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的看着。可还没等她注视多久,没等她把乔丽潘的话和这一整件事想透……
旁边就有两个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走路的女生路过,她们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地传入了她敏感的耳膜。
€€€€“卧槽,惊天大瓜啊,孔黎鸢这事不会是真的吧?视频都出来了?我的天,我的天,怪不得她演那种压抑疯批的角色演得那么得心应手啊,我靠!原来这是真疯批本色出演啊!”
€€€€“哇靠,你这么一说确实啊,孔黎鸢就没演过什么正常角色吧?都挺疯的?”
敏感,也只是因为这三个字敏感。
付汀梨张了张唇,想抓住过路人的手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发出声音,就吸了口风,莫名其妙被呛了一下,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其实这时候,已经很像是一种很不好的暗示。
偏偏,这要命的咳嗽不仅止不住,还让她疼得格外厉害。
她捂住胸口,对了,新闻,看新闻,这么大的事不用问人,微博上自然都会有。
她匆忙滑开手机,咳嗽却还没有停止。
等待微博下载的世界异常漫长,直到那个圆圈终于转完,她慌忙点进去,热搜词条撞进视线。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插进胸口,在她的胸骨和心肺之间来回搅动。
然后又用力将她的七窍都拽入涌动的黑水之中,于是每一个器官都自内往外地散发着溺水的疼痛,每咳嗽一下,就又有更浓烈的血腥气从黑色的水里弥漫出来。
她盯着新闻上的那一行字,觉得自己好像视力下降了,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觉着眼前是一片模糊,一片闪烁的空白。
但马上,手机倏地震动起来。她滑了好几下,手上的冷汗淌下来,汗黏黏的,好几下,才勉强滑开。
接了电话之后,几乎是用自己咳嗽得接近嘶哑的声音,脱口而出,
“孔黎鸢!”
仿佛她这时候只能说得出来这几个字,也只想找到这个人,就算她根本没有她的电话,就算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她。
而电话那边只是静了一会,乔丽潘的声音徐缓地传出来,
“你没看来电显示吗?我是你妈。”
付汀梨勉强提起唇角,想很好很理智地应对乔丽潘这个逗她的玩笑,最好能像以前那样好端端地笑一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落日熔金,飞鸟掠影。模糊而闪烁的一段空白里,她听到自己的咳嗽声缓慢止住。
而自己的胸口已经被无端戳上一把尖刀,其他地方浑身僵麻冰冷得没有任何感受。
只能依稀想起,热搜上挂着的那个词条:
#孔黎鸢虐杀动物#[爆]
简直荒诞又可笑,他们凭什么针对孔黎鸢?
第49章 「血红疗养院」
“国内这么腥风血雨的, 你经纪人没催你赶紧回国啊?”黎桥问孔黎鸢。
残阳如血,有片浓荫罩在孔黎鸢身上,她穿一套崭新的纯白圆领住院服, 相当肥大。
仿佛像一个冰冷的罩子, 不留情面地隔绝空气, 罩在这人身上。
黎桥多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尺码。在孔黎鸢过来刚把这身住院服套上时, 她还反复确认过, 今年疗养院新进的这批住院服也没有比过往的尺寸更大。
衣服还是原来的尺码, 是孔黎鸢又瘦了。
她正蹲在地上,半佝偻着腰,给一只瘸了腿从树上跳下来的小猫包扎伤口。
纯白色住院服,乌黑的顺直发披在清瘦背脊,寡白肤色, 手里一卷白色纱布。
看上去像是一张上个世纪的黑白照片,没有半分色彩。
连过往总是笑着的唇,都没有半分血色。
€€€€整个人看上去, 像是一掰就断的竹片,连骨头都变得异常单薄。
“我现在这副模样, 回去了只会更加腥风血雨。”孔黎鸢平静地说, 然后又慢条斯理地给那只脆弱的小猫缠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也是。”黎桥将视线从孔黎鸢身上移开, 却被周围满目过亮的色彩刺得眯了一下眼,
“你要是这时候出现在不知道哪个国内的机场,肯定马上有人闻风过来围观, 说不定到时候人还会给你安上新的新闻€€€€什么‘孔黎鸢虐鸟风波后首现身’、‘孔黎鸢现机场脸色差, 疑在国外治疗精神疾病’、‘孔黎鸢情绪不稳,虐鸟事件恐为真’……”
话说到一半, 黎桥“啧”一声,看仍旧蹲在地上,背对着她的孔黎鸢,“我说这么些危言耸听的话,你怎么还一点反应没有?”
“这算是危言耸听吗?”
孔黎鸢将手里的蜷成一团的小猫放开,纱布收好,垂着眼眸,目不斜视地看那只伤腿小猫歪歪扭扭地走出树荫。
良久,撑着自己酸麻的腿站起来。瞥见在她身后站着的黎桥,像往常那样笑了笑,
“其他人说得比你难听多了,他们可不会像你这样好心,还用‘疑似’这类的词语。”
冷白手掌直直伸出,掌心有隐隐青色血管透出,指尖沾着刚刚给小猫包扎时沾上的血渍。
黎桥将准备好的消毒酒精喷过去,又给孔黎鸢递了两张湿帕纸。
孔黎鸢接过,慢条斯理地走出这片浓荫,脚步有些虚浮,纯白住院服彻底融入血色夕阳。
她将自己瘦弱的背脊靠在花坛旁的长椅上,懒懒地擦自己指尖的残血,像是什么都不被她放在心上。
€€€€外面硝烟弥漫,这个人却精力充沛,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给一只路过的小猫包扎。
孔黎鸢的轻躁期还是来了。
这里是洛杉矶一个极为隐秘的疗养院,不是专业的精神病院。
只为一些身份特殊的家庭,提供对有具有一定心理障碍患者的收管服务。
譬如孔黎鸢的妈妈姜曼,以及在姜曼去世之后,在每年夏至前都会进入轻躁狂状态的孔黎鸢。
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具有一定的心理障碍,一小部分只是为了躲避外界的纷纷扰扰而装病。
但她们的情况都远远达不到强制住院治疗的程度,也没办法和患有重大病症需要住院的精神病人一同监管。
只是基于其身份的特殊性,她们的家庭,或者她们自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险,选择将病期的她们以这种方式保护起来。
黎桥本以为孔黎鸢今年不会再过来,就像她本以为孔黎鸢的轻躁期不会发生任何偏差,但今年却发生了偏差。
在洛杉矶时间六月二十一日的下午六点,北京时间的夏至已经过去。黎桥却冷不丁接到孔黎鸢的电话,电话里孔黎鸢只说了一句话,
“我今年,可能还是要过来一趟。”
六月二十二日中午十二点,黎桥接到抵达疗养院的孔黎鸢。
在这之前的几个小时,大概那时孔黎鸢还处在离地球表面一万两千米之外的高空之中,黎桥却看到从国内传来的新闻。
关于孔黎鸢的虐鸟事件。
黎桥觉得这事可真新鲜,她甚至也跟着下载了个微博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可不管怎么看,她都没办法将“虐鸟”这两个字,跟刚刚还在给小猫包扎伤腿的这个羸弱女人联系在一起。
但爆料人发出来的视频,角度也确实足够刁钻€€€€基本上是从草丛里的偷窥视角,中间还夹杂着风吹草动的声响。
而视频主角孔黎鸢,还是二十四岁的模样,或者是说“李弋”。
穿一件旧薄的墨绿色卫衣,领口磨损痕迹很大,敞着内里的紧身白背心,长发凌乱地挽在脑后,气质颓废乖谬。
她蹲在路边,地上是一只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麻雀。
虽然五年前的像素模糊,但一人一鸟两个主角还是能被清晰分辨出来。
而偏偏在这十几秒的视频里,孔黎鸢手里还拿着一把生着锈迹的小刀。
有眼睛尖的能认出来,那是电影《冬暴》里,李弋随身带着的那把美工刀,也是警方一直找不到的关键线索。
十几秒的视频不长,偏偏就选择了冲击力最为大的画面。
再加上孔黎鸢出演李弋时,本身就显得特别阴郁疯丧的气质,更容易让公众产生负面的联想。
尽管孔黎鸢公司已经在第一时间给出否认,但爆料人十分聪明,并没有给出任何带有指向性的文字,也就没有给孔黎鸢公司给出律师函的机会。
因为这个人十分清楚,他只要把视频发出来,那么自然很多利益方来搅浑水。
不用他多说什么,那些搅浑水的大v用“孔黎鸢虐鸟视频角度分析”“孔黎鸢虐鸟视频真假分析”“孔黎鸢虐鸟事件到底为真为假”“演员为入戏成真疯批到底是可怜还是专业能力不够”这类的标题,就已经能够将网民视野聚焦到这件事情上,不说那些平时就不喜孔黎鸢的黑粉,只说那些热衷于吃瓜而完全不热衷于真相到底为何的网民,都能将这件事发酵得声势浩大,也就真正将舆论节奏带向了如今的局面:
€€€€不会是方墨为了让孔黎鸢入戏,教她这么做的吧?
€€€€虽说这视频里没孔黎鸢真的下手的画面,但保不齐是爆料人还有后手,留着和孔黎鸢公司谈判呢,娱乐圈不就这样?
€€€€我又想起了一件事,不是说姜曼当时生完孔黎鸢产后抑郁吗,这是不是遗传啊?听说抑郁症严重了的确会有严重的毁物倾向……
€€€€别说姜曼了,先说说孔宴吧,此次事件最大受害者,老婆抑郁症,女儿虐待狂,这老头也真够可怜的。
€€€€我说公司别洗了吧,再这么硬刚下去,等下爆出来实锤怎么办啊哈哈哈哈哈(赶紧爆,老子等不及了你M的!
€€€€五年前的视频留着现在爆?我懂了,这爆料人隔这玩股票呢,等孔黎鸢的身价升值了再往外抛?价钱给的够就说自己只拍到这点没办法实锤?
€€€€不管是真疯批演疯批,还是入戏太深成了疯批也好,孔黎鸢这事够吓人的,我宁愿她像温世嘉那样被拍到和女人接吻,都比这虐待狂的名头要好啊?
€€€€《冬暴》剧组真惨,这不刚拍完,说导演准备冲奖吗?结果孔黎鸢这就塌房了。
€€€€话说,孔宴怎么还不出来说话?不会他早就知道吧。
紧接着,就有不少称和孔黎鸢是熟识旧识的人跑出来,说孔黎鸢的确有“观赏鸟类尸体标本”的爱好,称自己和孔黎鸢是高中同学,上学时孔黎鸢的确有地方不对劲,她曾经亲眼看过孔黎鸢虐杀一只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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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这是一场有备而来的舆论战。
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微博评论,黎桥觉得孔黎鸢说得对,这场舆论风波中的每一环,每一句话,都来势汹汹。
在这些言论面前,她刚刚随口拟的几个新闻标题,都只是小儿科。
“说真的,你看到这些话不会难受吗?”黎桥问,“人心可都是肉长的。”
“难受?”孔黎鸢反问,好像是觉得她在说笑。于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瞳仁浸透夕阳的血,真的给予她一个无足轻重的笑,
“我难不难受,是这里面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心境高涨是轻度躁狂的重要症状。
可孔黎鸢的症状要轻得多,只是比平时看起来更慷慨更随心所欲一些,甚至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描述此次的事件。