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殷姚身体的僵硬和轻颤,低声笑了笑。
殷姚下意识屏住呼吸,发现他没有做什么,只是将自己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被绑缚起来到底是不舒服的,殷姚活动了下手腕,却并再有任何动作,静静地看着白燮临。
他没有嘲弄殷姚被识破后败露的强作镇定。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想,我早这么做了。同样,我也不该轻视你,你其实比我想的要聪明。”白燮临真诚道,“这些年算遇人不淑了,我很理解你,更能体会你母亲的失望。”
殷姚未置可否,他便说,“我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包括你的身世,但是以此为交换,我想拜托你帮我做件事。你不会拒绝我,对吗?”
“……以此做交换的,不应该只有这些吧。白先生。你要我办的事应该不简单,至少是只有我能做得到的。”
白燮临笑得颇为纵容,“我会放你走的,小先生。我也不会对殷女士做任何事,那可真是个伟大的母亲。”继而又说,“或者说,你还想要些别的东西,比如政……”
“没有。”殷姚轻快地打断了他,“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不在乎。
清醒过后他记得所有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病无法痊愈,这一次清醒恐怕只是阴差阳错的意外罢了,或许过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浑浑噩噩,客观事实放在那里,这世界上奇迹少之又少,更何况这是在与自然规律作对。
记得政迟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在船上发生的所有事。
他没有做那一切如初的梦,但至少这一次,不想再放弃自我,也不想再沉沦下去。
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那段时光,现在想来就是一场荒诞可笑的梦。
让人深觉廉价的除了政迟的弥补,还有他自己的偏执。
正因为是咎由自取,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所以解脱之后反倒觉得无谓了许多。
不可笑吗,什么都忘了,却没忘了他。
即便知道自己深囚谎言中像个笑话,他还是扑了过去。
即便现在想来,也能感受到肺部如火在烧。
那一刀真的是很痛,很痛的。
白燮临将所知的那些都告诉了他,包括越遥和政迟的过往,却没想到殷姚反应平平,“你不失望吗?”
过了一会儿,殷姚才张了张唇,答非所问道,“我妈妈呢。”
“你问哪一位?”白燮临说,“殷女士吗?她在国内等你回家。而你的亲生母亲……我也不知道呢,没人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没什么用,你父亲是个很可怕的人。”
殷姚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想这确实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的事,于是体贴地并不做声,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有白燮临的手下敲门进来,道,“越遥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殷姚动了动。
他没有想到,二人之间还能有这一层关系。也更没有想到,是越遥带着他一起跳了车,九死一生地赶上白燮临的接应。
白燮临说,“让他好好休息,他也实在是辛苦了。”
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看到他脸上有任何担心或在意。
殷姚漠然地收回目光,听见政晖迫不及待地问,“那我父亲呢?”
“没有。另一位伤势很重,左臂粉碎性骨折,也呛了不少烟进去,恐怕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哦……”
政晖的脸上出现一丝失望,好像很是忧心,乍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要我帮你做什么。”
白燮临定定看着殷姚,“真奇怪啊,你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是早就知道,还是在掩饰?说起来,你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您又了解我多少呢。我该是什么样子,被家里惯坏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吗,还是自轻自贱上赶着倒贴的蠢货。”殷姚淡淡道,“人总是会变的,撞疼了就知道下次要躲着走。”又笑了笑,“您也说了,我越遥很像。”
“我甚至不舍得放你走了。”白燮临的目光带有不加掩饰地性意味,在殷姚耳边充满暗示地呵道,“你一直都很漂亮,如今这副被蹉跎到支离破碎的样子,比以前更合我心意。”
见殷姚蹙着眉避开,他也识趣地不做纠缠,“我要你帮的忙,对你来说再容易不过。”
“你大概也猜到了,政迟一直疯了似的在找你。”
他仔细观察着殷姚的表情,缓缓道,“真吓人啊,还从未见过这位如此生气的样子,一夜之间就差打到我家门口了,要不是有国境限制,指不定会炸了我的研究所大楼。”
殷姚不咸不淡地说,“那真是个麻烦。”
“我也确实损失惨重,他现在将我围剿在这里,我想如果不是顾念你还在我身边,恐怕这栋楼早就成了一片火海,你瞧,我现在才是处于劣势的人,我需要你的帮助。”白燮临耸了耸肩,“没办法,我不能再让我的人白白送命,这太不值了。”
看上去并不像是怜惜人命,而是在吝惜资源。殷姚笑笑,了然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回到他身边。”
殷姚抬起头,看着他。
白燮临笑着说,“当然了,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我只想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一盘老电影的母带。找到之后我会叫人去接你。”
“听起来确实很轻松。”殷姚问,“就好像我回到他身边之后,想离开就能离开似的。”
“其实你心里清楚,不是吗。”白燮临说,“他对你,到底执着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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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晖这小美人,本作唯一白切黑)
€€€€感谢打赏555宝宝破费了,回不了评论真的很痛苦我说!
长佩!(打空气拳)放我出去!(我打)我要回评!(和空气打架)啊啊啊啊!!(我打打打打)
第56章 罚不当罪。
预警((莫名其妙二阳了……意识不清的,状态不太好,写得不太满意,可能会修文!宝贝们可以等等再看看!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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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公馆待客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
看着像是混血,身材壮实,皮肤也黑,一头乱毛染成银灰色,耳朵上打着一串钉。
此人叫做朗九,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自小在华人区跟着黑帮混,是政迟手底下跟了有些年份的打手,论起资历来,和越遥差不多,也算得力。
他见政迟正安静地一圈圈缠绕着骨节上的绷带,换下来的旧纱布上惹有星点血渍。
近期抓到内部的几个人……都是这位亲自审的,似乎也不为什么,朗九下去见识过一次,审讯事小,更像是在发泄怒意,冲天的血腥都盖不住身上的戾气,但凡是个会在他眼前行走的人,都战战兢兢吊着精神,可谓是人人自危。
“陈叔还在抢救,”朗九说,“顺利的话晚上能醒。”
政迟剪断了过长的绷带,熟练地将其整理好,淡淡问,“东西带到了吗。”
朗九嘿嘿一笑,“我做事儿您放心。”
说着,将手中的箱子打开,里面是银白色如车胎大小一盘旧式电影录音带。
说起来这盘意大利电影的首映母带,当年外界也传过它的奇趣。据说是政迟为了讨身边那位喜欢,重金巨资讨来的稀罕玩意儿,因为人家爱看电影,便投其所好,寻来这么个冷门无价的东西当生日礼物。
“两盘都在这里。”
朗九将其安置在备好的放映机上,对准墙面。
画面一帧帧跳印,没想过了几十年的东西播放倒是十分流畅。
本该是色调昏黄韵味悠长的爱情电影,却在片头一闪,出现一面铺着防护网的白墙,随镜头推移,豁然看到一排排现代化的液压机器,画面拉长,可明确被拍录下的,是一座规模极其庞大的制药工厂地下某层。
训练有素带着防毒面罩的工作人员,正将浓雾一般的白烟统一通过滤管引至地面。
画面足够清晰,载体特殊,带有年份标识,难以作假。
母盘一旦呈上去,便是十足十的铁证。
届时若丑闻爆出,传遍世界各国,白燮临本人包括集团对外的信誉以及形象,可以直接宣告破产,并会背上因违约产生的巨额债务……数罪并罚。
这个时代没有死刑,或许对此类涉毒重犯来说,是幸中之幸。
但说到底,白燮临做得生意太大了,体量的渗透力度不可小确,器械室一般人接触不到的,但其他产线,从医药再到百货日用,都能看到怀特的品牌标识。
即便这东西一直在政迟手上,是颗随时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不假,但如果真的将其对外界曝光,宏观来看,对于国内外的贸易影响,算不上打击,却也绝不是双赢。
但也说了,这毕竟是颗炸弹,还在最不该拥有他的人手里,白燮临不高兴想要抹平这个外在威胁,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东西对白燮临很重要,一不小心引爆就要负债破产身败名裂,总是受人威胁,确实令人不快,但最有效损失最小的解决办法也恰好就是威胁。
白燮临很聪明,比旁人要早意识到政迟的沦陷€€€€甚至比政迟自己意识到已经陷进去还要早,等了许多年,终于发现,能拿来等价替换的。
只有殷姚。
“还挺稳。”朗九眯起眼,“制毒的流水线几乎都录到了。越遥这双面间谍做得,真是一点不打马虎眼儿……”
外界传的也并非都是谣言。
这确实是个生日礼物,却不是他送给越遥的。
只是越遥为白燮临做的事也不少,包括利用自身权限衔接政驭与政药高层暗通款曲,并留存些企业间多多少少见不得光的外交问题。
将两张录音带确认完毕,朗九笑道,“老板放心,我陨了它都不会有一丁点闪失。”
政迟并没有回应,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在等。
朗九将那影带收拾回去,“但是我不太明白,您在等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放出去?不是查到殷姚背景了吗,要说这等家世,那姓白的也不能不忌惮,我料他也不会真把殷姚怎么样。”
政迟淡淡睁开眼,眼白处有明显的血丝,许是这几日荤腥占多,胸膛里那份滔天的杀意掩不下去多少,泄在人皮人肉上,治根不治本,反倒更加悍诞,多了些平日难见的压迫感。
“那人未必会在乎自己儿子死活,”政迟忆起多年前不算愉快的交道,笑了笑,“执念太过火,除了自己妻子,他谁都不在乎。 ”
这话说得忒有些不自知的意味,政迟说完便闭目养神,也不知是意识到没有,朗九表情有些扭曲,悄悄斜睨一眼,嘴角扯了扯,想笑不敢笑,想说不敢说。
只咳嗽一声,“说的也是……”
政迟睁开眼,“你身上什么味道。”
“呃?什么味……”朗九一愣,往自己身上嗅了嗅,一顿,“这,好像是有卖花的凑上来推销过,怎么……”抬脸便看见这位眼神,说,“那我先出去……”
原本还踟蹰于是否该找由头离开,这下不必说便麻利地消失了。
政迟发觉屋子里弥留的花粉腥气,躁意涌上来,攥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