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最年轻的,披着红袍子,心好,怪不得长那么俊。”梁父对恩公的颜值表示认可。
梁山也就知道了€€€€是那个给自己抛了药的。
他忽地想问:那他呢?他怎么办?
但看看身边仓惶逃命的家人、乡亲,和一乱就开始憋不住想说话的老爹,梁山还是没问出口。
即便是问出来,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同样不信神佛的梁山还想起了以前去过的庙宇殿堂,突然懂了为何有那么多人去求神拜佛。
他祈求,好人平安,坏人死绝。
第070章
天地将暗,气温变得更低。
宋宴清折腾出一身汗,停下来,被风一窜,便体感到汗湿后的冷。
他看着差不多的“工程”,开口道:“休息下吧,那边饭也好了。”
转头又点了展勇几人跟在身边,往他关了宋承宇三人的屋子走。
走到半道,宋宴清寻了个更衣处,解决了一个个人三急问题,才继续往回走。
展勇没吭声,其他几个便是往常最机灵、会说话的,此时也沉默着。
不知道是在琢磨上官宋宴清的行为动机、还是在担心着自己等人的生死、亦或者还想着那些被放走的流民……
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一场下来双方人马可能很多,但死伤上千也绝对是大阵仗了。如果可以,心理正常的兵士也不想将武器对准那些贫民百姓。
但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听命是他们最应该做的事。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没有清晰的每条生命都难得的“概念”。
到门口时,宋宴清打眼一瞧,就知道看守的人换了。
他记得手下每个兵士的名字和面孔,何况自己亲自点的人。
不过目前的情况也在他预料之中,不然他也不必中间折腾一趟。
宋宴清上前,推开门,看见的便是脸色发白坐在正中间的宋承宇,以及两旁的宋云志、宋怀信。
三人已等待多时,只是不欲将事情闹得更大、更为难看,方耐心等着宋宴清自己回来。
宋承宇捂着痛处,目中带怒,瞪着宋宴清。
却不见这弟弟面上浮现一丝一毫的惊诧,更无多少心虚与后悔。
宋宴清坦然地向前走了两步,踏进屋中。
少年也理所应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宋宴清主动将双手背到身后,开口道:“绑了我吧。”
掷地有声,却又是叫人一下反应不过来的话语。
他的身后,展勇等下属皆神色错愕,反而显得在灯火中的那身披红袍的少年将军愈发从容淡定、气势强胜,明明只是待缚之人。
宋承宇看着他,口中不甚留情:“愣着干什么?绑了他。”
宋承宇身后的兵士,便傻呆呆地拿着绳子上前。
虽然他实际上是宋承宇的人,但亦在宋宴清手下听他号令多时。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暴露自己是大殿下的人这件事。
让一个小兵去绑他很是英勇能打的将军,小兵如何能飞快适应。
正待这人想要一咬牙,直接开绑之时,宋宴清又开口了。
他回头道:“既然大哥的人不敢,那展勇你来吧。”
“是,将军。”展勇应声,拿过那人手中绳子。
转瞬后,失去行动自由的人就成了宋宴清。
宋怀信开口:“你€€€€”
欲言又止。
因为宋怀信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宋云志也没出声,但他自然想得通宋宴清此举的意义何在。
是宋宴清绑了兄长,压制太监,命令手下兵士强放了那些流民;但也是他被制住,可以绑了交给宋齐光,给明日抵达的父皇一个交待。
如此所有的事,便都承载在七弟身上。
而其他人,宋承宇三人、宋宴清手下兵士,则“易地”而处,不再直面承受罪责。
错的,只有宋宴清罢了。
宋承宇面上神色不变,目光中仍带怒意,他吩咐道:“展勇,你将七殿下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大殿下。”
展勇应声,将宋宴清带下去。
只是走的时候,来时跟着的兵士都习惯性地继续跟着走,依然如兵士簇拥将军一般。
宋宴清走了一段,回过头道:“我又不跑,看我还需要这么多人?有事听几位殿下吩咐,没事去休息。”
展勇只点了四个人,让其他人轮班候命。同往常区别不大,只是听从的不再是宋宴清的命令。
不知将人带到何处,展勇干脆把将军放在了分派给他休息的屋子。
随后又叫人去弄吃的来,还特意给宋宴清带了份量大的。
宋宴清:被缚的待遇不错嘛。
只是等他吃完了,展勇又死板地将他重新绑了。
绑着总归不舒服,宋宴清开始后悔:“要不明天再绑?反正父皇明日才到。”
展勇拒绝了他:“将军,是你下的令。”
“我再下一个新的。”
“将军,你此时疑罪在身,不再有将军之权。”
宋宴清耍无赖:“那我半夜偷偷弄开。”
听笑了另一个看守的兵,又因为笑声被其他人白眼嫌弃。
宋宴清也笑:“老王,还是你懂风趣。”
姓王的兵笑笑,他本来就话多,当下问道:“将军,您何必弄这么一出?”
为百姓出头的他不是没见过,在军营中就有部分将领会对百姓好些,但不好也有,看个人脾气。而宋宴清是他接触过身份最高的将领,皇帝的儿子€€€€皇子,使劲往天上算,天孙了都。
他不懂,放走那些乱民图什么,不太像他印象里的聪明将军,净干蠢事了。
展勇一拍他脑袋:“弄你个头!滚到外头去。”
可见官职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体现一点个人能力的。宋宴清心说,展勇比老王又聪明许多,至少知道他这是在保他们。
流民是人,他手下这些兵士同样是人,得防一手宋齐光发癫牵连乱来,虽然宋齐光对兵士们动手的可能性不算大。
老实说,宋宴清看着流民逃窜之时,甚至有种想要跟着离去的冲动,反正在外面他也不是完全闯不出名头来。
他知道他不能,所以把那不合时宜的冲动掐死,老实回来蹲着。
老王被赶走,其他人也不敢跟宋宴清闲散聊天,顿时屋子里安静下来。
宋宴清坐了会,无聊得头脑发晕。
绳子绑得松,宋宴清挣了挣就挣开了,倒在一旁脏兮兮地开睡。
***
宋承宇等人却没闲下来。
宋宴清走后,宋怀信就道:“大哥,宴清是不忍心那数千流民送死,故而才对你我动手。”
宋云志也在一旁捧话:“大哥能不知道么?”
“你二人倒是体贴他,没挨到真打是吧?”宋承宇没好气道,“老七下手都不知道自己手多重!”
“哪有,我手都伤了。”
宋云志露出自己被绳子勒到的手腕。
破皮了。
宋怀信:……“三哥,别打岔了。”他又看向宋承宇,“大哥,父皇马上就到,此事要如何才好?”
宋承宇是三人中能量最大的那个,他们被捆,也是靠的宋承宇才得以“自救”,了。宋怀信有帮老七宋宴清的心思,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份力量。
宋承宇道:“老七的手下不够仔细,你们去教教那些流民该说什么、如何说话,别火上浇油。”
说什么?自然是有利于宋宴清的。
得着重此事背后的“真相”,以及真相的图谋,从而努力看看能不能把宋宴清从怒火之下捞出来。
但他们父皇那人……
宋承宇道:“父皇心思莫测,我尽力而行。”
“是他自己要如此!”宋承宇提起还是生气,“难道就不知使些转圜柔和些的手段,非要如此冲动行事!”
“许是武将就如此?脾气暴一些。”宋怀信继续帮着老七说话。
但看着宋承宇难看的脸色,宋怀信也知道大哥是吃了老七的苦头,当下又道:“这小子没大没小的,待我们回宫,非得叫老六狠狠揍他两顿出出气!”
宋云志心里悄悄嘀咕,据他所知€€€€老六才是跟老七关系最要好的。
与宋承宇商榷好细节,宋云志便与宋怀信一道离开。
要忙着收拾别宫,流民被就近关押在西边角几间最差的杂物房中。
然而杂物房中除却流民之外,还有许多流民的破烂家底。诸如绑在身上的被子、衣裳、甚至还有破旧的鞋;死活要带上却被摔了的药罐子;偷藏了粮食缺口的陶罐锅……等等。
有远去的亲人当盼头,流民们配合得很,同时也了解到了€€€€他们被算计的真相,半夜里响起苦命的哭嚎。
夜色却只不管不顾地渐深,直至第二日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