩起眼皮，紧盯着季楠的眼，像是要把对方看个透，好得知他是怎么想的，才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毫无头脑，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