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来人的声音,方才还撅着个大腚的白以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站直身子。他收敛神色,重新挂上那股熟悉的风流笑意,泰然自若地打招呼:“又见面了,你来公司干嘛?”
“找楠楠有点事。”杨重镜笑了下,丝毫没掩饰提到季楠时,眸中的柔情,轻声道:“他东西落在我家了,我给他送过来。”
“我看他不在家,所以来公司碰碰运气,没想到会这么巧。”
白以南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他默默在心里唾弃季楠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这才几天没见就跟着人家回了家。大脑又同时飞速运转,该如何将眼前这个人支走,不然等会徐月出来,碰上了杨重镜,指不定又是个天大的场面。
“是挺巧的。”白以南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想着应对办法,说:“不过季楠不在这,他约了土木工程的林慧,这会儿正跟人吃饭呢。”
“林慧?”杨重镜挑了下眉,眸子稍稍弯了一下,说:“家母……目前在宁城,好像还没有业务开展。”
“哦。”白以南服了。他不尴不尬地,继续胡扯:“那我记错了,应该叫王慧。”
杨重镜没精力和面前这个人继续装傻,像是发自内心地,很是诚恳地问:“白总,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白总被这样直白的问句问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咬着牙,第一次觉得人生短暂,活着的尴尬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其实你可以直说。”杨重镜神色淡淡的,冷下来,直接也尖锐,没有丝毫拐弯抹角:“你是季楠的朋友,我和他在一起,当然会尊重你。”
“在我和你没有任何交集的情况下,你对我的意见,总该有些什么原因。”
杨重镜话音很淡,反正这些话迟早都要说,所以干脆不吐不快:“是因为觉得我对他不好,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白以南被这一系列的质问问的傻站在原地。
他脑子嗡嗡直响,唯一还残余的念头,就是季楠真难伺候。
不仅自己难伺候,喜欢的人也是一个样子的难伺候。
作者有话说:
白以南把我们楠楠当小妹妹养的,因为上面有个哥哥,所以自己也想当一回哥哥
第79章 “哥,你温柔一点。”
不过还是有区别。白以南敛去笑意,神色很淡,不太有表情波动。
伺候季楠他心甘情愿,杨重镜是个什么东西。
能给他个好脸色都是因为沾季楠的光,哪来的这么大脸问原因。
换做之前,白以南搭理都不想搭理,脾气再好也要看对象€€€€只是现在今非昔比,白以南向形势低头。
他不太情愿地撇了下嘴,一天内不知道第几次偷摸翻了个白眼,大脑在短暂的几秒钟飞速运转,做出了决定。
“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说?”男人站直身子,花衬衫松散地挂在身上,眼神透出浅淡的一点笑,语气却莫名让人觉得带着刺,扎的浑身不适。
像只表面温顺,内里带刺的狐狸。
杨重镜手上拎着个纸袋子,指尖微微收紧,直直对上白以南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
他顿了顿,随即缓和神色,似有若无地笑笑,轻声说:“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只是随口一提。”
“那换个地方?”白以南略微抬了下下颌,示意道。
既然已经给了台阶,一般人自然都顺坡而下,剩下的交谈于是水到渠成,算是心照不宣的体面。
但杨重镜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第六感在今天莫名发挥作用,存在感极强,右边眼皮一下一下跳,和心跳的频率几乎趋于相同。
无端的,杨重镜隐隐约约地冒出个念头来。
他想,蒙在季楠和自己之间的那层纱,大概藏在白以南遮掩的那扇门之后,只要他再往前踏上一步,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对杨重镜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下次吧,我等会儿还有事。”
杨重镜的犹豫短短一秒,拒绝的话就脱口而出。他上前几步,便要越过白以南的身子,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怎么,我不能进去吗?”见白以南退后一步,用行动堵住他前行的路,杨重镜眉毛一挑,问。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冷峻,看着并不好惹。白以南莫名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仿佛今天不让对方过路,下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一般。
没有缘由的,明明内心不这样认为,白以南还是生出些心虚来,好像自己是什么封建的老家长,拦着不让有情人相见一样。
他喉结轻微滚了滚,刚要开口,尚未来得及出声,背后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门口这个要干架的架势,换谁来都得下意识地惊一跳。
徐月眉心蹙了一下,很快又松开,面上依旧挂着称得上和善的笑容。
她抬手将有些乱的发丝重新撩顺,垂在锁骨一侧,唇色是偏深的暗红色,轻微张开,道:“以南,这位是……?”
似乎没料到里面会出来个全然不认识的女性,杨重镜的神情一时之间有点僵硬。
他脑子卡了壳,慢半拍地转了一圈,目光在对方身上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少时,随后收回视线,默默站直了身子。
白以南话音也短暂地停顿一下,斟酌着开口道:“他是这里的员工€€€€”
“杨重镜。”一直站在屋内,没有出现的季楠听见门口的动静,垂着的眸子狠狠颤动一下,径直走出来,打断了白以南的话头,重复道:“他叫杨重镜。”
徐月的眉毛细长,柳叶眉轻轻地挑起,眉眼间流出些许玩味的味道。
她闭了下眼,唇角的弧度不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问题其实是多余的,因为早在此次见面之前,她就已经将面前这个人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
“名字挺好听的,”徐月稍稍颔首,眼神轻如羽毛,从杨重镜的脸上拂扫而过,淡淡评价道。
她没再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只转过头,看向季楠的脸,说:“我还有事,就不浪费你们时间了。手上的伤记得去医院看看,下次别这么不小心。”
“好。”季楠长睫轻轻垂了一下,他背在身后,刻意遮住的手也因为这句话不自觉地捏紧,被睫毛遮住的眸子露出些不易察觉的难堪,又很快被压下:“徐总慢走。”
走却没走成,因为下一秒,女人前行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向全程一字未发的白以南,浅浅露出个笑容:“以南,你看到我的助理了吗?”
最怕空气变得突然安静,白以南在短短一天内,硬生生将所有种类的尴尬体验了个遍。
于是助理拎着一袋子药回来,迎接他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三个人齐刷刷地站着,没人说话,目光如炬,一路黏在他身上,直到他停下。
“抱歉,这边路不太熟悉,绕了一会儿。”男人双手将袋子递给白以南,出声解释。
“行了,”徐月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听不出喜怒地撇过脸,说:“慌慌张张的。”
“没一个让人省心。”
助理面无表情,表达歉意一般地冲白以南稍稍躬身,随即转过去,跟上徐月离去的步子。
“你手怎么了。”没等人走,杨重镜就终于按耐不住,几步跨上前去,眉头狠狠拧起来,去拉季楠背在身后的胳膊。
他的声音冷,配着这称得上难看的脸色,其实是有些骇人的。
白以南“啧”了一声,一张帅气的脸硬是憋出了便秘的表情。想要让这人声音小点,别等会儿又触了徐月的逆鳞,好不容易送走的大佛,等会儿转个身又回来反复折腾。
“嘘,”季楠垂着脑袋,一直低垂的眼皮终于撩起来,对上杨重镜的眸子。唇角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很轻易地流出沮丧和低落。
他声音低,近似于气音,说:“哥哥,小点声。”
杨重镜咬了下牙,将手上的袋子扔到一旁,紧抿着唇,避开了季楠小心翼翼的视线。
他没说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眉眼沉沉,肉眼可见的在压抑脾气。
白以南一边目送徐月愈行愈远的背影,一边不情不愿地将手上的药递过去,“喏”了一声,道:“都站在这干嘛,进去坐着弄啊。”
“去医院,”杨重镜没接那袋药,看清季楠手腕的瞬间,呼吸短暂停滞一秒,喊:“季楠,听见没有。”
“好。”季楠低眉顺眼的,用没被烫伤的那只手,很轻地去牵对方的衣角。他有点委屈的样子,慢慢解释道:“我不小心烫到的,哥哥,你别生我的气。”
杨重镜没吭声,拉下季楠拽自己的手,将人带着往外走。力道不算大,却依旧惹得人低吟一声,小小声地控诉道:“疼。”
“这边也烫到了?”他立即松开手,低头要去查看季楠的伤势,只是还未将衬衫衣袖卷起,就被人勾了一下尾指。
“这边还好,你别这么凶就不疼了。”季楠抿着嘴,微微弯下些身,目光有点讨好地样子,乖巧的让人止不住心头发软:“哥,你温柔一点。”
杨重镜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面部紧绷的肌肉缓缓松懈下去,好半天才软化了点神情,勉强“嗯”了一声。
他别开眼,长舒一口气,放缓语调,说:“快点。”
话还是生硬,动作倒是轻了不少,肌肤的温度传到季楠的腕间,让他止不住地要抬起唇角。
白以南站在二人身后,想要跟上去的脚步停住,迟迟没有迈出第二步。
他舔了下犬齿,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愣是一声都没吭。
如果眼神能够实质化,季楠的背大抵能被他的怨恨射成活靶子。
活靶子本人终于也意识到这一点,在白以南固执的眼神之下回了头。他动了动唇,无声吐出几个字:“不用跟。”
白以南手上拎着那袋没人要的药,站在原地气笑了。
死恋爱脑,这辈子就栽那杨重镜手上,蠢得简直没眼看。
还说要给他做可乐鸡翅,这算什么,人财两空,就给他留一袋子烫伤膏?
白以南伸手扒拉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想,哦,还是花他自己的钱买的。
作者有话说:
白以南:我的脚趾也会累。
第80章 “不信任。”
“用水冲过没有?”杨重镜脚步稍稍一顿,问。
“还没来得及,”季楠观察着杨重镜的神色,喉结小幅度地滚了滚,轻声说:“刚刚没时间去。”
许是见杨重镜的脸色实在太差,他停了停,又补充道:“其实没有很疼,就是有点发烫。”
补充不如不补充,杨重镜没心情再说话。他沉默着把人拉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时间过得有点久,被开水泼到的面积不算小,泛起吓人的红肿。
内里微微泛白,要长水泡似的,光是看着,就觉得格外疼。季楠咬着下唇,很听话地任由杨重镜摆弄,像个精致漂亮的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