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第54章

杨重镜刚刚压下去的脾气又忍不住要上来,胸口堵得慌,想了好几句斥责的话语,最后还是憋在嘴边,什么都没说。

季楠绞尽脑汁地想说些什么,浅茶色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最后张开唇,说:“没太大事的,哥哥。这个涂点烫伤膏,过两天就好了。”

“你很有经验?”杨重镜抬起头,不冷不热地横了他一眼,反问道:“这么懂。”

“不是……”季楠急急反驳,最后只得败下阵来,微微皱了下鼻子,用有些软的语调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我不知道。”杨重镜伸手关掉水龙头,眼底的情绪被垂下去的眼皮所遮挡,陈述事实一样:“我又不是白以南,你受过什么伤都知道。”

出现了,杨重镜少有的阴阳怪气。

虽然这样不好,但是季楠还是忍不住要笑,内心里偷偷窃喜,因为杨重镜情绪的波动,都是因自己而起。

“……是你们刚刚在门外,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窃喜归窃喜,真要是因此难过,绝不是季楠想要看到的场面。他跟在杨重镜身后,乖乖任由对方牵着自己走,思考少时,试探着问出了口。

性格原因,季楠一直是个敏锐的人。和生长环境脱不开关系,他擅长察言观色,也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

只是面对杨重镜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松懈警惕,所以有些时候,显出几分少见的迟钝。

“没说什么,”杨重镜摇了下头,说:“他跟我有什么好说的。”

杨重镜说着,转过头,很轻地笑了下,意有所指一样:“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一点我不知道的事。”

季楠被堵得哑口无言,瞬间熄了火。

这反应在杨重镜意料之内,所以他收回视线,伸手替对方拉开车门,稍稍侧开身,示意对方上去。

季楠弯下身,刚刚在副驾驶坐稳,想要说点什么,就被杨重镜打断:“不是我想听的话就不用说了。”

说了这么多句话,没一句他爱听的。

男人俯下身,伸手扯下安全带,将其按在卡槽中,发出“咔哒”一声响。

他动作时的呼吸喷洒在季楠的面颊上,是一个近到暧昧的距离,甚至于可以看见肌肤上被阳光照的金黄的细小绒毛。

“知道了,”季楠咽了下口水,长直的睫毛扑闪两下,搭在大腿上的双手搅在一起,轻声嘟囔道:“就会凶我。”

杨重镜听到了,但他选择性地无视。

他退离身子,反手将车门关上。在绕到另一边门的短短几秒中,分出神来思考,自己是不是对季楠太没有底线了一点。

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却几度擦枪走火。

好像逐渐走向了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现在也很少得见,重新变得爱撒娇,偶尔在很小的事情上显出熟悉的娇纵,像只终于得以适应的小猫。

非要说的话,杨重镜毫无疑问,喜欢看到这样的季楠。

只是说不上来的,少了点什么。

杨重镜食指落在黑色的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等红灯的间隙里,杨重镜抬起眼,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季楠。

少了什么呢?杨重镜想,从白以南站在他面前,绞尽脑汁想要堵住自己去路的那一刻,他就该知道了。

少的是信任。

季楠毫无保留地诉说爱意,浑身都散发着依赖,杨重镜相信他大概是真的爱自己,可季楠从来没有信过。

他不相信杨重镜会爱他的阴暗面,也不相信杨重镜说的“爱一个人会爱他的所有”。所以季楠从不展现真正的脆弱,出现在杨重镜面前时,也永远完美,永远精致。

无论杨重镜和他强调多少遍,他都在心底固执地认为,被杨重镜爱着的,是那个年少时鲜活生动的少年,是可爱的宠物,必要的时候可以惹人怜,用示弱来换取主人的宠爱。

一切都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杨重镜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舔了下牙尖,几乎要生出无力的悲凉。

“到了。”

想不明白就索性不想了,杨重镜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熄了油门。

他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就见季楠依旧坐着,丝毫没有要动的迹象。

“手疼,”见对方看过来,季楠于是抬起头,眨巴两下眼睛,伸了下手,在杨重镜眼前晃了晃,说:“安全带解不开。”

杨重镜抿了下唇,拉开车门的手收回来,如季楠所愿地凑过身去,替他将安全带解开。

温热的唇落在面颊上时,杨重镜还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他微微瞪大眼,身子在那一瞬僵硬在空中。

“谢谢哥哥。”

而始作俑者笑眼弯弯,漂亮的眉眼染上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亮晶晶的,任谁看了,都狠不下心来责怪。

杨重镜喉结狠狠滚动一下,摁着座椅边缘的手指用力攥紧,指节泛出些白。

他牙关处的肌肉抽动,呼吸短暂停滞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

仿佛一个极小的插曲,杨重镜拉开车门,说:“下车吧。”

周末,医院的人流也跟着增多。宁城地方小,唯一一家有烧伤科的医院便是这里。

大概是真的有什么不解之缘,短短不过几个月,这已经是第二次,他领着季楠来这里。

上一次是胃病,这一次是烫伤,杨重镜熟门熟路地挂号取号,并且由衷地希望,短时间内,不要再有下一次。

第81章 “生个孩子。”

等待叫号的过程漫长,季楠坐在杨重镜旁边,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

手机装了防窥屏,黑乎乎的,压根看不清内容。

季楠收回视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玩了一下手机,然后有点无聊地锁掉屏幕,将头凑到杨重镜那边,没话找话地:“上次也来的这家医院,是不是,哥哥?”

杨重镜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指尖微停,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季楠的嘴精准的像是开了光。

没等他说话,季楠就自顾自地凑过去,问:“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好像是这里,看着挺眼熟的。”

排队的人很多,人流来来往往的,其实是有些吵闹的。听着格外嘈杂,但莫名的,季楠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阵无言的沉寂。

杨重镜摁了下关机键,将手机收起来,有点无奈地闭了下眼。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许久才压下心中的那股气,说:“你别说话了。”

“来医院是什么好事吗?”他低下头,看着表面融化去雾气的冰水,将那瓶子从季楠的手腕处拿走,说:“冰化了,我再去买几瓶,你坐在这等我。”

“哦,好。”季楠接过那瓶冰水,目送着杨重镜站起身走远。

他觉得杨重镜把自己当未成年的小孩子养……小孩就小孩吧,季楠低下头,用拇指指腹拂过瓶身表面的水珠,想,自己没法给他生小孩,装个小孩也行。

季楠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杨重镜刚刚拿着两瓶冰水回来,屁股还没挨上板凳,就被季楠目光灼灼地盯着:“哥哥,你喜欢小孩吗?”

“啊?”

饶是早已习惯了季楠想一出是一出的杨重镜,也没反应过来对方这跳跃的脑回路。

“喜欢也不行,我是男生,不能给你生孩子。”

季楠垂着头,模样真情实感地流出沮丧,但是语气固执,话音也铿锵有力的,让杨重镜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他嚅嗫了几下唇,握着瓶子的手没忍住稍稍用力,贴上泛着骇人红肿的肌肤,惹得季楠下意识“嘶”了一声。

“你轻一点,哥哥。”季楠蹙了下眉,鼻子也因此皱起,很憋屈地控诉。

“你也知道疼。”杨重镜放缓力道,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很浅的幅度,说:“生孩子比这痛多了,你怎么忍得了。”

“我只是想想,”季楠垂着眉眼,指尖很不老实地勾杨重镜的手指,说:“哥哥会怪我吗?”

语气可怜兮兮的,真真假假的,让人分不清里面的心思。

“怪你什么,”杨重镜一个头两个大,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他话音淡淡,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就算要生,应该也是我生吧。”

季楠不吭声了。

半天没等到这个小话痨的回应,杨重镜有点疑惑地抬起头,随即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季楠整张脸红的不像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去,白皙的耳垂像是要滴血。杨重镜有些惊异,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的威力有这么大,能让季楠羞成这样。

他想着想着,又有点懊恼。早知道不该顺着季楠的话头说下去,下意识地就被他带着,默认自己认定了他一样。

明明都还没复合……季楠还在追求。

杨重镜“啧”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连微信消息撤回都只能在两分钟之内。这时候再说不算数,也来不及了。

好在广播里机械的女声适时响起,季楠的号到了。

杨重镜神色不太自在,他将一旁的东西收拾好,提在手上,率先站起身,说:“走吧。”

挂的是专家号,医生头发花白,面相光是看着,就格外专业。

他抬了下眼镜,翻看着杨重镜递过去的病历本,随后抬起头,问:“是怎么回事?”

“就是烧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杯子没拿稳。”

这个缘由司空见惯,医生见怪不怪地点点头,握着笔在病历本上划了几笔,说:“嗯,先消个毒,你这过两天应该会长水泡。这几天别吃辣的,清淡点。”

“那会留疤吗?”季楠想了想,挑了个最关心的问题,道。

“看恢复情况了,别去抠手。”

医生握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点了几下,又说:“先给你开个一个星期的药,恢复的话就不用来,要是掉皮的话就再来,我给你开修复的药。”

“有没有什么既往病史,不能用的药,”医生敲了下键盘,抬起眼,随意问了一嘴。

季楠顿了顿,短暂地犹豫一下,最后摇摇头,说:“没有。”

“嗯,去拿药吧。”老医生点了下头,将打印机吐出来的纸撕下来,放在桌上一起推过去,说:“平常注意点就行。”

杨重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落在季楠垂下去的睫毛,说:“上次来的时候,我看到好像有过敏药物,没关系吗?”

“嗯?”老医生摁着病例单的手一停,闻言抬起了头。他推了下眼镜,目光透过镜片,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没说话。

“没关系的。”季楠抿了下唇,眼睛微微向下弯,说:“药膏这种没事。”

医生停住的手又重新推了过来。

他见的病人多了,多少感觉得到一点不对劲,熟悉又不熟悉的……怪得很。

好在站着的男人什么都没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接过病历,护在那人身后,亦步亦趋出了门。

珍视得紧,老医生摇摇头,觉得自己近视的度数大概又高了。

竟然能从两个男人身上看出这种奇怪的氛围,也算是活久见了。

“你等会还有事吗?”

很顺利地取了药,杨重镜系好安全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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