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痣 第10章

“还有什么事吗。”政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殷姚张了张嘴,轻轻道,“没有了。”

再未说什么,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殷姚看着窗外,一个人坐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城市灯火像无数密集的光斑映射在玻璃上。

“没什么,想你来陪陪我。”他对着空气说。

当然没有人回应。

刚睡了那么长时间,本该很精神才对,结果他又开始犯困。

昏沉间,又听见殷时€€在喊他。

语调很冷,她让他滚。

“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团团被她抱在怀里,因不安而开始扑腾,它焦急地叫了两声,想从殷时€€的膝盖上跳下来,围到殷姚身边去,舔一舔也好蹭一蹭也好,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想赶紧去安慰自己失魂落魄的主人。

博美太小了,像团蓬松的棉花,殷时€€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将它圈住,她想冷笑讥讽,却发现自己也在发抖。

“你想去谁身边,就去谁身边。

”想做那上赶着倒贴的下贱货色,你哥拦不住你,我也拦不住你。去吧。”

“就当我丢了条狗。”

第9章 我疯了好久了。

最近他忘性越发的大了。

虽然明显,但三言两语的也就含糊过去。

出来之后他跟政迟相处的频率和以前差不多,左右不过是只雀鸟,从一个笼子换进另一个笼子罢了,他心上有锁,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接受了事实的殷姚将心得写进本子里,怕自己哪天突然忘掉。

但他很害怕再出现香兰类似的事件,于是为了记住,就将一些重要的事记在上面。

这个本子皮质很好,又大又厚实,是他用了很久的手账本,以前学越遥的时候用它记录一些栽花、摄影和枪械知识的笔记,还有乱七八糟的日记,有时候太难过了,就把疯话写在本子上,自己安慰自己。

政迟偶尔会过夜,但很少喝醉了过来,大概是因为“越遥”并不在江边,而在西院。

庆幸的同时,又让他开始唾弃自己:待在这里,活像个被包养的男娼。

「下贱。」

€€€€殷姚在本子里写道。

这确实有纾解的用处,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就会在旁边空白的地方画起涂鸦。

说起来他大学时期学得就是装饰画,从小到大这方面还算有天赋,刚毕业那会儿还想做插画师,如今就生疏了。

殷姚最近写写画画,居然意外找回了当时创作的热情,他还想再练一练重新接点稿子什么的,之前那个断更的号,粉丝不多不少,殷姚发了几张手账本上的涂鸦,本以为不会有多少人理会,结果评论不少,还有人记得他。

他坐在小区的树下,雀跃地翻着那些热情的评论。

殷姚认真地回复了每一条评论,和她们聊起天来。

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殷姚觉得自己犯病的频率都低了不少,脑子也清醒。

四月樱花开了半树,一阵微风吹过,落雪似的漂亮。

住宅区环境很好,也安静,他不想一天到晚都待在屋里,林医生之前也说,没事就出来走一走,神经方面的疾病,想要缓解,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有人评论了一张很可爱的表情图片,殷姚没忍住,笑出声来,正待回复,听见旁边有人喊他。

“小姚啊。”

殷姚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沈总。”

“今天也在楼下晒太阳?”沈丰年热切地挨过来,“又画什么小漫画呢,能看看吗。”

说罢要伸出手来摸他,被殷姚明显躲了过去。

沈丰年见他神色冷淡,脸上大度地笑笑。继续缠着殷姚说话,言语中有意无意的轻薄。

殷姚觉得厌恶,不愿纠缠,直接起身走人。

沈丰年的那点心思昭然若揭,看着他的眼神像要活剥了他似的,远远过来就是一身烟焦臭味,时不时便动手动脚。

看殷姚眼里的轻视和不屑,沈丰年更是兴奋,许是吃不到的眼热,玩过这么多漂亮的,还得是欲拒还赢的最勾人,于是追上去问道,“这么早就回了?天气这么好,不再坐会儿。”

殷姚自顾自走着,目不斜视,“沈总没别的事吗,大周五的,应酬不少吧。”

“走那么快干什么。应酬是有,小姚要是今天得空,同道一起?也是好久没见你了,大伙都在念叨。”沈丰年一步上前,竟是直接堵在殷姚的面前,硬生生把他逼停。上下打量这年轻人,谑道,“前阵子我看出来了,你是个能喝酒的。正好,今儿我托人带了几瓶洋货,保你喜欢……怎么说,赏个脸么。”

“不必了。今天不方便,不扫您的兴。”

“说笑话,你能有什么事儿啊,嗯?”

殷姚眉头一皱,已是不耐至极,“借过。”

沈丰年乐了,纠缠道,“小姚……”

一波献媚,心中却不免鄙夷。

他敢这么缠着,自是知道,今夕不同往日嘛。

还道自己是从前呢?那天晚上多少双眼睛可都见证了,政迟虽然从前在众人面前爱抬着他,但真恼了,不也该教训还是教训。

左不过也就这点分量。

人都从西苑被赶出来了,也没见有什么背景,这会儿自己还拎不清。

不识抬举。

沈丰年说得口干舌燥,胳膊悄悄地搭在殷姚肩膀上。

只见殷姚默了半晌,突然把脸抬了起来。

能看见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自下往上盯人的时候,眼尾勾起来,轮廓像猫。

从前跟在政迟身后,总是一副乖顺安静的模样,说话的语调也柔和,温吞吞的,像是没什么脾气。

“沈总这是给脸不要?”

沈丰年正盯着殷姚微挑轻红的眼角,心里那隐晦心思都快写脸上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没反应过来,“什么?”

只见那张漂亮的脸似笑非笑,凉凉地揶揄道,“没听清吗?我骂您呢。”

这还是殷姚今天头一次正眼看他,表情讥诮,气质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说您年纪也不小,算起来比我妈还大半轮不少。”殷姚语气还是那么柔缓,不知道还以为是在说什么体己话,“您也是身份贵重的,人要脸树要皮,何苦在我这像条狗似的作践自己。”

察觉到肩上搭的那条胳膊发僵,殷姚笑了一声,垮了肩膀离远两三步,叹他,“少抽点烟,还能活几年啊。”

沈丰年胳膊还悬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殷姚。

殷姚也瞪了回去,噗嗤笑出声来,“怎么,吓着您了?”

也不是没想过把人惹烦了甩脸子什么的,但话说这么难听毫不留情面,他心里觉得荒唐。就算是自己平日疼的几个小的,作起来也不敢这么胆大包天。

殷姚一个被政迟玩烂的,哪来的胆子和他撕破脸。

沈丰年这两年在床上已开始力不从心,殷姚这几句倒戳中了他的痛处,脸上还是没端住,扭曲起来,诡笑道,“我这没听错吧。”

殷姚趣道,“没听错,就是让您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

静了半晌,沈丰年嗤笑:“……多哄你两句,这是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连恶人都做得刻板又俗气,殷姚觉得无趣,越过人就要往后走,结果沈丰年一把扯住他,讥讽道。

“跑什么?要我说现在这婊子一年比一年好当了,出来卖的娼腰杆也能挺这么硬,说我给脸不要?嚯。”

殷姚被他扯着,耳朵里灌进那气急败坏的话,没什么波澜,反倒觉得好笑。

想起自己本也不是什么清纯做派的实在人,跟着政迟,姿态低久了,就真变成了人尽可欺的可怜虫,谁都够本事来踩他一脚。

惹得人人都忘了,他本就不是个挨欺负的善类。

连他自己都忘了。

说到底这世界上除了政迟,还没有谁能给他委屈受。

殷姚倦得很,嫌耳边吵闹,让他放开。

沈丰年哪里听得进去,他敲打不利,却反倒见殷姚姿态更高,气急败坏,只管捡那脏的难听的辱骂,一抬手,眼看要往殷姚脸上扇。

早就说这住宅区平静清幽,一声突兀地巴掌极其响亮。

“让你做人,非要做畜生。”殷姚笑了,“怎么比我还执着呢。”

沈丰年脑子里,嗡嗡作响。鼻血哗哗往下淌,嘴角也擦烂。

他怎么都没想到,殷姚这男人身下的烂货,居然敢先他一步动手。

气得他粗喘如牛,摇摇晃晃几步,一时间拿不出反应来,连旁边有人过来都没注意到。

“操?!妈的你疯了?!”

殷姚甩了甩手,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我疯了好久了。”

沈丰年半辈子没被人这般招呼面门,见殷姚盈盈地看着他,眼神却很空,死人一般,像是真如他自己所说那样,不做声地站在原地,透露出一股无所顾忌的疯癫气息。

一时间到让他不敢妄动,甚至觉得背后发凉。

这毕竟是政迟的人。

他还在冷却斟酌,可殷姚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居然还不放过,追着拱火。

“沈总为什么这么生气?您不像是没挨过打的面相啊。”

“眼睛都红了,怎么,您要吃了我?”

“还是说。”

“心脏病犯了?”

这妖精一脸的无辜相,沈丰年恼得上了头,抹把自己脸上的血,撸起袖子活动了下手腕,一边逼近殷姚,一边狠笑着骂,“欠教的贱种……”

这时候,突然听见背后有人低声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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