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稀里糊涂地想着,而且这条项链,又为什么会和那条“Zoe”的一模一样?
或者是她眼花?
下一秒,她也被人抬起来,悬空了一会,终于被放在了担架上,背抵着硬得有些硌人的支架。
摇摇晃晃的,她连着咳嗽了好久,像是肺都快要咳出来似的。
满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扑簌簌地飘落下来,纯净无暇地落在她脸上。她觉得自己伸出了手,但好像又没能抬起来。
往侧边看一眼,是在她旁边担架的孔黎鸢,头发凌乱地扑着,被风吹得飘起,看不到脸。
昏昏沉沉地,好像是在睡。
付汀梨终于放心地转过头去。
却又听到她好像在喊她,好像在笑,然后问她,
“付汀梨,你不是说你最怕冷了吗?”
她觉得这大概是幻听,但幻听就幻听吧。她顾不上了,只觉得那种绝处逢生后的畅快感又产生了,于是松弛地笑一下。
想说“别谢了孔黎鸢,你上次不也是这样背了我一路吗”,想说“我们是不是算两清了”。
想说“我们还真是倒霉,竟然遇到两次穷途末图的情况,又还真是幸运,竟然两次都置死地而后生。”
但她说不出这么多话。
只有些费力地睁眼,看天边的雪透过漆黑的夜落到鼻尖,好像是在加州,远处的车辆反复地播放《加州梦》。
她被冷空气呛得浑身都好疼,甚至产生幻觉,觉得口腔里有熟悉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终于阖上眼,有片冰凉的雪落到眼皮上。她又笑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是沉在了雪层里,模糊不清,
“雪真好看啊,孔黎鸢。”
第32章 「生日礼物-P」
“真的下雪了吗?”
沉甸甸的眼皮上, 突然有冰凉凉的东西落下来,缓慢透过薄薄一层皮肤,沁进敏感的神经末梢。
付汀梨迷迷糊糊地冒出一句。
旁边便传来一声笑, 裹挟着高密度的体温, 像是舒缓而松懒的海洋, 从容不迫地裹过来。
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
原来不是雪。对了,她们刚刚还在加州的荒郊野外, 她心里想的, 是祝木子和Amanda买的喷雪, 喷出来的那些白絮。
加州的夏天怎么可能会下雪呢?
付汀梨缓过了神,那眼皮上濡湿的东西有些粘稠,遮挡了她的大部分视野,将一切渲得模糊又朦胧。
然后又轻轻从眼皮上滑过去,带动她的眼睫毛微弱的颤动。
明明是凉的, 却又像一根细细的引线,所到之处,皆留下剧烈燃烧过的迹象。
付汀梨觉得痒。
朦胧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 手就懒懒地抬起,试图将那缕引线抓在手心里。
但引线太滑, 她抓不住。
于是迷迷糊糊间, 手顺着这引线溜走的方向, 去追。
房间里昏黄光影流淌, 又带了点萎靡的蓝,黯淡如掺了水的迷幻油画, 投在天花板上。
望到侧躺在她身边的女人时, 视线终于有了焦点。
缓慢聚焦在女人侧腰处,那鲜红飞鸟纹身的位置。
被及背的黑发挡去了些, 发尾有点湿,带着微卷,打在那鲜活的红色飞鸟上。
在灯光下,竟然也带了点偏葡萄色的红调。
腰部皮肤细腻而过分白皙,与濡湿黑发形成对比,让那张扬浓烈的鲜红飞鸟,显得越发绮靡迷眩。
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来,有种即将亡命天涯的美。
“酒醒了?”女人点一根正在燃烧的烟,火光隐隐若现。
付汀梨恍惚盯着女人的腰背。
€€€€原来那濡湿的引线,是女人的发尾。
那算是牵引那红色飞鸟的线吗?
大概是酒精对她的效用太大,只喝那么一两口,思绪就开始飘到天涯海角。
见她许久没反应。女人微微侧头,掀开眼皮望她,有些讶异,
“酒精过敏真这么严重?”
“没有,就是有点头晕,记不起来事。”付汀梨缓过神来,凑近了些,望女人指尖的烟。
女人大笑,很自然地伸过来。
她凑过去,吸一口,把过了肺的烟全都呛出来。她似乎已经迷恋这种感觉,有点痛,但又足够剧烈。
适合当作这次旅途的标识。她想,大概以后再抽这个牌子的烟,她都会想起这次短暂而惊艳的旅途。
那也会想起这个女人吗?
“那刚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女人的嗓音清醒而慵懒,打断了她的思绪。
“当然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这种事?这个轰烈夜晚的结尾不可能平平淡淡。
她记得,到了酒店,空气中飘着淡淡柑橘清新剂味道。她记得她被女人按在墙边,双手被高高举起,摁在墙边疯狂接吻,也记得女人的腿环住她腰时的触感。
空气中的柑橘调,在这时候已经变淡了。
€€€€但只要再吸一口气,女人浓烈而漫长的吻,仿佛就还留在她的呼吸里。
付汀梨的酒劲还没完全缓过来,下巴趴在女人手臂上,对着那红色飞鸟研究,
“这只小鸟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女人笑一下,大概是笑她说“小鸟”时有些昂扬的语气。
等笑完了,才吐出一口白色烟雾,缓慢地答,“前阵子吧。”
“刚纹没多久?”付汀梨有些惊讶。
“前阵子觉得好看,就纹了。”
付汀梨点点头,觉得这符合这个女人的逻辑,毕竟这个女人要是真按常理来做什么事,也不会拦下她的车。
“确实挺好看的,这只小鸟。”
她用手指,轻抚过红色飞鸟的翼,那上面有些游离的线条。
女人垂下眼睫,轻轻抚着她的金色头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着那些线条研究了好一会。付汀梨心里有了数。
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便胡乱地套了一件T恤,光脚踩到地毯上。
“怎么了?”女人望着她翻箱倒柜。
“给你的脚上药。”
那双马丁靴买的不是很合适,两天的路程走下来,女人的脚踝被磨损得泛红破皮。
她有些后悔买这双马丁靴。
女人却不在意,也不让她买新的,就这么穿着到处走。
她知道这个女人会说自己不怕痛。
但还是买来了药,每次到了地,或者做完,瞥见女人脚踝处的磨伤。
总归是有些在意。
这是愧疚吗?她这么想着,便翻箱倒柜地找自己昨天买的药膏。
在外套口袋里找到之后,手指碰到个冰冰凉凉的链条,是那条项链。
她愣了一秒。
忍住好奇想要查看的冲动,还是只拿了药膏出来,把项链留在口袋。
一转眼,迎见女人盯着她的目光。
觉着自己幸好忍住,没让自己多余的好奇心,打破她们的规则。
然后扭开药膏,很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自顾自地捏握着女人的脚,就着蓝黄色光影,上着药。
烟雾弥漫,女人自上而下地盯着她,黑发垂落下来,
“就这么在意?”
“那你就那么不在意?”付汀梨头还有些发晕,好声好气地说,
“知道你不怕痛,但这样下去要流脓发炎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就只是因为觉得不好看?”女人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有些慵。
“差不多吧。”付汀梨没往下想,坦诚地说,“我很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想让漂亮的东西一直漂亮下去。”
女人停顿了好一会,没接话。
等付汀梨上完了药,抬头,才发现女人正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抬起头。
女人缓缓掐灭那只刻度已经燃烧完的烟,不轻不重地笑一下。
然后轻抬起她的下颌,又吻了下来。呼吸间隙,轻轻地说,
“那你和我正好相反。”
正好相反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