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厂划水的那些年 第30章

例如,这名名为宫野志保的女孩在科研领域的天赋和努力程度都称得上一声万里挑一,不负组织对她的期待,她的确担得起一声天才的称号,甚至已经为美国实验室方面解决了几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而boss会在这个时间点指派遣琴酒来确认她的情况,清水清猜测,组织大概是有今年内让宫野志保结束学业将其召回日本的意向。

宫野志保本人有着超脱年龄的冷静,她对突然出现在周边的两个陌生人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把他们当做空气略过,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过哪怕个性再成熟,本质上她还是一个孩子,清水清能看得到对方平静的外面下掩藏着的那份浓浓的不安以及敌视。

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说是组织重点培养的人才,但无法辩驳的是,她自幼年时就独自来到异国他乡进行无休止的枯燥的学习,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被组织推着走,组织的决策方向就是她人生轨迹的方向,伴随而来的还有无休止的监管……无论哪一条,都不该是一个孩子应该承受的。

清水清叹了口气,卸力仰躺在床上。

在一旁正对着电脑处理公务的琴酒闻声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怎么?”

“啊……”清水清的目光模糊地落在天花板的灯上,百无聊赖道:“没事啊……”

几秒后,头顶的光芒突然一暗,随即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中,清水清缓缓眨了眨眼,视线投在下属熟悉的面庞上,疑惑道:“怎么了?”

琴酒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垂眸俯视。

金色长发的男人每一处轮廓都被背后的灯光打磨得格外柔和,却又不可忽视地蕴藏着锋利的寒意,清水清莫名感到不安,挣扎着准备坐起,一只大手又强硬地把他压回原处。

“……?”上半身还未完全离开床铺,片刻后再次陷入柔软的床被里,肩膀处那只压制着他的手掌存在感格外强烈,清水清顺着那只手臂一路看到琴酒的长发,随后又对上那双幽深的绿色眸子,笑容略凝,重复刚刚的话,问道:“怎么了?”

仿佛是终于意识到了他们这个动作的各种不对劲,琴酒缓缓松开手直起身,清水清也顺势坐起,他听到下属沙哑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

“……没事。”

两人视线再次相触,不知过了多久,清水清忍不住率先将目光游离开,本来称不上大的房间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

琴酒完全不愧对他第二代劳模的称号。

清晨时分,清水清察觉到身侧的床铺骤然一轻,迷茫地睁开眼,一只手先一步抚上他的眼皮,遮去了透过窗帘投射进屋内的光芒,低声道:“睡吧。”

听到熟悉的嗓音,清水清安心地翻了个身,继续沉入睡梦中。

待再次苏醒时,身边的床铺已经彻底没了温度,琴酒大概是还带着其他任务,清水清对此也不深究,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

推开房门,见到正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清水清回想了一瞬,想起一个略耳熟的姓氏,随意打了声招呼:“宫野?”

宫野志保合上手中的杂志,面无表情道:“你再起晚点,我的课就要迟到了。”

“?”

清水清没懂,这孩子上课迟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疑惑地歪了歪头。

“那个长头发的家伙命令我等你起床,然后带你去上课。”

想起早上的受到的威胁,宫野志保咬了咬牙,再看看悠哉悠哉地站在卧室门口的银发青年,她没想到那个气势恐怖男人的下属却意外地一副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昨天见面时没仔细观察,今天只觉得这两人完全就是两个画风,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但自己正处监察期,为了早日回到日本与姐姐团聚,今天也不得不将这人带上了。

思索间,她又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催促道:“总之,你快点跟我出门!”

“???”

坐进前往宫野志保正就读的大学的车时,清水清还是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按照她的说法,琴酒要求她带自己去学校,但是我为什么要去?

清水清陷入思考,明明我才是上司,为什么要被琴酒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身侧的车门突然被拉开,女孩语气不善:“你还在等什么?快下车!”

“……抱歉。”原来已经到目的地了啊。

清水清一边跨出车门,一边再次陷入思考,我真的是组织高层吗,为什么任务体验感会这么差,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看起来好像很没地位的样子。

清水清不禁回忆起十几分钟前,那个女孩坐进车里,从容地命令他充当司机,而当他诚恳地表示自己根本不会开车时,对方神情中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质疑和鄙夷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根本就不需要学如何开车,组织里的人想给我开车都需要排队!只要我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给我开车的人都可以天天不重样!

“走快点!”

清水清即刻回神,又看了眼女孩,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应道:“哦。”

我是成年人,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宫野志保踩点赶上了那节课,清水清对她的课程完全不感兴趣,不准备进去听天书,那孩子也不再多加理会他,只是吩咐他可以自己找点事做做等她下课,其间强调了多次让他安分一点不要惹事,随后就自顾自地进了教室。

清水€€不要惹事€€清:“……好的。”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叫宫野志保的孩子比之当年的琴酒,也算得上有之过而无不及。

清水清无所事事地逛起了校园,这是一所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盛誉的大学,充满浓重的学术氛围的同时,校园风景和设施也都是一流水准。

自几年前申请了退学后,他就再也没有涉足过任何有关校园的场所了,说到底如果当初不是日本威士忌坚持,他根本不会去读大学。

大抵是本性散漫,逛了没多久他便没了兴趣,兜兜转转又回到宫野志保正上课的教室外,找了个角落开始静静等候。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黑板上写着的一堆他完全看不懂的符号,也看到了混在一众成年人中的格格不入的茶色发少女,正认真注视着讲台上的教授,时不时低头做个笔记。

看着那个侧脸,电光火石间,清水清骤然捕捉到了从昨天开始就隐约存在却无法触及的熟悉感究竟是源自哪里€€€€

清晨推开房门的那声普通的打招呼,记忆深处的姓氏脱口而出,昨日实验室会面中的漫不经心还不足以令他对那个姓氏如此印象深刻,对方过于简略的自我介绍也只是隐约唤起了他的记忆,但是当那个姓氏被重复提起以及那个熟悉的面庞叠加……他早该发现的,明明那么相似,透过那张稚嫩的面庞,就仿佛像见到了那位清冷沉静的科学家的童年缩影。

下课铃中,他的视线穿过源源不断地从教室内涌出的人群,再次准确地捕捉到了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处的单薄身影,喃喃道:“那孩子,是宫野研究员的女儿啊。”

那些往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他几乎都快忘了……

“我也是在组织里长大的啊……”

曾被寄予厚望,被监管,按照组织为他规划好的路,被一步步推着向前走。

只不过他中途便坠落了罢了。

但他最终依然成为了“清酒”。

因为boss愿意在他最茫然的一刻对他伸出手,愿意让他成为清酒,所以黑暗也成了光。

所以哪怕不在乎组织,哪怕憎恶所谓的非黑即白,却依旧发誓要成为boss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哪怕不再锋利了,也要为boss打磨出新的刀,甘愿成为新刀的刀鞘。

第35章 三十五瓶酒

结束一天的奔波,琴酒推开门,看着沙发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清水清转过头打了声招呼,“辛苦了。”

虽然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不过看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说声辛苦一定没有错吧。

琴酒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穿过客厅。

宫野志保将手中的杂志翻过一页,不冷不热道:“和那种家伙做上下级,真有够倒霉的。”

“嗯?”清水清陷入柔软的沙发,懒洋洋道:“我觉得很好啊。”

“你这种人,估计就没有觉得不好的东西吧。”宫野志保忍不住吐槽道。

“怎么可能!”清水清笑起来,随口道:“我一开始还觉得琴酒是个大麻烦,现在反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大麻烦。”

“……真是难为你有这种自觉了。”顿了几秒,她装作不经意间地随口问道:“琴酒,是那个人的代号吗?”

“是啊。”

又隔了半晌,始终没等到下一个问题,清水清直起身,转头发出疑问:“你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吗?”

宫野志保皱眉,略奇怪地看着一旁的银发青年,对方面色正经,就仿佛像她真的忘记了什么,但思来想去都没想出到底是该问点什么,于是她反问道:“问什么?”

“不,没事了。”说着,银发青年再次任由自己陷入沙发中。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忘了问我的代号啊……

深夜,清水清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他看着一如既往地对着电脑处理任务的男人,体感今天的琴酒的气压要比平常更低一些。

他向来是个有问题就要直接开口问的人,而且那人可是琴酒,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和琴酒之间有什么是说不得的,便三两步凑到桌子旁坐好,拄着脑袋问道:“心情不好吗?”

金发男人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突然冷笑一声。

清水清顿感不妙。

琴酒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大麻烦?”

清水清:危!!

他面色一僵,讪笑两声,换了个姿势,又觉得无论哪种姿势都莫名不太对劲,尴尬道:“这房子隔音不太好啊……”

在琴酒逐渐冰冷的眼神中,他瞬间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听到了啊。”

清水清暗道不好,他当时过于放松,顺口便说了出来,却忘记琴酒对这个话题有多敏感了。

他本想随便说些别的转移话题,但是蓦然对上那双绿眸,敷衍的话已到嘴边却莫名说不出口。

“你知道的,我那个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旁垂落的一缕金色的发丝搓了搓,淡然道:“状态很差。”

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于那时候的他,失去日本威士忌就等于失去了某种“约束”。

“我连自己都管不好,真的没有精力再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了。”

清水清眨了眨眼以缓解眼部突如其来的干涩,补充道:“但是boss坚持让我去见你一面。”

而我又恰好向来做不到真正拒绝boss的请求。

他是很不情愿地前往训练营的,不是为了带走谁,而是目的明确地,只是为了通知对方我不会要你。

如果当年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不是琴酒,那么今天的一切都将是未知数。

肤浅地讲,合乎审美的外表的确可以让他略微动摇,却还不足以促使他真正地逆转想法。

但他是一个习惯凭感觉做事的人,有时身体会先于思想替他做出抉择,然后大脑再后知后觉地为这种行为补上一个合理的理由。

所以在把人带回了安全屋后,他很快就意识到,真正让他改变想法的其实并不是对方的外表,而是太像了,在某些方面,少年时期的琴酒与几年前的他简直如出一辙,或许他只是想近距离地看看另一个“自己”的未来会与自己有何不同,又或者他真的对体验日本威士忌的生活很感兴趣,所以哪怕觉得麻烦,却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绿川光,”琴酒突然提起了另一个人名,“你当初不愿意要我,现在又轻易决定将他带走。“

不带温度的视线锁定身旁的银发青年,缓缓吐出两个字:“理由?”

清水清哑然,他很清楚旧事重提是因为从未被妥善解决的道理,但是他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对方解释,“这个问题……”

琴酒绝对是他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但是他们相遇的时机实在糟糕,时间也晚了些,很多事情年轻一代无从知晓,而他本人又绝对不会主动提起那些黑白往事。

他迟疑不决,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不用说了。”琴酒面色阴沉地重力合上身前的电脑,“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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